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的城

　　顾修是半夜独自离开的，黑熊派人一直把他送到西沙城外，临别前还搬了个木箱往车上放，里面满满一箱的金币和子弹，顾修没要，嫌沉，再说带着这些东西怎么到处走？亏黑熊那家伙想得出来。
　　趁着天黑，点上根烟，顾修一路开到了南沙城下。
　　与其他城镇不同，南沙有城墙，以前的城主是个老顽固，不知打哪听来的风水秘术，说是修圈城墙能保他权力永固，结果墙没修完，他手里的钥匙就被人抢走，脑袋还让人喂了颗子弹。
　　顾修捻熄烟头，都快中午了，这破门怎么还不开！
　　“兄弟，别等了，过两天再进去吧，里面乱着呢。”岗亭的卫兵没几分钟就跟顾修称兄道弟，开玩笑，小半包红烟，一根烟都抵上他一星期的军饷了，关系能不好嘛。
　　“里边出了什么事？”顾修把打火机扔给卫兵。
　　“还不就是些争权夺利的事，老二想夺老大的权，干起来了，昨天后半夜就把门关了，撕的挺厉害，枪声一夜没断。”卫兵歪头打个火，这打火机真不错，好像是纯银的。
　　“借个电话用用。”顾修示意一下岗亭里的电话机。
　　“没用，找谁都开不了门。”卫兵仍旧对打火机爱不释手。
　　顾修进到岗亭，拿起电话摁了几个号码，电话那头响了五六声才被接起来。
　　“他妈谁啊，什么时候还打电话进来。”电话那头开口就骂。
　　“让杨素接电话。”顾修道。
　　“管你哪根毛，杨队长忙着，没空。”
　　顾修看一眼手表，“告诉他，一个叫顾修的，十二点前要进城。”
　　只听电话那头哐一声，然后再没声音，没过多会儿，电话再次被接起，“修哥，你到啦？！西门吧？”是杨素的声音，气喘吁吁的，“等我十分钟。”
　　杨素没食言，十分钟后打开了西门的一角，把顾修的车让了进去。
　　城门一关，杨素拉开副驾座的门坐进来，好好一张白净的脸被几道伤口弄得有些可笑，左臂上还绑着绷带。
　　“怎么弄得？”顾修看一眼他的绷带。
　　“妈的，昨晚从‘绿洲’出来正撞见那帮混蛋火拼，不小心着了道。”按下车窗，冲外面啐口痰，“走朝阳路，那边安生点。”
　　顾修打个方向盘，拐上朝阳路，“怎么突然闹这么厉害？”
　　“上面那两个孙子早就相互看不顺眼，打起来迟早的事，这会儿枪声消停了不少，估计马上就完事。”杨素的眼神老鼠般观察着车外，“修哥，这边路口停一下。”
　　顾修踩一脚刹车，见杨素贼溜溜的四下打量，知道这小子在找钱，伸手从衣袋里取出钱包扔给他。
　　杨素也不客气，把钱包里的金币一股脑全倒进手里，“晚上到‘绿洲’，给你接风。”
　　“接个屁风，晚上还有事，明天我去找你。”顾修跟人约好下午一点见面，没空跟他啰嗦。
　　杨素目送顾修的车离开，裹一下身上的灰色军大衣，金币往怀里一揣，钻进了小胡同。

　　******
　　杨素是南沙警卫队的一名小队长，三年前追捕钥匙猎手时跟顾修结识的，身手很好，为人也仗义，就是戒不了爱赌的嗜好，所以一直穷的叮当响，每次见到顾修都是伸手借钱，反正也不用还，不借白不借。
　　本来顾修说好办完事第二天就去找他，结果到第四天晚上才在‘绿洲’见到。
　　“去，给我哥找个好点的，瞧瞧，这都是些什么，你到好意思带进来。”杨素指着沙发上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跟妈妈桑嫌弃。
　　妈妈桑年纪不大，浓妆下也看不出真实长什么样，身段到是玲珑有致，是杨素的老相好。
　　当着顾修的面，妈妈桑自然不好不给杨素面子，只在心里翻个白眼，这个死人，也不瞧瞧自己兜里几个钱，她能带人来就不错了，还在那边挑三拣四的，抬手冲沙发上的女人挥挥，示意她们先出去，“这位大哥怎么称呼啊？”说话间，弯身就要坐到顾修旁边，却被杨素一把拽到了自己腿上。
　　“当着我的面勾引我哥，当我死的啊！”
　　“你活着也是白瞎。”女人呛他一句。
　　“哥，这我相好的，叫她大红就行。”杨素跟顾修介绍一句腿上的女人，再对大红介绍顾修，“这个就是我跟你说的修哥，人家相好的都是大美人，你这种庸脂俗粉别往跟前凑。”
　　“修哥。”大红正经的跟顾修打个招呼，转脸就对杨素一顿拳头，死人，说过多少次不许在外面叫她真名！她庸脂俗粉是吧，那他是什么？小白脸！软饭王！
　　“别闹，谈正事，修哥有事问你。”杨素一个用劲把大红搂紧，免得她不老实。
　　“修哥，有什么话你只管问。”大红也是见过些世面的，知道什么时候该正经。
　　“这几天有没有警卫队的人带陌生人来？”顾修开口。
　　“警卫队的人——”大红想一下，“这两天城里闹哄哄的，他们也没空，没见谁来玩……喔，前晚何浦南来过，身边还跟了个人，大晚上的，穿一身黑，头上带个大帽子，挡了半个脸，看不太清长相，两人关在包厢里一晚上，也没找女孩进去，就要了两壶茶，我忙着串场子，也没多在意他们。”
　　“何浦南是警卫队大队长，上个月刚上任。”杨素在一边补充。
　　顾修默默点头，看来他是来晚了，“今晚睡你那儿。”这话是对杨素说的。
　　“修哥，我帮你安排住处，别睡他那儿，猪圈都比他那儿强。”大红忙出声劝阻。
　　杨素也跟着嘿嘿笑，“修哥，我都不睡那儿。”他自己都嫌自己脏，“才九点多，这么早哪睡得着，让大红找两个丫头进来喝喝酒、划划拳，打发时间嘛。”
　　“是啊，我这儿刚来几个丫头，漂亮的很，这就把她们叫来。”大红起身，连推辞的时间都不给人留，她听杨素说过顾修，佣兵出身，现在是“城盟会”的人，认识好些个大人物，当然不能慢待。
　　没两分钟的功夫，包间的门打开，大红领着几个女孩进来，顾修起身迎上去——
　　大红有点受宠若惊，刚才不还说她们都是庸脂俗粉嘛，怎么一转眼这么主动！不过还没等她惊完，就见顾修径直从身边经过，然后出了包厢门——
　　顾修刚才看到了一个不怎么陌生的人影。
　　晦暗不明的走廊上，顾修快走几步，一把拽住前面穿红色高跟鞋的女子。
　　莫名被拽住的立夏敏捷的一个转身，抬手就往对方的喉咙袭去，对方显然比她动作更快，已经张开另一只手在喉咙处等着了。
　　“你怎么在这儿？”在看清制住自己的是顾修后，立夏颇为惊喜，她刚到南沙不足一天，还没开始找他就碰上了，运气真好。
　　顾修打量一眼她的穿着——短裙、高跟鞋，“改行改的够快的。”
　　立夏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一眼自己，“东西被偷了，追到这里，门口的人不让我进来，就去找了这身衣服。”事实上是在洗衣店偷拿的——她钱袋也被偷了。
　　“修哥？”杨素伸头过来，打断两人的“叙旧”。
　　大红也跟着一块站过来，盯着立夏心里直犯嘀咕，这女孩没见过，不像是她们店里的。
　　顾修松开立夏的手，凑近杨素，低声说了几句，杨素一边听一边点头。
　　正在这时，旁边的包间门打开，一个胖中年人喝的醉醺醺的，扶着门踉跄的走出来，视线扫到立夏身上时，嘴角不禁翘了起来，“来，小姑娘来。”冲着立夏直招手。
　　顾修瞥一眼那胖子，立夏却是连看都没看去一眼，在她的意识里，压根就没想过那胖子是在叫她。
　　“你先跟我到外面去。”顾修对立夏示意一下门口方向，留在这儿非出事不可。
　　“我东西还没找到。”立夏觉得有些可惜，她好不容易混进来，这么出去太亏了。
　　“几件破衣服，也值得你这么费劲。”他又不是不知道她那背包里放的是什么。
　　“不是衣服。”要是衣服或钱，她才不追这么远，“是——钥匙。”他送她的那把钥匙，她担心戴在脖子上被发现，就跟链子一块放在了包里，小贼划破了她的背包，连钱袋一块拿走了。
　　听到钥匙二字时，顾修忍不住瞪她一眼，不过并没有出声训斥。

　　“绿洲”是南沙有名的酒色场所，房顶挂着孔雀绿的琉璃瓦，白天看像座古建筑，到了晚上，夜灯一照，犹如翡翠般亮眼。
　　此刻，立夏穿着超短裙，就站在这颗翡翠底下，夜风一吹，浑身像被冰凌乱戳一样，又不好跟他抱怨，只能咬牙忍着。
　　大概等了十多分钟，杨素和大红才前后出来，杨素递给顾修一个纸袋，大红递给立夏一件毛茸茸的外套。
　　“修哥，我跟‘如蓝会所’的人招呼过了，你们直接过去就行。”大红办事比杨素还麻利。
　　顾修道了声谢，就这么领了立夏走人。
　　眼见两人的背影远去，大红忍不住用手肘捣一下杨素，“你不是说修哥的女人是个文质彬彬的大家闺秀嘛。”看这穿着，跟她没什么两样嘛。
　　“大家闺秀就不能穿裙子啦？人家腿好看，爱穿呗。”话说那双腿真不错，修哥果然改口味了，换成那个姚可可，估计打死都不会穿成这样。
　　“看看看，你个死人，以后再在外人面前叫我大红，别来找我。”
　　“真不去找你，又要哭哭啼啼的。”女人真是口是心非的东西，“呐——收起来吧。”递来一个纸袋，打开看，里面是半袋金币。
　　“赢来的我不要。”反正输了又会跟她要回去。
　　“修哥给的，说是要在南沙多待几天，要我帮忙办点事。”
　　“你们不是朋友嘛，帮朋友办事还要钱啊？”嘴上虽然这么说，纸袋到也没还回去。
　　“他钱多！你管那么多！对了，回去跟你们老板说说，以后别什么人都往店里招，小偷小摸的，小心惹出大乱子。”刚才修哥让他找的东西他偷偷看过了，自然看到了那把银钥匙，一看就知道是真货，你妈，吓死他了，八字不硬还真不敢乱拿。
　　“干我屁事，老板赚钱又不给我花，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两桌客人。”大红掂掂手里的纸袋，数目不少，这个修哥值得交，一会儿给“如蓝”那边去个电话，好好帮他安排安排，难得人家这么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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