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生存的空间

　　霓虹闪烁，灯红酒绿，乱乱哄哄，城市的夜晚。
　　欧华甩甩略晕的头，墨黑的头发随之舞动，摇曳出迷死人的辐度。
　　豪华KTV，豪华包间，品质高档的进口法国红酒，觥筹交错，笑声肆意无忌惮。
　　洗手间亦豪华得纸醉金迷，紧贴墙壁的欧式射灯，温馨的光，暖暖，落在红木雕花外框的玻璃镜，落在金黄色的墙壁，宽敞的洗手间，淡淡的，昏黄的光芒。
　　狠狠掬一捧凉水，撒在脸上，嘀嘀哒哒，嘀哒，嘀——哒——，嘀————，哒————，透明的水珠滚落在透明的洗手盆，盛满琉璃的金黄，珍珠一般，光亮，透明，清晰映出欧华的脸，帅气，漠然，冷清。
　　厌恶与人周旋，厌恶一切不得已的交际场合。
　　红酒在胃里翻涌，象装着一条噬心的蛇，翻翻滚滚，涩涩的味道。
　　苏越，苏越，哪里都是苏越，恨不能找到一个地方，能让人忘记一切，也不让一切来打扰。
　　“欧经理呢……欧经理去洗手间时间好象长了些……欧经理，快出来，快出来……”喧嚣的音乐不知什么原因戛然而止，嘈杂一片亦戛然而止，偌大包间清晰地回荡着刘一胜的带着不明笑意的吼。
　　酒壮怂人胆！
　　冲着镜子里萎蘼的影子冷笑，摇摇头，懒懒的：“来了……来了……”
　　音乐声又起，甜甜的糯糯的声音。
　　“今天晚上的星星很少
　　不知道他们跑哪去了
　　赤裸裸的天空
　　星星多寂寥
　　……
　　……
　　想念你的笑
　　想念你的外套
　　想念你白色袜子
　　和你身上有味道
　　……”（辛晓琪《味道》）
　　欧华怔怔扶住洗手间冰凉的门，左脚跨出，右脚松松搭在地板，一缕长发滑到额角，遮住眼里的悲伤。门的温度透过手指，一直凉到心底。
　　为什么自己要象傻瓜一样留在这里。
　　“好！”“好！”“好！”“再来一个！”……
　　叫声不断，苏越起身羞羞怯怯，双手握住话筒不停转动。
　　胃还在翻滚。
　　“哎哟……欧经理，快来，快来……”
　　“咱们苏经理的歌声怎么样？”
　　“啧啧啧，欧经理，来一首！”
　　“来一首！”……
　　淡笑迎上去，努力让自己成为快乐的一员。
　　苏越难得乖巧贴心，巴巴儿递上话筒，淡淡的她的余温，指尖轻触到她软软的手，欧华微窒，噬心的蛇剧烈翻滚，明明离自己这近，可为什么却又那么遥远。
　　“欧经理……噢……噢……”
　　握着话筒，不自觉学着她的动作，来回辗转，贪婪地，想要留住那一丝温度，一曲唱罢，更增暖意，竟是汗涔涔，些许握不住。
　　没有错词，也没有偏调，欧华暗笑，面对别人的幸福，面对越越，终于也可以这样平静，这样平静吗？是了，谁和越越在一起都会幸福，可是，为什么不可以是欧华？为什么不可以？可怜的话筒被狠狠揉捏，如果有生命，必是跳起来反抗。
　　仰头喝干高脚杯里的酒，刘一胜谄媚地贴上前，斟上，抬手，再干掉，杯里立即又添上，正欲再喝，一只小手捂住杯口。
　　“再喝……就醉了……醉了……”笑眯成一条缝，满满关切，似要溢出，头软软靠上他手臂，淡淡的清香，一缕长发滑到手尖。白色T恤，可爱的图案，包裹着单薄的身体。五彩霓虹转来转去，在她身上转出不规则的彩虹，整个人发出彩色的光芒。
　　她喝醉了。混蛋！
　　没人知道他们是兄妹，除了许林生。今天聚会的东道主是林莉，代表精彩广告传媒，宴请顺发刘一胜，听到刘一胜的名字，想也没想就接受了这突兀的邀请。
　　“小苏啊……我说小苏……”色狼刘□□着扶上苏越瘦小的肩，粗肥的手掌沿着肩头滑下……“哎哟，哎哟，欧经理，欧经理……”
　　“刘主任，你喝醉了！”冰冷的语气，刘一胜心下发颤。欧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力，哎哟哟……手指快要断掉了！
　　“呵呵，呵呵，醉了，醉了……”混职场，最大的本事便是看脸色，刘一胜色迷迷凑到欧华耳边，“欧经理，也，喜欢这小妞？”
　　“……”
　　“这妞儿长得……”
　　“哎哟哟……哎哟哟……”这一回没那么幸运，短胖的双臂反折到后背，圆圆的身体象只皮球被扔向沙发，滚一滚。
　　“公众场合，刘主任还是自爱一点好。”更冷更冰的语气，刘一胜讷讷，语不成调，全没了往日的风光。
　　“你们……在玩什么……”小手扯住欧华手臂，傻愣愣地笑。
　　“没什么。”环视四周，大家全心全意疯狂，没有人在意这一小插曲。
　　自饭桌上见到欧华，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刘主任便只绿头苍蝇绕着他转圈圈，点头哈腰，尽数谄媚之事。精彩员工难能可见这一“盛况”，心下里感激美女经理终于找到了刘主任的痛点，狠狠踩呀，别说让欧经理发发气，就算这会子欧经理让刘主任跳艳舞，大概他也没太大意见。
　　谁会傻到这种时刻贴上去？
　　“刘主任……为什么你……趴在这里？”眯眯眼，半跪在沙发边沿，探秘般看着刘一胜，手指在他面前晃动，下一瞬，整个人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喝醉了！”
　　“没醉……刘主任……记得审稿哦……说好了哦……”甜甜的，带着撒娇的味道，双眼似要撑不住，睫毛巴巴儿打架，别样的醉人。
　　“他不会忘记，明天就会审核签字了，是不是，刘主任！！”
　　“嗯嗯嗯！”连连点头，刘一胜想哭。欧华办事讲原则，待人冷清，不喜交际，但是这个人在业类出名的却不是因为这些，而是他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效率。凡经他手商铺楼盘无不大卖，欧华所经手的项目，几乎成了这个城市最高端商业住宅区的代言。老板三番五次强调，这个人，不能用之则毁之。刘一胜每每想到这句话，就打心眼里鄙夷，象自己所在的这家小公司，有什么能力，有什么资本与欧华所就职的公司相提并论？不能用之便毁之，呵呵，谢总说这话的时候，怕是都没有睡醒。可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老板发了话，即便是个屁，他也得笑着夸香，至于怎么做，做成什么样子，不由他决定，得在老板要求的范围内选择。于是，两者相较，要毁这个人比用这个人难百倍。所以，刘一胜变着法接近这个瘟神一样的存在，没一次得逞。今日可算是天赐良机……
　　结果，让一个女子搞砸了。狠狠杀一眼靠在欧华胸前不安份扭来扭去的女子……哎，还是觉得这小妞儿好可爱啊！真可惜！
　　包间的门轻轻关在在身后，隔断了震耳欲聋的吵嚷，五颜六色的光将长长的回廊，发散得象条时光隧道，甜甜的怀抱，温暖地身体，柔弱无骨，淡淡的酒味，混着淡雅的发香……欧华感觉自己踩在云朵上面般，漂浮，幸福，没有实在感。象很多年前的每一次，越越躲在不同的地方，静静舔伤，静静舔伤，欧华守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直到哭睡过去，搂着她回家一样，软软的小小的身子，温暖了欧华整个世界。
　　穿过梦幻般的长廊，右拐，城市的夜色闯进视线，绿色的射灯装在树脚，映射出惨淡的绿，树也变得梦幻而不实在，一排排，整整齐齐，沿着路的方向，弯弯曲曲成一条长蛇，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
　　许林生斜靠在正对着大门的歪脖子树杆，双手抱胸，不知这种姿势已保持多久。绿光反射在身上，脸却是看不清楚的，闲闲的。
　　看到欧华出现，立即迎上来，负气般，接过苏越，看向她的眼神却是宠溺而温柔的。“谢谢哥！”
　　欧华有些恍惚，仿佛做了很美的梦，突然醒来，没来得及分清真实与梦幻，胸口空空的，凉风吹来，一直凉到心底。只一瞬，神情变得冷硬、疏离。“她喝醉了！”
　　“怎么这么不听话，又喝酒，嗯？”刮刮小巧的鼻子，歪头瞧瞧，仿佛是怕自己弄疼了她，低头轻啄一下，“还好今天有哥在，回家慢慢收拾你。”“哦……”苏越无意识地轻哼，朝他怀里钻了些。
　　许林生满足地扯动嘴角。“哥，我先带她回去了。”
　　“嗯！”欧华一动不动，直直望着前方，远处，夜幕，灯光到达不了的高空，黑暗的高空。
　　胃，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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