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竟是我竹马

　　苏皓回到家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

　　两辆警用摩托车停在家门口，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员正背对着自己，和邻居李婶不知在讨论着什么。李婶余光瞥到正在走回来的苏皓，急忙唤了他一声。

　　警察闻言也回过头来，看着那两张完全陌生的脸，苏皓突然有些紧张。李婶似乎轻叹了口气，便转身回屋里去了。

　　一名身形略显矮状的警员朝他走来，俯下身去视线和他齐平，警员看着这个年仅九岁的孩子，尽量放缓了嗓音，柔声说道：“小朋友，你的爸爸出事了，家里还有其他的大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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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贯之今天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他周围的同学们都察觉到了这一点。后桌的阿海第三次用笔头戳了戳他：“林贯之，你到底怎么了啊？”

　　“没事。”林贯之把脑袋闷在双臂之间，语气低落。他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天，一片湛蓝，是很好看的颜色。今天阿皓没有来上学。阿皓去哪了呢？

　　苏皓很安静地坐在警局的长椅上，清瘦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更为渺小。他不哭也不闹，只是愣愣地盯着前面的地板，似乎想把它盯出一个窟窿。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有如狂风过境，天旋地转，一切都是混沌而灰暗的。他难以抑制地回忆着刚才在停尸房里看到的那具了无生气的尸体，那个平时总是醉醺醺的人就这么躺在那里。如果不是因为脸上有些扭曲的表情，苏皓还真的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那个男人平时只知道喝酒和赌钱，发起酒疯来的时候还会把自己也揍一顿。现在他不在了，以后回家再也不需要小心翼翼了，他应该感到高兴吗？苏皓不知道。苏皓无法形容现在的感觉，就好像心里闷闷的，快活不起来。他只是努力地回忆着在那个“家”里的记忆，他以前有一个妈妈，后来没了；他昨天之前还有一个爸爸，现在也没了。苏皓空荡荡的瞳孔里什么也没有。他现在是不是什么也没有了，就像街边那个流浪汉一样？为什么他们最后都会离开自己呢？是因为自己不够好吗？他有些迟钝地思考着。

　　“你的爸爸是在闯红灯过马路时被车撞倒的，根据当时的录像来看，责任全都在你的爸爸，事后检测也证明你的父亲体内的酒精浓度偏高，从法律上来看……”

　　刚才警察在他耳边耐心地解释着什么他都听不清楚，只是模糊地听到类似于“爸爸”的字眼。所以，他是真的没有爸爸了？难怪旁边的女警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只是在了很久之后，苏皓才知道那种奇怪的眼神叫做“同情”。

　　“苏皓，苏皓？”年轻的警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在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

　　苏皓抬眼看他，目光空洞。

　　“苏皓，你家里还有其他的亲戚吗？”

　　苏皓木然地摇头。早在父亲沉迷于赌博之后，家里就不再有什么亲戚上门了。

　　“这可就难办了……”警官小声嘀咕道。

　　他会去哪呢？像一个流浪汉一样每天露宿街头？还是进孤儿院里？原来，当一个孤儿的感觉是这样的。苏皓突然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那……林贯之呢？他会和他分开吧？说起来林贯之是个幸福的人，苏皓有时也会偷偷羡慕林贯之有一个很美满的家庭，但也是仅此而已。大概是他本能地认为，林贯之确实值得拥有一切美好的东西。

　　当苏皓的思绪飘到了林贯之身上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心脏里那种闷闷的感觉似乎减轻了不少。至少……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的吧？他还有一个朋友，一个很好的朋友。那个人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总是在发光；那个人笑起来有小小的虎牙，好像全世界都被他照亮了；那个人总喜欢絮絮叨叨像一个小老头，有时候还会故作成熟地讲道理……

　　苏皓突然很想听到林贯之的声音。林贯之在哪呢？他在学校。对，他要去学校找他。

　　苏皓站起来，想朝外边走去。只是没走几步，眼前一黑，便完全失去了知觉。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院里。很干净的病房，至少比他那乱糟糟的家里好多了。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女人穿着很干练的职业装，坐在他的床边似乎在手中的记事本上刷刷写着什么。

　　苏皓一动她就注意到他醒了。

　　女人笑得很亲切，“苏皓小朋友对吗？你可以叫我吴姐姐。”

　　苏皓转了转脑袋，有些迷茫：“我认识你吗？”

　　女人嘴角的弧度不变，“以后你就认识了，我是莫总的秘书。莫总听说了你的父亲去世的消息，就让我来处理这件事。”

　　莫总是谁？处理什么？苏皓觉得脑子里乱腾腾的。

　　女人也看出了他的疑惑：“莫总就是你父亲的以前的合作伙伴，以后莫总就是你的监护人了，你父亲的葬礼他会帮你安排好的。我们过几天就飞去Z市，以后你就和莫总一起生活了。”

　　之后的几天苏皓都是懵懵的，一个许久未见的亲戚突然出面说要收养自己，在短短几天之内办好了手续和父亲的葬礼，然后自己就被带去了另一座陌生的城市。

　　当苏皓坐在飞机上等待起飞时，仍有种不真实感。他呆呆地看着窗外，蓦地想起了林贯之。

　　他还没有和他告别。

　　不知道自己突然不见了的话，林贯之会怎么想。

　　他是会生气然后忘了自己，还是马上交上新的朋友然后忘了自己？

　　不管是哪一种，苏皓都不想看到。

　　苏皓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吴秘书也有些不忍。几天和这个孩子相处下来，她惊叹于对方小小年纪体现出来的冷静与成熟，从来不哭也不闹，更不会提什么请求。看到他这个样子，柔声问他：“舍不得这里吗？没关系的，那边也很好。”

　　他知道将来的生活一定会比过去更好。大人们总是不知道，其实孩子也能敏感的观察到很多东西。吴姐姐口中的莫总一定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看其他人对吴姐姐的态度就能知道。

　　也许他以后再也不用挨打。

　　也许他每天都能和林贯之一样吃到热腾腾的饭菜。

　　也许……

　　可是，他还是想回到那个脏乱的小屋，即使那里面曾经有个动不动就揍他的酒鬼父亲；

　　他还是更想和那个头发软软的男孩子一起上下学，他还记得那个人笑起来的两颗虎牙。

　　飞机在蓝天上划下一道浅浅的白痕，经久不散。

　　一别匆匆，此去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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