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悄悄爱你

作者:叮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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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03(上)


      嘴角起了个泡后,我的人生似乎也丰满了起来,早上一到公司,刘姐就从她那百宝抽屉里拿出了一瓶紫药水热心地递给我,莫小轩则送上了拖人从韩国带回来的新款气垫BB霜。整整小半个上午,我被她俩围在作为一个女人该如何应对突如其来的水泡的话题中度过了。
      快到午饭时间时,许总走进杂志部扫了一眼,然后把大家和左安慈召集起来开了个简短的会议,目的是为了确定下一期杂志的主题。
      偌大的会议室,大伙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左安慈提出了以“梦想”为主题,冷着一张脸啪啪啪地讲个没完。
      我实在不想看见她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于是拿着笔在本子上无聊地画起了“蓝胖子”。
      从小到大,我唯一会画的卡通人物,就只有“蓝胖子”,心情不舒畅的时候看着它,总觉得它会从兜里掏出一颗速效开心丸,再用蹩脚的中文问我:“嘿,你还在烦恼什么?”
      “蓝胖子”画到一大半,许天宏忽然开了口:“大家觉得暗恋这个主题怎么样?”
      听见“暗恋”这两个字,我像被人用锤子钉在了座位上动弹不得,而那个人又拿起了冰刀一刀一刀戳着我的脊梁骨,引得我后背阵阵发凉生疼。
      以前,我从来没觉得“暗恋”这两个字刺耳,哪怕在他谈了恋爱的时候。可现在,温耀然走后,这两个字却像毒瘤一样残留在我体内,就此生根、发芽,再肆无忌惮地扩散,痛得我毫无还击之力。
      “会不会太沉重了?”左安慈接道。
      紧接着,大伙开始就这个主题开展讨论,“暗恋”二字也开始在我耳边余音梁绕,像咒语一样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直到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我的心智。
      现在,就算“蓝胖子”从本子上跳脱出来,从口袋里掏出无数个速效开心丸递给我都没用。
      我恍若看见那些声音幻化成了千上万只蚊子,在我眼前嗡嗡嗡地绕来绕去。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一巴掌拍死那些“蚊子”,斩断那些让我痛不欲生的罪恶之源。
      “啪!”
      四周的讨论声在我巴掌声下骤然停止,所有人都扭过头向我投来诧异的目光。
      我坐在座椅上,尴尬得右半边脸连带嘴角的水泡一起抽搐。
      许天宏一脸严肃地挑着眉:“顾晓凡,你丫干什么呢?”
      “……没,没干什么许总,我……我就是想说……这个选题好……”我尬尴得有些语无伦次,就连我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许天宏丢给我一个“是么?”的眼神。
      左安慈见状插了进来:“许总,这个选题还是有些沉闷,很难把握,而且我们要带给青少年正能量,暗恋这个题材做不好会很负面。”
      许天宏看看左安慈又转向我:“顾晓凡,既然你这么强烈地赞成,看来是有十足的信心可以做好这个选题了?”
      我忽然间有种想掐死自己的冲动:“……许总,不是……我……”
      话还没说完,许天宏就截了过去:“那就投票表决吧,下期主题暗恋,赞同的举手。”
      话音刚落,在座各位,除了左安慈,其余杂志部成员全部不约而同满脸兴奋地表示赞同,左安慈见势脸“刷”的一下黑了,她转过头赏给了我一个冰冷到了极致的眼神。
      我在这个眼神中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就这样,下期主题暗恋。顾晓凡,你来负责,安慈监管。散会!”
      会议在许天宏果断的决策下结束了,我还没彻底从那股寒气中缓和过来,已经被大伙簇拥着回到了办公室。
      杂志部里,小D首当其冲地冲我竖起了大拇指:“顾晓凡,你今天可真牛逼!快说说,你怎么想的?竟然敢公开和左安慈对着干。”
      莫小轩对着电脑理了理波浪卷发:“要我说,这左安慈就是个傻X,许总提出来的选题方向,摆明了是想做,她还不识抬举地一个劲儿不赞同,虽说忠言逆耳,但这世上有又能几个一直贤明的君主。”
      小D扭头看向莫小轩:“咱先不说是不是忠言,今儿可算是给我们部门长了回脸,我憋着这股劲儿想看她难堪想很久了,这几天被她压榨得想死的心都有。”
      “我也是!”大家左一句右一句,毫不避讳地泄愤。
      我坐在桌前一言不发,有种化作了一沓海带的无力感。
      刘姐一边整理着资料,一边好心对我说:“晓凡,枪打出头鸟,我看你以后还是小心些为妙,难免左安慈不会伺机报复。”
      小D倒是趾高气扬:“怕什么?顾晓凡,你好好负责,有什么想法随时告诉我们,大伙儿齐心协力,我就不信下期杂志大卖,她左安慈还能来找事!”
      “就是!”大伙纷纷大笑着应和。
      我勉强挤了个笑容,趴在桌子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回应他们。我想说其实我没想让左安慈难堪,但怕就此扫了他们的兴;又想告诉他们,我并不知道这个选题该怎么做,又怕他们心里忽然没了底气,软成了一团浆糊。
      我萎靡地在他们激情澎湃的笑声中拿出手机,看了看手机相册里那张熟悉的脸。
      今天是第六天。
      不知道他在那边一切可好?
      大伙的笑声中,我忽然恍惚起来。
      我不知道下期以暗恋为主题的杂志,究竟需要有多别出心裁才能做好。
      而我这段感情又何尝不是和这个选题一样,渺茫而未知。

      下午五点半过后,办公室就像是大卫·威廉姆森来过一样,嗖的一下,几十个同事全部壮观地消失不见。
      我慢慢悠悠地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回家,许天宏走进了杂志部,冲我道:“走,陪我去玩两局。”
      我张着嘴“啊?”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叫我。
      我们到的是一家高档私人会所,内部卢浮宫式的装修风格让我觉得眼压有点儿高。
      这个会所里有餐饮,有SPA,有运动场馆,有商务会馆,还有喷泉……
      你见过会所里还有大型音乐喷泉的么?
      坦白说,我没见过。
      若不是和许天宏一起,我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踏进这种地方。
      我正盘算着在这里打斯诺克究竟是按小时收费,还是按秒收费,许天宏已经开了球。
      “下午开会走神呢吧?”
      我拿着球杆瞠目结舌地站在他对面,看着他一杆接一杆地进洞:“……您……看出来了?”
      他从台球桌上抬起头:“走神成那样,谁看不出来?”
      我诧异:“……那您还同意做这个选题?”
      他在又打进一个球后直起身,拿起一旁的修磨石,磨了磨杆头:“顾晓凡,你前几天失恋是不是暗恋失恋?”
      我一惊,潜意思里浮现出一张抠货的脸:“是谢夏家那个王八蛋告诉你的?”
      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知道我的心思,并同时认识许总。
      他吹了下杆头,细碎的粉末被吹散在灯光下:“别把人都想得那么缺德,就你这点儿破事儿,人还犯不上出卖人品跟我抖落出来。”
      “那要不是他,我就觉得这事更诡异了。还能有谁知道这事?”
      他又弯下身,精瘦的身段弯起来像一把弓。
      瞄准,出杆,篮球进洞,又一个五分!
      “用得着别人说么?就你这性子,不正经的事办得比谁都快,正经事就三棍子闷不出个屁。我合计着,明恋这种事儿,和你八成是沾不上边。”
      我从他精湛的球技中回过神,有些不乐意。不过虽然他的话不中听,但说得却句句属实,我就是那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恨人胚子,不论是在工作上,还是在感情上,我向来都是个失败者,明明什么都还没开始,就败得肝脑涂地。
      “这么说,您在批我假的那天,就已经知道了?”
      他利索地又打进了一个红球:“这种问题还用问么?”
      我看了看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一眼就能够看穿别人心思的男人不做心理学专家真是可惜了。
      “那许总,我能问您一个问题么?”
      他绕了桌子半圈,选了个合适的角度,继续瞄准:“问。”
      “啪——”又一球进洞。
      “我失恋和您同意做这个选题有什么关系?”
      他收回球杆,站直了身子看我,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顾晓凡,你告诉我,暗恋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我不假思索:“苦啊。”
      自然是苦。即便是没暗恋过的人都知道暗恋是件既痛苦又压抑的事情,睁大了眼睛凝望着对方的同时,看到的是他在和除了自己之外的人恋爱、失恋。
      那种看着对方笑,看着对方哭,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活在自己的构想的世界里,默默承受的感觉,我们统一地给了它一个代名词:“苦”。
      他绕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没有了?”
      我大脑一瞬间有些当机,不明白他的意思:“还有什么?”
      他招呼服务生叫了壶茶,而后看我:“好好想想。”
      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良久,见我没反应,他叹了口气:“你们这代人,太消沉,不乐观,也太死板。看问题从来只看一面,不懂得反向思考。说句不好听的,你要是想不到,你这场暗恋经历还真就是白瞎了。”
      我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心里忽的蹿起了一股无名怒火。
      我暗恋了温耀然十一年,这十一年我从未断了想他的念头,就像童鑫说的那样,我为了他,什么糟心的事没干过?大夏天40°的高温,就为了看他踢一场球,从很远的地方背了几十斤重的矿泉水去他们学校看台上卖,硬是把自己折腾中了暑;为了回味一句他曾在肯德基里对我说过的“奥尔良烤翅,要不要吃?”,我没心没肺地在那家肯德基店里点了一个月的奥尔良烤翅,花光了自己一个学期的早饭钱……
      还有很多很多类似这样的事情。
      我自认为没有谁能像我一样这般死心塌地,这般认真地对待这段感情经历了。
      怎么如今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儿?好像我这十一年来的坚持一文不值,狗屁不是。
      我正想爆发,他又开了口:“我也暗恋过一个女人。”
      我一时手抖,差点儿丢了手里的球杆。
      服务员适时地送上了刚点的一壶茶,给我们斟好后站在不远处静候。
      他喝了口茶,目光飘向了窗外:“二十五年前,我刚上大学那会儿,学校组织爬山,爬到半山腰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女人。她站在小山坡上,穿着橘红色的及膝长裙,白皮鞋,一头乌黑的长发,戴着一顶草帽,笑起来很好看。在我们那个满大街喇叭裤、麻花辫的年代,她的打扮很吸引人。再加上人也长得水灵,气质也很好,我一眼就看见了她。”
      他眼底泛着回忆的光,那光太美好,美好得让他仿佛回到了十八九岁的模样:“就是那种在人群中,你一眼就能看中一个人,知道她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的感觉。”
      我静静地坐着,方才的怒气全被这种美好打散了。
      “后来,经过多番打听,我才知道她是我们学校的校花,追她的人很多。”他将杯子放下,“那个时候,每次看见有人给她递情书,我就想,嘿,你小子不会那么走运,她对你丫没兴趣。然后她一转头,我就对自己说,看,她在对你笑。”
      整个桌球室安静极了。
      我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心底那种暖暖的感觉开始源源不断地往上冒。
      “后来呢?”
      “后来?”他笑,“后来,直到毕业后各奔东西,我和她也没说过一句话。”
      许总转过头看我,目光里有种我说不清的东西:“可我觉得那种感觉很好,至少,你的心是满的。”
      桌球室里没有任何声响,静得我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我想起来了。
      在这段自怨自艾的日子里,我们都忽略了喜悦。
      在我暗恋温耀然的这段时间洪流中,虽然苦涩占据了几乎整个篇幅,但那些喜悦的心情同样也是不可置否的,我可以为了他对我露出的一个笑心里甜上一整个下午,也可以为了能够与他第二天见面兴奋上一整晚,这种情侣间习以为常的事情,在我们这种暗恋的人群看来却弥足珍贵。
      他看了看我恍然大悟的神情,笑了:“想起来了?”
      我点点头。
      我真的差点儿就忘记了暗恋里最为弥足珍贵的东西。
      “想起来就好。就怕你这脑子想不起来,那我这个选题还真就要打水漂了。”他又喝了口茶,“不用再问我为什么要做这个选题,并且要由你来做的原因了吧?”
      我点点头,而后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许总,您是在知道我失恋的时候就开始盘算这个选题了吧?给我放两天假,也是为了让我以更好的状态去做这个选题了?”
      许天宏不否认地笑笑。
      我忽然有种被人利用了的感觉:“搞半天,您这是在利用我啊!”
      “利用?”他放下茶水,勾起嘴角笑,眼角皱纹折在一起,“顾晓凡,你记着,‘不将个人感情带进工作’在大环境下这句话没错,但对我们这个行业来说,你把感情带得越丰富,工作就能做得越好。懂得合理运用自己的感情,并不是件坏事。这个选题从何入手,你应该也明白了。”
      说完,他拿起球杆起身走到球桌前,打进了一颗粉球:“这局我赢了,下局你先来。”
      我刚想反驳,他就示意服务生摆球,随后又丢给了我一句话。
      “其实,告了白,说不定会是另一种结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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