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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八人间的历史
林雨辰给人印象深刻,即使身为学长的他,和玲珑他们平时不常往来,但也叫人轻易忘不掉。第一次见到此人,是在玲珑进校那天。
大学新生报名的那两天都格外热闹,校车一次一次开进校门,每次都下来不同的面孔,空气里飘荡着天南地北的口音。
南方师大的中文系尤其景观独特,因为这里的男女比例通常悬殊至极,男生是最常见的搬运工,女生们占领着学生会各大要职,当然男生也不逊色。
师大的林荫道上,课桌一次排开,九大学院各有特色。新生们心情激动得不行,寒窗苦读十几年,就为了来到一个叫作大学的地方。报名,领饭卡,交档案和通知书,以及登记等等劳什子事情,虽然麻烦,但同样还是激动得不行不行的。
玲珑在人群里穿梭,动作迅速,很快便办完了手续,自己根据校内地图和指路牌去寻找自己的梅园三舍。
夏天的中午很静,玲珑听见一种高跟鞋踏出的独特节奏慢慢靠近,那脚步声稳重,没有一丝急躁,高档香水的气味从树荫下的微风中飘荡而来。噶嗒噶嗒几下,一双黑色丝网袜罩着修长的腿,蕾丝驼色超短裙从玲珑旁边超了过去,箱子上的一朵小花标记在树荫的空隙中触碰到一缕阳光,反射出耀眼金光。
“同学,请留步。”从梅园的一处走来一个人,头戴西部牛仔宽檐帽,墨镜使人看不到他的眼睛。脸上写着两个字叫“装酷”。
黑丝袜与其说显得微有惊讶不如说那是一种无处可逃的无奈,向那个正朝她走来的人说道:“有事快说,别耽误我找寝室。“
“同学,我的手机没电了,能不能借你的手机我打个电话?急事。”
黑丝袜哼一声:“同学,泡妞可以直接一点儿,大热天的,甭颠三倒四地折腾,啊。”
“有什么要求?哥不差钱~”
“你以为我是坐台小姐?”
“听说地球要毁灭了。”
“那就一起死好了。”
那个戴墨镜的家伙一把这女孩,用完全不同于刚才的声音激动地说道:“哎呀,大姐你可总是来啦,想死我了!”
玲珑悄然走向一旁的遮阳亭里,刻意拉低了一下遮阳帽,好让这个堪称活宝的家伙看不见她快要笑得抽搐的表情。后来她很巧地发现,这个时尚的女生就是她的室友之一林薇薇,而那家伙,正是林雨辰,他们从东北而来,林薇薇是比林雨辰大半岁的亲姐姐。本已隐去真名,那在此就不在姓氏上多做纠结。
林薇薇:“小子,我想在同一个学校有一个比你低一年级的姐姐一定让你很兴奋,千万不要幼稚,你姐我歪打正着到了这个地方,绝没想到会蹦出你这么个大头娃娃。你,你这是当自己要去参加国际达人秀么?”林薇薇对这个拥抱的回应一点儿也不热情,但从她脸上微妙的表情可以感觉出,她很高兴。
林雨辰:“嘿,我就知道你会报这个学校。想当初,你被中戏刷下来的时候多难过啊,要不是本帅哥安慰你,你早就寻短见了!你异想天开突然说要转成文化生,还说要当老师,最离谱的是你个半路出家的尼姑居然还非重点大学不上,人家都说你有神经病,但我看这件事,能成,不过像北师大这种院校你压根够不上线!这不,我都在这儿等您老人家一年啦。”
林薇薇嘿嘿一笑,拍一拍林雨辰的肩:“这么说,你暗恋我几年了?”
回答这个问题时林雨辰显得有些认真过了头,玲珑估摸着,这家伙很会演戏。当然我觉得玲珑看谁都很会演戏,因为她自己某些时候就是个天生的演员。
林雨辰:““暗恋七年,明恋四年,为陆大小姐,我在所不辞,赴汤蹈火!”
林薇薇:“你扯犊子子吧你,少跟我整这些肉麻的!”
乔宇气愤,一眼瞪得林薇薇立刻给他瞪了回来,他讪讪地说:“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像重点大学的学生,你甚至不像个女生!你瞧你,我求求你别再跟你二人转里的姑娘似的,别给咱东北人丢面子,啊?陆大姐姐?”
得意地瞅瞅林雨辰这小子,林薇薇托了行李箱,边走边说:“干啥了你,啰嗦半天,再说二人转怎么得罪你了,你翅膀硬了就看不起东北的精粹了?”
林雨辰:“精粹要精在时候。”
林薇薇:“得了,大热天我负重几十公斤,你尽点儿做小弟的职责行么?不然就给我滚一边儿去。”
林雨辰:“唉唉,老妹儿,等等我啊,我给您老人家拿得了!”
南方师大建校五十多年,但还没有一般的地方大学占地一半多。占地七百多亩,虽然校区分山上西校区,和山下东校区,但还是远不及一般综合性大学,这是这所师范性很强的大学的宿命。
逛校园的人从来不用骑自行车,因为那样会显得太匆匆,也许含在嘴里的一颗糖果还没有完全融化,路就到了尽头。何况,这南方师大所在的C城根本就是个山城,除了山间盆地区域内,在这样的城市里你如果看到自行车,那百分之两百是越野自行车旅行的爱好者,其它能跑的车都是机动。
全校人数上万,宿舍量少,但有个好处就是容量大,用了多少年的高低铺都没换,等着这批新生来挨挤。
林薇薇一来到宿舍,给吓了一跳。玲珑在不远处看得不明所以。于是她们一起发现,这样的宿舍,也许两人上辈子都没住过。如果每个城市都有福布斯榜的话,那么林薇薇家的人应该能够排在那个名单上面。而玲珑则实在无法忍受这里的乱,对她来说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犹豫着要不要叫外面的林雨辰把行李拖进来,她此时可能正怀疑自己是不是走到了一间废弃的公寓,而宿舍里已经铺好的床,和坐在床上休息的或正在床架上忙碌的同学以及一干陈列都让她看到了这样一个事实:以后她住的地方,不需要按门铃不需要打开层层防盗锁,一片薄薄的金属钥匙就够了。身后的林雨辰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惊讶。
“别看了,进去吧,这就是您老人家的宿舍,谁叫您老人家是新生。”
林薇薇就硬着头皮进去了,然后就面对着一群素不相识的同学,大家大眼瞪小眼,第一次见面,就感觉到一种叫家境悬殊的东西。
“嗨,大家好,我是和你们一个宿舍的,我是七班的,你们也都是七班的吗?”
玲珑也想进去,但是面对着横在寝室中间的两张书桌,她不知道从何下脚,即使是很狭窄的书桌与高低铺之间的过道,也零散着分步着墩布,塑料盆,木凳等一些杂物。
林薇薇转过头偷偷问林雨辰:“你们大一也住这种宿舍?”
林雨辰想笑又不敢,老实回到道:“报告大小姐,这已经算好的了,据我所知,梅园六、七舍和九舍都没有独立卫生间,而且你们鼎鼎有名的梅园三舍也已经彻底结束了八人间的历史,现在这间宿舍,八个床位,只住七个人!还有一个铺,可以用来放东西耶!”
玲珑心想,这不是坑人吗,这些大学生,满足了你学校的分数,交给了你学校学费,不辞辛苦从全国各地赶来,还要住品质如此不一般的宿舍。简直可以用惨来形容。自从抱定了同情的态度,玲珑似乎就以置身事外的超然享受着这种清贫。
而林薇薇则很不耐烦地听完,再一次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大一也住这种宿舍!”
林雨辰依然认真:“不是,我们是学小语种的啊,何况我还是特招生,招人的时候人都说了,只招男不招女。话都搁在那儿了,体现了对我们的重视啊,那还能虐待我们?我们住山上,四人间,空调,独立卫生间,阳台一样俱全。”
林薇薇几乎要把门狠狠揣一脚:“凭什么!怎么样能换寝室,我也要住山上。”
林雨辰:“别激动啊,我这是在激发你对未来的美好期待,你们新生现在上课都在山下,你住山上岂不是麻烦死?而且这个住宿都是抽签决定的,换起来得按程序走,还要开很多证明,管你是奥马巴的女儿还是秦始皇的公主,都相当难。”
林薇薇回过头来看寝室里的室友,发现她们都相当怡然自得,简直不像二十一世纪大学生该有的状态。
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是接受全球化教育的一代啊,应该懂得反抗,什么随遇而安那不都是过去的事了么!后来玲珑得知,林薇薇这样的姑娘,在优雅富足的环境中即使生活习惯了,但她本来却是个喜欢体验未知的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学习和生活,对她来说还的确是个未知,竟带着一点儿逆境般的传奇色彩。
玲珑发现一进门就有个女孩愣在那儿,坐在床上,惊讶中不知所措。有点面熟,但因为光线又让人不确定?她见来了人,而且有个男孩儿,便把自己的不锈钢饭盒放在桌子上,端正了坐姿,但还是戳在那儿。
一个女孩从洗手间出来,在身上随意揩了揩,看见又来了一个室友,十分热情地迎上去,向林薇薇伸出手:“你好,你好,你们是林薇薇和玲珑吧,就等你了,我叫靳琴,是广东音乐学院附中毕业的。”
这个不是叫靳琴的女孩的出现使得玲珑一下子就确定了刚才那个女孩的身份,从那一刻起,她就开始悄悄地注意穆安然。
宿舍里的女孩们这一个个去向这两个最后到来的室友打招呼。
“你们好,我是谭婧,我从云南来的。”谭婧腼腆地笑了笑。
“欢迎你们!我是四川的,你们打哪儿来诶?哦,我叫贺映梅。欢迎你们来到这个结束了八人历史滴七人间”,贺映梅的说话带着一股浓重的成都口音。
蜀地人说话方言众,有时候并非他们说不好普通话,只是打从上学起,老师学生就喜欢用家乡口音与人交流,倒不像其他一些省市的山区,相隔十里改乡音,不同村的人有时候交流也成困难,这蜀地方言音调区别不大,无论来自边远区县,或者省城大市,众人都爱用川方言交谈。
玲珑简单地说了几句,林薇薇也开始忘自我介绍:“啊,对,我是吉林的,我东北话说得不太好,因为经常往南边而跑,我爸在上海那边做生意。”
一个大个子女生从床铺里小心翼翼钻出来,生怕又磕到了头,因高温而红晕的脸蛋像个红苹果,十分好看,她朝近处林薇薇伸出手去:“你好,我叫,赵亚楠,嗯,我也是北方人,河南郑州的。”磕巴的语气让人以为那脸上的潮红是因紧张而起。
林薇薇紧握她的手摇晃了两下,微笑着回应道:“哦,河南人!河南的老妹儿都特中,爽快,呵呵!你好,你好,咱以后都是室友了,请随意。”
玲珑发现,一圈儿的相互介绍快要轮完的时候,穆安然还是没有出面,即使光线不好,但是她能看出,坐在床边的下铺,有点胆怯地观察一切的女孩,正是穆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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