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

作者:侠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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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颠倒之门


      1
      米黄色墙上挂着的画轴,被角落的空调吹得微微离开墙面。炽白的日光被垂下的卷帘挡在房外――原本,这应该是漫长夏日中极其普通的一天。
      但是……
      “呲溜”只见数条金黄色的蛟龙,从那冒着热气的青花瓷碗中腾空而起,在飘着幽香的浓浓雾气中散落下点点油斑……宛若神迹!
      得!林一矾看着实木桌面上沾染的污垢,这是要再打扫一次卫生的节奏吗!
      他懒散地坐在餐桌前,左手支着下巴,右手食指有规律地敲打着桌面。
      试问,这个颊若桃花,发如墨丝,朱唇……朱唇上涂满方便面汤料的少女,到底是何方神圣?
      “唐筱音。”少女放下筷子,素洁的手背在林一矾发呆的视线中,从鲜艳的朱唇上一抹而过。
      而后她目光决绝,抬高攥成拳头的右手,郑重的样子让原本懒散的房主为之一震――
      “有没有纸巾?”
      请不要把自己的尴尬装作郑重的若无其事的样子啊!一矾一边腹议着,一边无奈地从抽屉里拿出纸巾,“给。”
      “谢谢!”她双手平举,掌心向上,除去是坐着外,与电视上接受圣旨的人一般模样。
      等等!林一矾的动作出现些许迟钝,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
      “不客气。”他保持着良好的家教,尽可能温和地对待这个从天而降的少女。
      “谢谢恩公能够收留我!”少女圆溜溜的大眼散发着奸计得逞的皎洁,脸上却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不……”林一矾摆手,心想真是懂礼貌的人,不过一张纸巾却要谢谢两次!但仔细一想刚刚少女所说的话――收留?他说过要收留她?
      “收留?!”林一矾睁大了眼睛,错愕的表情一览无余。
      “对啊,恩公难道忍心小女子我,风餐露宿,颠沛流离,吃不饱,睡不好,整日还要提心吊胆地提防人贩子的拐卖?”唐筱音用手掩面,凄厉的样子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既然恩公是如此绝情之人,那小女子我还不如死掉算了!”
      话毕,她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奔向卷帘处的窗户。
      “这里是十四楼,如果你跳下去,将会在空中享受3秒的时间,然后脑浆四溅,面目全非!”林一矾将手搭在椅背上,淡定地看着誓要寻死的某人。
      唐筱音僵硬地站在窗户边,而后机械地转过脑袋,“你不阻止我?”
      “我尊重你的意愿!”林一矾无聊地打着哈欠,“不死了?不死了我们就好好地谈一下!”
      “喵?”
      “不要恶意卖萌!”林一矾以手扶额,走到布艺沙发跟前,“首先,我要先确定你的身份!”
      柔软的质感将他包围,他的身子深深地陷在沙发里,习惯性地用食指轻扶鼻梁上的银边眼镜,“叫什么名字?”
      “唐筱音。”少女大步流星地来到茶几跟前,挺胸抬头收腹,“刚才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少废话!这是审讯,你只要诚实地交代就可以了!”林一矾双眼一眯,交叉着双臂,右手食指有规律地敲打着左臂的肘部。
      “奥”,唐筱音嘴唇撅起,拢拉下了脑袋。
      “今年多大?”林一矾盯着唐筱音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十六岁。”唐筱音答道。
      “为什么离家出走?”
      “我没有离家出走,”唐筱音抬起头,正对上林一矾的视线,“我是为了完成任务!”
      “任务?”林一矾不解,“什么任务?”
      “不说,”唐筱音委屈地揪着衣角,像是要在这件黄色T-SHIRT上扯出一个窟窿,“说了,你肯定会笑话我的!”
      “不会,我是那种人吗?”林一矾抬高下巴,有些鄙夷地看向局促不安的少女。
      “其实,我这次来到这里,”她看向四周,发现屋子里就她和林一矾两人,稍稍松了口气,“是为了寻找颠倒之门!”
      “噗……哈哈哈哈”刚端起茶水的一矾,显然被唐筱音惊世骇俗的发言吓得不轻。飞溅的水沫均匀地泼在茶几上。
      “颠倒之门?”一矾深吸口气,试图平缓不能抑制的大笑,“就是那个‘可以颠倒一切的门’?”
      “有问题?”唐筱音鼓起脸,环着胳膊,粉嫩的脸上爬满了红晕,“不管你信不信,颠倒之门确实是存在的!
      “可以使贫穷的人一夜暴富;使聪明绝顶的人变为智商为负的蠢蛋;以及――使失去的东西再次拥有!
      “根据我的占卜,颠倒之门在近期会出现在这附近!”
      “占卜?你?”林一矾站起身,慢慢靠近在他看来装腔作势的唐筱音,伸出食指,点在她的眉心,“洗洗睡吧,孩子!”
      唐筱音在惯性作用下往后退了一步,水汪汪的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强忍笑意的林一矾,“你……你……你等着!”
      话毕,她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副塔罗牌,“任意抽取七张!”
      古朴的牌面,大小不一的样式,让原本轻视的林一矾稍稍认真了些,看来,她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抽好牌,按照唐筱音的要求摆成牌阵――
      林一矾坐在沙发上,等待着唐筱音的解释。
      “林一矾,男,十七岁,生于杏花盛开之时……”灵动冰冷的声音从唐筱音口中传出,她漆黑的瞳孔中,成功映射出林一矾错愕的表情!
      当一个陌生人,在对你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喊出你的名字,这――代表了什么!
      要知道,在林一矾将唐筱音捡回家时,他没有透漏一丝自己的信息!
      林一矾感到他的手心渐渐湿润,却还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唐筱音解读名为The Magician(魔术师)的牌――
      “……独居,有不真实的存在感,内外反差甚大……”
      “……谨记,怀念不是真正的终结,曙光将在颠倒处盛开。”
      “曙光将在颠倒处盛开……将在颠倒处盛开……曙光……”林一矾反复喃喃着牌解,放下塔罗牌的筱音看着陷入沉思的一矾,瞳孔深处折射出隐秘之极的哀痛!
      “怎么样!”林一矾感觉到放于自己肩上的柔夷,“知道本小姐的厉害了吧!颤抖吧凡人!啊哈哈哈哈!”
      没有理会陷入自恋状态的筱音,一矾像是做出最终决定般,“我给你提供食宿,相应地――”他看向依然高昂着下巴的筱音,“你帮我进入颠倒之门!”
      “成交!”
      2
      这里是离城的商业街,炎炎夏日,炽白的日光渗透过并不算厚的云层,街上的人寥寥无几,林一矾手中提着三天的食材,心中盘算着身上还有多少钱。他完全忽视了紧跟在他身后的脱线少女!
      “等我一下啊!”清脆的声音像是树林中的夜莺,唐筱音三步并做两步地追上已经走远的林一矾。
      “阿矾!”筱音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完全掩盖了马路上汽车的轰鸣。
      不要随便给别人起外号啊!林一矾在心中无力地吐槽,还有,这个诡异地名字是怎么回事啊!
      “快看!”一矾的衣角被紧跟上来的筱音揪住,一矾侧目,“是蚂蚁搬家哎!”
      瞬间,一矾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干净的不谙世事的少女,傻傻的待在被烈日直射的墙角,那样子竟让他无言!他能说什么?最好的方法是什么也不说。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呢!”筱音默默地蹲在地上,全神贯注地看着排成一列的蚂蚁,“能和阿矾在一起真好!可以看到很多从未见过的东西。”
      一矾没有发言,只是稍向左偏了偏身子,挡住了直射在她背上的灼灼日光。
      “呐,”她低垂着眼,手指不自觉地缠绕着鬓角的长发,“阿矾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怎么突然问这个?”林一矾将手里的购物袋全都交给左手,抬起右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
      “只是好奇,喜欢上你的女孩,肯定都是心里承受能力很强的人!”筱音看着地上将自己圈禁的影子,忍不住伸出手,素洁的柔夷在滚烫的地板砖上细细摩挲。
      “喂,地面很烫!”林一矾看着犯傻的筱音,急忙弯腰将她的手从地上抬起――冰凉彻骨!
      “真是很温柔呢!阿矾。”筱音回首,刺目的日光自一矾的头顶,直直照进她的瞳孔,“小女子我都不忍心把你让给别人了!”
      明显走心的话,让两人同时沉默,世界一瞬间变得安静,夏日的蝉鸣在这一刻成为最好的背景音乐。
      “骗你的,”她对上林一矾诧异的视线,“我怎么可能看上你,腹黑的家伙!”
      “是吗?”一矾收回视线,看着空荡的街道,“走!回家吃饭!”
      话毕,林一矾没有理会还未反应过来的筱音,转身走向了前方。
      真是不诚实的家伙!唐筱音看着地面上空荡的花纹地砖,仿佛刚才的蚂蚁从未出现过,她站起身,揉揉发麻的小腿,“阿矾!等等我啊!”
      筱音看着走在前方的一矾稍稍放慢了步子,会心一笑,急忙上前,扯住他的衣袖。一大一小,顶着炎炎烈日于蝉鸣的街道渐行渐远。
      回到家时,墙上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一矾将食材放进厨房,“乖乖呆在这,我去做饭!”
      他将筱音的身子按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想看什么自己找!只有一点――不许进厨房!”
      “嗨!”筱音坐在沙发上,向一矾敬了个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一矾习惯性地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眼里明显散发着不信任的信号。
      天知道,昨天唐筱音自告奋勇地想要做一顿饭来报答他的收留之恩,但是――
      大小姐,煤气灶不是那样用啊!盐也不是糖啊!肉记得炒熟之后再出锅啊!还有,这黑乎乎的东西是煎蛋吗?
      面对着一片狼藉的厨房,林一矾扶额,最后的晚饭,结果还是最简单的泡面。
      “相信我阿矾!我绝对不会打扰你的,所以,”筱音眯着眼,脸上露出讨好的样子,“快做饭吧!人家饿了……”
      林一矾在筱音“谄媚”的笑容中,半信半疑地走进了厨房。
      唐筱音坐在沙发上,不远处的厨房传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而电视里也正放着她看腻了的当红偶像剧,无聊的她开始环视这个八十平米的房间――
      客厅,厨房,卧室,卫生间。和大多数家庭一样涂成米黄色的墙壁,显示了主人是一个性格温和的人。
      而电视墙上挂着的山水画,时不时地会被墙角的空调吹得微微离开墙面;窗户上悬挂着竹帘,将这个隐匿的空间与外界隔断。
      简约,温馨,这是唐筱音的感觉。
      然后她便看到了放置在电视旁边的木制相框:英俊的男人,温柔的女人,还有站在两人中间的小男孩。
      时间长远的相片背景,使其与现代化的家具设计格格不入,但是,却又让人感觉,仿佛它就应该在这里!
      “那是我爸妈,”一矾将做好的煎蛋放在桌子上,“他们在我十岁的时候出车祸去世了。”
      看着唐筱音脸上出现他所预料的表情,一矾继续说到,“肇事司机赔偿了我很多钱,就算是私了了这事。”
      “怎么可以……”唐筱音慢慢来到一矾身边,这是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林一矾的过去。
      “多亏了这笔钱,我才活到了现在!”一矾没有理会筱音,自顾自地说道,“是不是很卑鄙?”
      “不……不是……”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抱住他,她不想看到一矾脸上出现悲伤的样子,而她也确实这样做了,“阿矾的爸爸妈妈肯定也希望阿矾这样做的!”
      “真的?”一矾僵直了身子,鼻翼间萦绕着少女独有的发香。
      “对啊,肯定的!相信我阿矾!”筱音抬起头,亮晶晶的眸子里折射着魄人的光芒。
      “谢谢。”一矾轻轻拥住比自己矮一头的筱音,“不过我还是想要亲自见他们一面,然后告诉他们,我这些年活的很好,让他们不要为我担心!”
      “颠倒之门?”筱音感受着一矾周身独有的气息,努力压下心中早已澎湃的感情。
      “恩,使失去的东西再次拥有!以及,见到早已逝去的存在!”一矾说出了答案,而怀里的人却是微不可察地僵硬了身子,“不说了!快吃饭吧,我去把剩下的菜拿来!”
      一矾松开抱着筱音的胳膊,“我这算是占你便宜吗?”
      “哼,”唐筱音环起手臂,绯红的脸上做出不屑的样子,“这是本小姐赏赐给你的!不要想多了,凡人!”
      “是吗?”一矾推了下眼镜,“我去厨房!”
      看着转进厨房的一矾,筱音颓废地放下胳膊,脸上的不屑变为了无限的哀伤,口中则一遍遍低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三菜一汤,这搁在平常一矾绝对不会做的,毕竟他是一个人生活,虽然赔偿金还有大半,但他还是坚持节俭至上的原则。
      “好好吃,阿矾果然有天赋!”
      看着狼吞虎咽的筱音,一矾会心一笑,没有什么是比得到别人的承认更好了,“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阿矾也吃。”筱音看着被自己解决了大半的菜,不好意思地停下筷子,然后看一眼一矾面前空荡荡的青华瓷碗,再看一眼自己面前堆积如山的饭菜,终于下定了决心,“给,阿矾如果不嫌弃,就吃我的吧!”
      她端着碗,扭着头,紧紧地闭着眼,忍痛割爱地将自己的食物送到一矾面前。
      “不,”她听到一矾这样说,果然啊,筱音想,他还是不忍心饿着自己!真是好人,“我嫌弃!”
      一矾淡定地拿起筷子,在石化了的某人的注视下,似是嫌弃的夹起她碗里的一片菜叶,“不吃吗?不吃我可就都吃了!”
      他推一下鼻梁上的银边眼镜,目光含笑地看着重新恢复活力的筱音。
      突然闯入生活中的少女,犯二的设定,爱吃的属性,一矾看着时不时抬头向他傻笑的眼睛――也许,他已经开始有些喜欢这样的生活了!
      3
      蓝色的公交车行使在林荫道上,车厢里是零散的行人,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一矾看着枕在自己肩上睡着的少女,不禁无奈的一笑,话说,到底是谁提出要去游乐园玩的?
      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白桦树,一矾开始回想事情的始末――
      平常的一天在两人的无所事事里一晃而过,筱音趴在窗边看着泛黄的天空,“呐,阿矾……”
      “什么事?”一矾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同时传来的还有哗哗的水声,这证明他正在洗刷餐具,毕竟做为设定是“大小姐”的唐筱音,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存在。
      好吧,其实是在唐筱音打破两个碗和三个盘子之后,一矾扶额,以后大小姐只管吃就好了,其余的就交给他这个下人来做!毕竟,神知道,下一次筱音毁掉的会不会是他的房子!
      “好无聊啊阿矾!”筱音朝着厨房的方向大声喊到。
      今天重复昨天,明天重复今天!完全是毫无意义的复制,虽然她早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但是,她最想要的还是和一矾到处看看这个她不曾见过的世界!
      “无聊吗?”一矾从厨房中走出,摘下身上的围裙,脚步懒散地走到沙发前,而后一头倒在了上面。
      “昂!”筱音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爬在沙发上的一矾,“无聊死了!”
      见一矾没有反应,她气愤地走到他的跟前,蹲下身子,眼里露出期翼的神情,“我们明天出去玩吧!”
      讨好的样子让准备承受狂风暴雨的一矾稍稍愣了下,“出去玩?明天?”
      “对啊,去游乐园玩!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呢!”筱音的眼水汪汪地看着一矾,直至一矾干咳一声,不自在地轻推鼻梁上的眼镜。
      “那明天就去吧!”他的眼神飘忽,游移不定,以致没有看到筱音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欧耶!”筱音兴奋的张开怀抱,“来,让姐姐我亲你一下!”
      “脏……”一矾“嫌弃”的避开,让筱音的偷袭落空。
      “张一矾,”筱音惋惜地看着红了脸的某人,忍不住想要捉弄他一下,“你知道那天的占卜,剩下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最后一句话?难道还有保留?
      一矾看着认真的筱音――不是开玩笑,“什么?”
      他问。
      “你注定孤独一生!”话毕,筱音恨恨地起身,大踏步地走进卧室。
      啊?林一矾从沙发上坐起,愣愣地看着卧室地门被少女用很大的力气关上,以至于门上悬挂的画板“哐”地一下,砸在了地上。
      “去死吧!”筱音打开门,捡起地上的画板,朝一矾投掷过来。
      旋转的画板,带着劲风擦过一矾的头顶,撞击在米黄色的墙上,发出清脆的骨折声!
      喂!就这个彪悍的样子,给他――兴许他还真要!
      夜幕低垂,一矾躺在沙发上,听着卧室里的人翻来覆去,不时地拍打着床面。他会心一笑,等待着筱音的求助。
      “呐,阿矾,”弱弱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你睡了吗?”
      “没有。”一矾答道,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伸出手摸上鼻梁,光滑的软骨上空无一物,这才想起,眼镜已被他在睡前放在了茶几上。
      “我睡不着,你给我讲个故事吧!”筱音抱着枕头,身上只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走出卧室,来到沙发旁,示意一矾往里些,然后霸道地占去了沙发的三分之二。
      “大小姐想听什么故事?”一矾无奈地侧过身子,用弯曲的手肘支撑着侧脸,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的少女。
      “睡美人!”筱音的眼在浓浓的夜里散发着光芒。
      真是小孩子,一矾腹议,却还是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这个被人讲烂的故事――
      “从前……”一矾充满磁性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他看着不知何时睡着的少女,无奈的一笑,也就此睡去。
      静谧的夜在时间里流转,少女的手指在男孩的脸上细细的摩挲,嘴里喃喃着:阿矾,阿矾……
      温柔的暖风自半掩的车窗吹进,一矾轻轻拍了拍筱音的粉嫩脸颊,“懒虫,我们到站了!”
      “啊?”筱音抬起头,用手轻柔惺忪的睡眼,“这么快就到了?人家还没睡够呢!”
      一矾牵起筱音的手,素洁的柔夷一如既往的冰冷,看着比自己矮上一头的筱音,一矾的眼在银边眼镜后变得温柔,如果这样一直下去,好像也不是很糟糕!
      下车后是一条长约百米的宽敞大道,因为是暑假时期,所以人还是很多的,各式各样的私家车驻满了宽敞的停车场。
      “看,阿矾!”筱音指向游乐园的方向,“是过山车!还有那边,是摩天轮!”
      “慢点,”看着兴奋地拽着自己的筱音,一矾宠溺地说道,“今天肯定让你玩个够!”
      炽热的太阳挂在蔚蓝的天空,纵观整个游乐园,就像是印在蓝天下的图画,远处是连绵的青山,长长的缆车通向山顶,“看阿矾,是气球!”
      一矾看向筱音手指的方向,一个身穿布偶服的人正在派发各式颜色的气球,“想要?”
      看到筱音激动的点头,一矾一笑,道,“稍等!”
      当再次回来时,他的手里攥着一只黄色的气球,“给!”,他将气球交到筱音手里,而后自然的握住她的手,在筱音绯红的表情中,轻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
      游乐园中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矾就这样牵着筱音的手,在蝉鸣的林荫道上,体验一个又一个的娱乐设施。
      4
      在筱音的笑声里,天空由明亮的浅蓝逐渐转为深蓝,她的手心里还是攥着那只黄色的气球,即使是做过山车,她也是将它系在下方的护栏上。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呐,阿矾,”她将手中的最后一口冰淇淋吃掉,看向旁边微笑地注视着她的一矾,“我们去坐缆车吧!”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天空开始出现点点疏星,游乐园的路灯已经打开,泛黄的灯光下,是手牵着手的两人。
      一长一短的影子紧贴着路面,一矾看向有些疲倦的筱音,兴许是疯玩了一整天,她自刚才便一直拢拉着脑袋,让一矾看不清她的表情。
      “到了。”一矾出声提醒,而筱音却像是如梦初醒般,看着暖色灯光下徐徐升上山顶的缆车。
      “这就到了,人家还想再走一会儿的……”筱音有些怅然若失地说道。
      两平方米的缆车里是正对着的两排椅子,一矾与筱音相对而坐。
      久违的沉默再次席卷而来,缆车中只有齿轮摩擦钢索的声音,筱音看着远处明亮的摩天轮,“阿矾,你知道吗!”
      “什么?”一矾看向筱音有些低垂的眼眸。
      “我自小就没有离开过家,每天看到的也只是从窗户往外看到的风景。
      “我有先天性白血病,爸妈为了防止我出现意外,所以从未让我离开过家。”她有些寂寞地看着缆车中米黄色灯光照在地面的影子,“然后在我十五岁那天,我接受了骨髓移植。”
      一矾没有出声,他站起身,坐到筱音的旁边将她温柔地环在怀中,听到她在他的怀中轻声低吟,“知道为什么我要在现在这个时间坐缆车吗?”
      一矾看着她哀伤的眼泛起银白色的水花,清澈的泪滴滑过她的朱唇,“因为现在就是颠倒之门开启的时间,而我们现在就在门内!”
      筱音话音刚落,手中的黄色气球便脱手而出,一矾看到周围的景色开始变得扭曲――游乐园、过山车、摩天轮,以及长长的缆车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流动的蓝白二色,“现在你还没有想起来吗?阿矾。”
      想起什么?一矾不解地看着筱音哀伤的眼眸,突然――
      如潮水的记忆从脑海深处席卷而来:捐髓志愿书,一封封蓝色信筏,以及翻转的车厢,熊熊的大火,无法动弹的身体,被血染红的瞳孔和渐渐消失的意识。
      “这是我的记忆?”一矾茫然地抱着脑袋,看着无限哀伤的筱音,他知道那就是他的记忆,不,准确的说――是他活着时候的记忆!
      “我……死了?”一矾看着身前默默流泪的筱音,便知道,这才是真正的事实。
      为什么一直没有活着的实感,为什么对少女有发自内心的亲近,以及,为什么到处都是千篇一律的面孔――那是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他的世界!
      “在我十五岁那天,我得到了可以进行骨髓移植的消息,你可以想像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我终于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离开囚禁了我十五年的房子,我终于可以看看世界到底是不是电视上说的那样!
      “我祈求医生给我恩人的信息,但经过我半年的努力他也只是给了我地址――是的阿矾,就是你现在居住的地方!
      “我开始给他写信,用我最喜欢的蓝色,每月一封,连续写了一年,开始他还会回复我,但到后来却是没有了,我就等啊等,等到的却是连环车祸的消息。
      “我穿着病号服发疯地跑出医院,结果却在乘上车的一刻,被医生带了回去,我被监禁了起来――然后,它便出现在了我面前!”
      一矾默默地听着,看着筱音的脸上爬满了泪水,他伸出手,却看见指尖已经开始透明――
      “‘颠倒之门’――可以得到失去的东西,见到逝去的人!然后,我就被你捡回了家!但是,但是这却是有时限的!”筱音注视着一矾的眼中满是神情。
      此时淡淡的透明光亮,已经漫延上了一矾的手掌――
      “所以――林一矾,我――唐筱音,喜欢你!”告白的话从她泣不成声的朱唇中呐喊而出,流动的蓝白二色在这一刻变得汹涌澎湃,一矾温和地勾起唇角,“我知道啊!”
      话毕,他张开双臂,“介不介意来一个恋人的拥抱!”
      唐筱音闻言,上前紧紧地环住林一矾的腰,熟悉温暖的气息如往常般将她包围。
      “对不起,其实我不会占卜……”
      “傻瓜,我早就知道了。”
      “对不起,打碎了你的碗和盘子……”
      “没事,早就该换了。”
      “对不起,没有实现你的愿望……”
      “没关系,这样我就可以永远和他们在一起了。”
      “对不起,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傻瓜,我很乐意。”
      “谢谢,”她仰起泪眼,“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傻瓜,”一矾轻轻吻着她的发际,“要连同我的那份好好的活下去啊!”
      尾声
      重症监护病房中,躺在床上的少女眼角滑过一滴冰凉的泪滴,清澈的它蜿蜒而下,打湿了发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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