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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时光奔走,血液记录流逝,沧海之后,太古老太巨大的信息抓不住,世界是个轮回。
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是最糟糕的时代。
少年稚气未脱,却穿上了军装。
他小心翼翼地把一把木梳——棕色而无把的——用布包着,放进一个木盒里,把它们埋在了桃树下,脸上带着无限的温柔与明亮的希望。
在离开前回望故土,青天白日的光辉未黯。
……
“夜幕降临——”苍老的声音来自斗笠之下,脸庞隐于黑暗之中,“你将是下任张起灵。”
面前的年轻人不语,表情淡然,稍一低头刘海遮住双瞳。
千里冰封,风雪呜咽,终年不化的积雪,沉睡的契约之兽,飘渺燃烧的黑色火焰,青烟如叹,刀刃的光芒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从此后,你不再是人类。”那个声音如是说。
染血的白绸,被推开的门。低垂眼睑的女性,神色悲切。
那是一场送葬,一路寒蝉鸣泣。棺材在眼前被埋葬,里面躺着的是谁?
记住了什么,仅仅是记住。
我似乎看见一条黑水上的九道门,我还记得吹过梧桐树林的一阵悲风。
意识浮出水面,我睁开眼。
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怎么回事?我使劲眨了眨眼,明确感觉到眼皮的翕动,我确实是睁开了眼,但这太过纯粹的黑暗让我觉得我还闭着眼。
还是说,因为我是双眼皮,我只睁开了一层眼皮,还有一层眼皮没睁开?我一边眨着眼,一边感觉着我的脖颈四肢。
很好,它们都在,我没失去感觉。
缓缓地转动着身子,我突然于黑暗中看见火光。
遥远的,跳跃的,橘黄的火光,好像很温暖。
人类趋光性的本能使我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它,我刚踏出一步,衣角被人扯住了。
“那边不是你该走的路。”清冷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是闷油瓶!
扯衣角的力道加大了,闷油瓶说道:“这边。”我往那边移去,觉得一直被扯着衣角有点怪,便凭着感觉在腰侧那处乱抓,应该抓住了他的手腕,凉凉的。
“是你吗?”我问,我被带着在黑暗中往前走。
“恩。”过了一会儿他才回答。
“刚才的火光是什么啊?”我边走边问。
“长明的灯火。”闷油瓶顿了下,又道:“指引着归途。”不知为何我觉得他的声音在黑暗中飘散,显得落寞无比。
我似懂非懂,又问“那我们现在是在哪?”
“时空间隙,河流记忆。”
河流记忆?我靠这么黑是淤泥记忆还差不多。我想起了刚才意识不清时看到的零碎画面,感觉很多片段并非来自我自身的记忆,那些是别人或河流的记忆?
这样想着,我问闷油瓶道:“小哥,你叫张起灵?”
“……是。”听声音他似乎还有点惊讶,但并没有问我为什么会知道。
这么说的话,之前看到的片段中竟有闷油瓶的记忆?但感觉不大对。
“对了,我的车呢?它不会自己回家了吧?”我又问,但这次闷油瓶没有回答我。
接下来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一停下便会被拉扯着向前,问也得不到回答,于是我便一味地往前走,大步地往前走,走到了闷油瓶的前面,最后竟演变成我牵着闷油瓶在黑暗中疾走,而闷油瓶只是安静的任我牵着,也没就我走的方位提出任何质疑。
我并非是恐惧黑暗,即使曾经怕黑。我只是讨厌眼前的未知。
黑暗中也许空无一物,也许充满事物。
太闷了!为了压制心中的某种情绪,我开始试着跟闷油瓶聊天,就算也许他根本没听,就算只是我一个人单方面的诉说。但没关系,手中渐渐有了温度的手腕证明着他的存在,他的安静乖巧是最好的听众。
我向他讲着老痒,和我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铁哥们。我们一起搞恶作剧,一起被罚。我记得他的母亲美丽贤惠,烧一手好菜,似乎一直年轻美丽。
老痒那家伙本来有点结巴,后来不知是不是因为上了高中压力大,竟然不结巴了。但上帝给人开了个门肯定会关上窗的,老痒开始文艺地每天写日记,而且变得很健忘,经常忘事,然后便一脸歉意又欠扁地对我说:“抱歉呐,老吴!我的记忆只能保存十三个小时。”他女良的槽点太多了你要我怎么吐?
老痒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高考志愿竟填的是东北那边的大学。他是打算去长白山下挖木耳吗?搞得我都有一种冲动去填海南大学与他南北对望。以我俩的关系,这次旅行他本应该陪我来的,但他家里好像出了什么事,他被叫去处理,还跑出了国。我深切怀疑是他国外有远房亲戚去世,然后留下巨额财产,接着便是继承人间的勾心斗角、腥风血雨。我还很担心地问他会不会有事,他叫我不要多想,他会平安回来的。
我的声音被黑暗吸收,我的世界被黑暗覆盖,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在行走,我感到有些疲倦,我渐渐地不再说话,不再做睁眼瞎,闭上眼,大踏步。闷油瓶被我紧紧牵着。
时间仿佛停滞。
“哗啦啦……”
水声。
河水流动的声音。
鱼儿嬉戏的声音。
抽水马桶的声音。
雨打落叶的声音。
重物落水的声音。
……
细微又密集,一波一波的传来。
我再次睁开眼,黑暗变淡,仿若人间破晓。
这是一种站在水底看天空的感觉,光线射来,穿不透水幕,被层层吸收。
蓝绿的黯淡光芒,伴随着波光浮动。我脚下是孤独地延伸于虚空之中的青石板路,它连接的远方隐约可见建筑物。
能够看见后,我就不好意思再抓着闷油瓶,便放开了他的手。
我回头去看闷油瓶,他示意我不要停下,继续走。他的脸在波光的衬托下显得柔和无比,光影浮动间,线条被扭曲,我仿佛看见他在微笑,眨眼不见。
我继续往前走,当有了光,进程似乎变快了,我很快看清尽头的建筑物是什么。
高大紧闭的城门,两边城墙延伸开去。同样立于虚空之中。
再接近,我看见门下有人影。我心中虽有犹豫,但见闷油瓶没有说什么,还是继续接近。
那是一位穿华服的女子。
当我们离她只有十几米远时,她把望向虚空的脸转向我们,我看到一张记忆中出现过的脸。
白皙的皮肤,姣好的面容,陌生的严肃神情,一如记忆中的年轻。
“霍玲……阿姨?”我惊讶的开口。
我并未真正见过霍玲,只是听三婶提过很多次。她们是很好的朋友,三婶给我看了很多张她们两个一起拍的照片,背景变换,主题却一直是两个亲密无间的少女,带着灿烂的笑容,娇艳如花。而当我问到“霍玲阿姨现在在哪呢?”时,三婶面带苦涩地摇头,说:“没有现在。”
而我在这里看到她又算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其实得道飞升修炼成仙了?还是说这是取自我记忆的幻觉?那我现在以头抢地能醒过来吗?
“初次见面,我是河神。”空灵悦耳的声音传来,对方并未出现被叫到名字应有的神情,她只是对着我微笑,“人类,真是稀客呢!既然来了,陪我说说话吧。”
说话?你们究竟是有多孤单寂寞冷,为什么一个二个都像很少说话的语言障碍者,你们同物种之间就不能聊天吗?难道说你们已经进化到用脑电波交流就很少开口了吗?
不行,不能胡思乱想。我对自己说,正事要紧。于是我问道:“请问,我要怎样才能离开?”
她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她说:“你果然不愿留下。刚好,我也不愿看着那孩子一直被执念困住,要离开很简单的,把执念之物毁掉就好了。”
简单也要告诉我详情啊!我刚要问,她又说道:“仔细一看,你跟她的他还是有几分像的,特别是眉眼部分。不过那个他的眼神比你清澈多了。”
我心中一凛,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讪笑着说:“时代不同了嘛。”
“时代?”她略带疑惑地重复了一遍,随后恍然大悟地说:“也对,人类太短暂了。”
“那么我要怎么去毁掉那所谓的执念之物呢?那东西长什么样?在哪里呢?”我问,努力地把话题扯回正事上,虽然她不见得会告诉我。
“别急,你的任务不只这一样哦。”她这样说着,看向一直在我身后称职地扮演道旁树角色的闷油瓶。
“任务?”我转身,也看向闷油瓶。
“身怀麒麟的张家族长,你来是为了裂缝的事吧?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面。”她指了指身后的城门,“但不是人类的你根本无法找到它,所以你把这个人类带来了吗?他能行吗?”
“我也会进去的。”闷油瓶说。
“你打算强行突破?别太高估自己,你进去了不一定能保持神智清醒。”
“等等!”我加入他们的对话,问闷油瓶道:“小哥,你在找的是什么?”
“泥土。”他看了我一眼,道。
我靠!言简意赅也要有个限度吧,泥土河边一抓一大把用得着找吗?但仔细一想,那肯定不是普通的泥土,何况闷油瓶好像也没真正见过。
这是闷油瓶走到城门前,取下黑金古刀,那一瞬间他仿佛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河神,问:“二十年前,被作为牺牲品的,是你吗?”
河神的表情突然一滞,脸上带着迷惘的神情,眼神空洞,却依然娇媚。她说:“是我吗?”
而下一秒她就恢复了正常,笑着说:“不是我。”笑未入眼。
闷油瓶没再说什么,转了回去,用刀在手背上划了一下。估计划得很深,血一下子涌了很多出来。
他放回黑金古刀,右手掌往左手背上一抹,整个手掌便沾满了血。他把手掌贴在门缝上,那一瞬间我听见战鼓和号角的声音。
无声无息间,城门缓缓地打开了一条可供一人通过的缝,泄出白色的光芒 ,闷油瓶走了进去,消失不见。
我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河神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决定问她几个问题后也跟进去,就问:“这里面是什么地方?”
“我无法告诉你这里面是什么地方,它从来不是一个样子的,它可以说是一个聚集记忆之地,也可以说是一个废弃之所。”她叹了口气,说,“你很想进去?为了一个不过见过几次面且来历不明的人做到这种地步,你们人类果然很奇怪……不,复杂。”
“他帮过我,我帮他,礼尚往来,很正常。”我答道。
“那你进去吧!那孩子的执念之物你可以在里面找到。除了找泥土,你还得把某个非要闯进去的家伙带出来,他自己是出不来的。”
这样看来可以一下子把所有事搞定,我又问:“那些东西要怎么找?找到之后又该怎么做?还有,我要怎么把闷……小哥带出来?”
“跟着感觉走。”河神用袖子遮住嘴,眉眼带笑,“相信自己,你可以的。”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但我就显得无比苦逼了,一点信息没透露,说得也像励志广告词,河神她其实有在看电视吧?
不管怎样,唯有一试。
我从城门打开的缝走进去,背后传来了河神的声音:“你将是——的见证人。”
什么?我没怎么听清,想要回头去看她,但门内的白光仿佛有生命,像白细胞吞噬病毒一样地吞噬着我的身体。我的精神一直在,而身体好像被分解了,当再次重组时,我已站在一座空无一人的古镇里。
背后是城门与城墙,脚下是青石路,面前的房屋皆是石墙木门瓦顶的,气息古朴。
这里很亮,比外面亮,是白色的天空。看不见太阳与蓝天,天空就只是白茫茫的一片,白亮的。
这里是新手村,我要开始做任务!我深吸一口气,这样对自己催眠,接着开始了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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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黑水上的九道门”其实出自《阿布霍森》,我觉得意外地可以形容我文中的老九门,就写进去了。
而写文这种事果然要像大宝一样天天见,一天不见手就生了!词到用时方恨少啊!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