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梦为远别啼难唤
等着恕己被方才的赶马小厮牵引至了栖凤亭,只远远看见一站得挺直的背影,身着团蝶百花凤尾裙,外罩桃花云雾烟罗衫,头挽嵌宝石白玉扁方,斜斜插着一朝阳五凤挂珠钗,两侧腰间各缚一三尺长剑,红缨流穗,剑影涟涟。
等走近了,她还是没有转身,屏退了周身众人,也不道安,犹自先坐,斟了茗茶,前倚半臂,微微仰头,道了声“好茶。”才回过头招呼恕己落座,顺手斟了一杯茶递过去。
恕己也不在意,接过茶,伸出手抚了抚杯子周围,一口一口小酌起来,钺婕妤突然说了句:“你知道么?他从来不喝茶,他喝酒也是大口大口地灌,肆意潇洒。”恕己眉头微动,他当然知道她指的是谁,但仍是不发一言,默默品着茶。
“十年了,我一直以为你们母子早把我忘了,我偷偷和他跑出去……”说到这,她又灌了一口茶。
“咳、咳……我们也有过浪迹天涯的,我们也有过对月长歌的。我也曾跨过东风骑白马,我也曾笑傲农园望长烟。”她说的有点急,支起帕子小声咳了两声。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就是瞎了我的眼,贯了我的耳,我也不信!是你干的,这些都是你干的好事!你…不知道吗,这十年,十年啊……我只有他。”她的语气愈加火爆,慢慢的泣不成声起来。只能拿手遮了脸,肩膀一抖一抖。恕己想着,就像是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她一样,小小的身子,也是一抖一抖的肩膀,他稍稍错过了身子,伸出手悬在空中,不知道该扶不该扶,最后还是收了手,转而端起茶壶,为两人续了满满的茶水,就这么看着院子里的一棵苍天古树,果然已经是深秋了,枝上的叶子旋着往下飘,只剩了光秃秃的枝干,上顶天,下立地。
等茶杯空了一次又一次,钺婕妤才像是哭够了,伸手敛去了脸上的泪珠。
一时间,空中弥漫起一阵沉闷。
钺婕妤先张口打破了沉默:“你还拿着那白玉钗吗,就是那帝京独一份的钗子。”
恕己微低着头,道了声当然。
“这可真是好钗子,折断了的锋面也是把利刃,你说,要是把它插到你的脖颈里,又是如何?”
“呵呵,你大可来试试,刚好新仇旧恨一起报了,多爽快。”
她突然不说话了,抿了抿唇,再开口已是有一个话茬:“他真的死了?就这么没了?”
“当然,还不是你亲眼所见,我亲自点人把他的身子扔在了你的南山上,不过,我好心驱散了秃鹫乌鸦,留下几只饿狼,也算是一个好归宿。”
“好归宿吗……真是个好归宿那,那你为何不把我的身子也扔在那南山上,给我也寻个好归宿!!”
“……”
“是,这条命,是我欠你的,我自作,当时我为什么不随着他一起死了好!”
见眼前之人神情愈加愤懑,恕己只得安慰一番:“你也不必如此,只这一次,而后我定许你一世安,你也可出了宫,要带多少宝贝都随你。”说罢正欲挥起腰间别着的半截钗子向地上砸去,却突然听见一通草木断折之音,忙道:“有人偷听!”便呼了守在院外的浩宇,撇下钺婕妤,向外飞奔去。
无奈那人跑得实在是快,就是浩宇也只见一道影子晃过去,禀报给恕己,他略微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三品紫,五品红,六品绿,九品青……去吧。”浩宇一听早就反应过来,忙抱拳告辞,快步出了院子。
恕己低声叹了口气,拢了拢衣袖,正欲往回走,只见亭中的钺婕妤早已走至院门,她双手各握一把长剑,将袖子束了起来,轻轻巧巧转了转腕子,而后执剑长立,唱了句“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便一发不可收拾,一记凤凰点头后,和着清清冷冷的调子,一双长剑舞的却是张狂。
不寄红笺寄素帕
君若解语应识它
春风后又生发
陌上新枝芽
一朵摇曳鬓边斜
君若见我怜韶华
蝉声远 蛙声近透窗纱
长安柳并洛阳花
君若看遍早还家
三五夜数盈缺
独坐抱琵琶
当时一去万里沙
君若念我消年华
风和雪音书绝情难罢
我也曾跨东风骑白马
我也曾天上人间叱咤
惆怅是梦中携手看晚霞
惆怅是共了明月隔天涯
恕己愣愣地看着她,张张口,只说了两个字:“展颜……”然而并无答复,那两个字像是被帝京广袤无垠的土地吞了去。
一舞已尽,其意不绝。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