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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王妃两幅面孔
八月初,大吉,最宜婚嫁。
寅时刚到,齐齐羞月身着大红嫁衣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
铜镜里的女子脖颈纤细,乌发红唇更衬得肌肤白嫩,尚未褪去婴儿肥的两颊圆鼓鼓的,上面的胭脂与嫁衣一样喜庆。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身后好命婆手里的牛角梳子顺着乌黑顺滑的发丝滑下,羡慕的说道:“王妃真是好相貌,将来一定得宠享福!”
齐齐羞月抬手摸上面颊,侧头笑了笑,一脸娇憨。
“承蒙吉言,锦绣,赏!”
“是。”
锦绣塞给好命婆一把金瓜子,喜的好命婆一个劲的谢恩。
锦绣又伏在齐齐羞月耳边道:“公主,裕安王派人将扇子送了回来,说虽未如公主所愿,但瑾王人品端正,实为良配,好过某府内千万,公主日后若有差遣,万死不辞。”
“知道了。”
半夏喜气洋洋的从门外跑进来。“公主,花轿到门口了!”
锦绣扶着齐齐羞月站起来。
金花八宝凤冠,云霞五彩帔肩。齐齐羞月身量苗条,轻轻一转,裙摆划出一个圈,好看极了。
两位喜娘将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盖头给齐齐羞月盖上,一左一右,扶着她往外走。
盖头隔绝了外面的光景,只听耳边热闹的吹吹打打。一路上,人头攒动,翘脚仰首观看的人不在少数。
娶亲仪仗队绕着盛京一圈,绕至千岁坊,讨了“千岁”的彩头,方才绕回瑾王府。
喜轿一路抬至前厅,赵无衣早已等候在外。
身若修竹,乌发泼墨,唇角噙笑,一袭红衣,神采飞扬。
他三两步跨至花轿前,俯身向轿门长揖一礼。
“有幸得公主青睐,下嫁简之,幸也。”
齐齐羞月下轿,拜完天地,随着赞礼者高唱,“礼毕,退班,送入洞房!”,乐声起,赵无衣手执彩球绸带,牵着自己的新娘,步至新房。
铺天盖地的红色,齐齐羞月坐在床上,更显娇小。
赵无衣手执玉秤竿,将戏水鸳鸯的盖头挑起。露出莹莹小脸。
眉眼楚楚,表情怯怯。
她才十五岁,可真小呀。
赵无衣心生怜惜,柔声问她,“手腕脚腕还疼吗?”
齐齐羞月摇头,“不疼。”
娇憨可爱。
赵无衣忍不住笑了,抬手轻揉她的发顶。
“你先歇息,我去前院。”
齐齐羞月点点头。
赵无衣大步跨了出去。
喜娘将一切看在眼里,见王妃年纪小又好相处的模样,打趣道:“王爷和王妃感情真好,奴婢见了很多喜事,一看王爷就是知道心疼人的,王妃的福分还在后头呢。”
本以为小王妃会娇羞一笑吩咐打赏,谁知齐齐羞月全然不是方才的喜悦柔媚,表情恹恹。
“你们都出去吧,我要休息一会儿。”
“可是……”没有这样的规矩呀。
喜娘的话没有说完,接触到王妃的眼睛,心里一紧。明明一团和气的人,此刻眼神淡漠,眸子漆黑,让人心中生畏。
“那奴婢们在外面候着,王妃要是有吩咐,就唤奴婢们。”
锦绣与半夏扶着齐齐羞月半靠在软枕上,也悄悄退了出去。
这一觉不知睡到什么时辰,半梦半醒间,外头传来声音。
齐齐羞月撑起身子问道:“外头什么人说话?”
“回王妃的话,小的洛河,王爷让小的给王妃传个话。”
齐齐羞月心里一紧。新婚之夜带什么话?什么话他不能自己来说?
“进来。”
洛河远远地跪着。“小的洛河给王妃请安。”
齐齐羞月记得他,长了张娃娃脸,性格跳脱。
“起来吧,王爷让你传个什么话?”
“方才宫里传来话,说德妃娘娘病重,王爷着急赶进宫,让小的给王妃说一声,您不用等他了,早点安置吧。”
齐齐羞月闻言“呼”的一声站了起来,“王爷人呢?”
洛河吓了一跳,道:“此刻只怕已经进宫了。”
德妃闺名顾玲兰,是已故端敏皇后顾琳琅的胞妹,顾琳琅去世后,赵无衣几乎是顾玲兰在抚养,直到六岁以后赵无衣被送出宫学文习武。
说起来,德妃算得上赵无衣的半个母亲,她若病重传唤,赵无衣自然会进宫去。
“德妃娘娘身体一向如何?”
“娘娘身体一向康健,只是今日着了风寒。”
着了风寒?只是着了风寒值当新婚之夜来叫人?
齐齐羞月冷笑,“没想到你家王爷还是大夫。”
“这……”洛河纳罕,王妃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牙尖嘴利的很?道:“我家王爷并不通歧黄之术。”
既然不是大夫叫他进宫有何用?齐齐羞月突然有了猜测,难道德妃不喜自己?
“备轿,本王妃也要进宫为德妃娘娘侍疾。”
她倒是看看德妃生的什么病?有多严重!
“这……”洛河没想到王妃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吓出一身冷汗,“王妃,这于礼不合呀!”
“有什么不合的?”齐齐羞月道:“德妃娘娘如同王爷的生母,便是本王妃的婆婆,婆婆生病,做儿媳的哪有早早安置的道理?”
她说完也不等洛河说话,对锦绣道:“随我进宫。”
洛河不敢再阻拦,道一声“小的去准备”,退了出去。
半夏麻利地准备了温水卸妆,齐齐羞月拔了发钗,换了一件水红色的衣裙,带了锦绣朝宫里去了。
“王妃,小的不能进宫。”洛河在宫门口就停了下来,心里直打鼓,也不知道怎么就带王妃到了这里,不知王爷会不会打断他的狗腿。
齐齐羞月知晓宫里的规矩,也不为难他,让他候在外面。刚进宫门,就有一个身着木槿色宫装的女子笑吟吟的上前见礼。
“瑾王妃万福,奴婢群青在这里等候王妃多时了。”
“你是?”
“奴婢是淑妃娘娘身边的,娘娘说德妃娘娘身体抱恙,王妃肯定是要进宫探望的,怕王妃不熟悉宫里的路,特让奴婢来带带路。”
群青说话得体,面上却带着几分得意洋洋。
齐齐羞月狐疑,淑妃怎么料到自己会进宫,还早早的让人在这里等着?
“那就有劳了。”
“不敢,能为王妃带路,也是奴婢的福气。”
群青一路上也不多说话,带着齐齐羞月走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模糊可见隐天蔽日的绿色中宫殿一角,再看四周,就是一点花红也不见了,只听到鸟鸣声上下,真真是人迹罕至。
“王妃,前面就是明德殿,德妃娘娘规矩大,奴婢只能带您到这儿了。”
“多谢。”齐齐羞月对她点点头。
群青施礼后原路返了回去。
她的背影不见,锦绣道:“王妃,看来王府还真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咱们这刚一动,宫里都知道了。”
齐齐羞月道:“她哪里是来带路,明明是来示威,淑妃娘娘真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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