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秘史

　　腊月里事多，日子过得就快，喝完腊八粥就得祭灶神。祭祀时整只黄羊及荤素瓜果三十二种供品摆满祭桌，另有奉天内务府进贡的麦芽糖，本应皇帝、皇后亲自到灶神前拈香行礼，皇帝还没有大婚，只能是我这太后代劳。拈完香，福临难得孩子气，要尝这麦芽糖瓜。
　　我看了皇帝一眼，笑着说：“皇帝这个糖瓜应该给皇额娘吃。”
　　福临一愣，“皇额娘也喜欢这个？”
　　我看他一眼一本正经地说：“皇额娘吃这糖瓜堵着嘴，可就没功夫说你了呗。”说完扶着苏茉尔的手转身走了，留下福临还在发愣。吉祥、如意也只是抿着嘴笑，不敢出声。不一会儿，身后传来福临爽朗的属于他少年天子的独有的笑声。
　　这是福临在多尔衮死后和我过得第一个新年，福临的举手投足间都显现着轻松适宜。因为成宗义皇帝新葬，宫中不易大肆操办。只是在皇太后和皇帝默允下，新年还是很有氛围的。先是皇帝书“福”。福临的字本就习“钟、王”二体，自那日要福临习临怀素贴后，字体潇洒飞逸之外更添从容翰意，很是拿得出门面。慈宁宫的迎门纳福自是出自皇帝御笔，皇帝写上了瘾，先是各宫各殿都贴上了皇帝亲手写的“福”字，再是给亲王贝勒赐福，接下来更有王公大臣等跪求皇帝赐墨宝，福临意兴之极更是有求必应。直到“宜春迎祥”、“一年康泰”这样的吉祥话写酸了手，才来慈宁宫抱怨。
　　“皇额娘，儿子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赶明儿年再不这样了，合着四九城的福字都是儿子写了。手腕子都酸了，还有大臣说皇上不能厚此薄彼。”我看着这个少年天子，听着他略带自得地抱怨，知道这个新年他是自在舒畅的，只是后面的日子还很长。
　　来到这里我今生的期许很多，第一个心愿即是好好护着福临，虽然是个捡便宜得来的儿子，可心底里也想和他好好做一对母子，断不能像史书上那般母子反目。福临是个乖巧的孩子，只是自幼被多尔衮抱离母亲身边，又没什么正经师傅好好教导，初临朝政连大臣们的奏折都看不明白，汉话也听不明白。好在洪承畴这个太傅教导的用心，再加上他自己发奋，日夜苦读，才在政事上渐渐摸着头脑。他是个帝王，心底里有着帝王的自尊与骄傲；他又是个孩子，内心里藏着孩子的渴望与脆弱。十二三岁的孩子，还是上小学的年纪，可怜他已经要背负整个天下。
　　慈宁宫后院内南面有一东西窄长的条矩形水池，当中横跨汉白玉石桥，桥上建亭一座，名曰临溪亭，北与咸若馆相对。亭的东西两侧有翠芳亭、绿云亭各1座。花园的东南、西南两隅各有井亭一座，绿云亭内流杯渠之水即从东南井内引出。临溪亭南有一须弥座方式花坛，吉祥、如意称之为南花坛，与北花坛相对。院中树木以长青松柏为主，取其长寿长青之意，间有梧桐、银杏、玉兰、丁香，集中分布在咸若馆前和临溪亭周围，花坛中则密植牡丹、芍药、蔷薇、月季。其春华秋实，晨昏四季，各有不同的情趣。如今虽在冬日，不是春令花季，但巴颜珠领着小丫头们把花枝上的枯叶去掉，仅留下累累的珊瑚红珠般果实，也甚是喜人。
　　腊月二十四日，皇帝派吴良辅送来了两座盘龙楠木的万寿灯，八楞灯柱上悬着万寿宝联十六幅，均是以金丝线绣上的，点起来金光闪闪，有几分光辉夺目。苏茉尔领到我跟前，吴良辅跪着回话：“启禀太后，这灯是两江总督贡上来的，皇上说孝敬太后解闷子，白日里只看着金光闪闪，夜里点起来更好看，流光溢彩呢。”我仔细端详了下，巴颜珠问：“太后，这写的是什么呢？”“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自然是些吉祥如意的词句，着人挂起来吧。”。巴颜珠赶着喊：“吉祥、如意快来接着。”吉祥一边放下手里的插花接过来，让人挂在正殿前，一边嗔怪巴颜珠：“你着人挂上就是了，怎么还支使起我们来？”巴颜珠一抿嘴笑着说：“太后说了这可是吉祥如意的话，可不就得你们两个挂，才是吉祥如意啊。”说完一扭头跑了。“好丫头，敢拿我们两个打趣，看我不撕你的嘴。”说着即追出去，院子里传来宫女太监嬉笑的声音，巴颜珠想是双拳难敌四手，不一会儿就讨饶了：“好姐姐，饶了我这一遭吧，再不敢了。”我又吩咐几句吴良辅要提醒皇帝注意休息，年下事多，当心身体。再让吴良辅注意皇帝的饮食茶水，万不可冷了凉了。吴良辅一一应着自去回复皇帝。宫女太监们聚在院子里议论几句宫灯的做工和款式，都说今年的样式比前几年的要精巧，只有苏茉尔盯着那两盏灯出神。
　　我在殿门口子站着看了会儿，自觉也没什么过于稀罕的，不过多用了些心思罢了。轻声问苏茉尔：“你这些年也见多识广了，怎么也看呆了？”苏茉尔神色一黯回话：“奴婢是想起那年王爷给咱们弄来的走马灯，一点上里面的人就转起来，全套的麻姑献寿，连皇帝都直嚷稀奇，点着不让灭，可惜不小心烧着了。”语意里几分惋惜。我拍拍她的手，回身走进内室暖炕前，苏茉尔给我拿过金黄色龙云八宝暖背让我靠着，我心里想着：皇帝哪是不小心啊，该是故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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