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纪事·秀秀篇

　　黎明的遥山是被雾气环绕住的，隐隐约约从山谷中传来脚步声，鞋子踩在杂草上发出的声响混合着鸟的鸣叫声，莫名让人心情好了很多。楚野篱在山里搜寻了两天，可算是把药材找到了。青绿色的短打衣衫，袖子口还沾着露水，楚野篱就这样缓缓地一个人从雾气重重的山谷走了出来。

　　这地方他不知道走了多少次，记得以前，他和天琊年少轻狂，老喜欢接最危险的任务，所以经常带着伤回来。只是药坊的暮梓太无情了，每次都只是随便看看俩人身上的伤，就提笔在纸上画了药草的模样，让俩人直接去后山采药。

　　明明他们是伤者，她到底有没有同情心啊。楚野篱曾经在某个深夜，问过暮梓一个问题：“如果我们俩哪天伤的快要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暮梓想当然的答道，“当然会伤心。”楚野篱听完心里一暖，谁知她下一句又道，“若是死了当初就不该救，心疼我那草药。”

　　“喂……”楚野篱当时就泄气了。

　　果然药坊的都是铁石心肠。

　　大清早回到太古境内时，弟子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早课，讲武堂的弟子在执剑长老绛染的巡视下一个个乖乖的拿着书。一眼瞟见江楚歌侧坐在走廊补眠，楚野篱很是惊讶，这什么风把江大爷吹回来了？

　　楚野篱背着一筐草药刚走回讲武堂，就被一束目光盯住了。那忽闪忽闪的眼睛让他一瞬间误以为自己看到了掌门。

　　这姑娘是谁啊？楚野篱脚步停下，看着那个女孩，秀秀此时正好也抬起头，见到这个背着框的青年奇怪的看了看，心说这里还有药农吗？

　　红看到楚野篱立刻走了过去，低声问道，“天琊的伤如何了？”

　　“听阿梓说，天琊种的毒很烈，如果没有龙莲草会很麻烦。”楚野篱说话时表情很凝重，秀秀离得老远也不知二人在说什么。

　　“龙莲草？瑶山还长这种药草么？”红的神色略显复杂，要说这种药草可是很难得到的，就算是在瑶山也不好找。

　　楚野篱笑道，“没关系，已经找到了。天琊的伤不能耽误，我先去药坊了。”

　　红看着离去的青年背影，不知该说什么。楚野篱和天琊自从组队开始，俩人就一直专挑最危险的任务去做，这一做就做了好几年。其中受伤年免，却并没有如此严重过。是不是该限制一下这两人接任务的等级了？这样下去，俩人迟早要玩完。

　　“在想什么啊？”江楚歌打了个哈欠，手臂搭在红的肩膀上，目光也跟随她的目光往楚野篱离开的地方看去。“啊……小楚啊，好久没见了。”

　　红挑了挑眉，嫌弃的看了看他搭在肩上的手臂，直接拧过他的手，抬腿往地上踹去。

　　“啊！”一声惨叫，惊得正在上早课的众人都停下了。大家不由自主往这边看来，秀秀看到江楚歌被踹在地上，顿时有种解气的感觉。并且瞬间对红的敬佩增加了。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啊……”秀秀啧啧摇头，转过头继续看书。江楚歌一脸衰样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秀秀正认真地念书，倒是有些好奇。

　　这讲武堂每日早课是读论语，从小九的书信来开，秀秀本是孤儿，自小应该是没学过字的。但现在看来，秀秀看论语这种东西是完全没问题的。想到这里，江楚歌有点疑惑，走过去蹲下，直勾勾的盯着秀秀。

　　如此强烈的视线下是无论如何也看不进书的，秀秀干脆把书一合，抬眼看他，“干嘛？”

　　江楚歌道，“你识字？”

　　秀秀挑眉，“当然。”

　　“还……看得懂论语？”

　　秀秀点头。

　　“学过？你不是孤……”江楚歌这下更奇怪了，若说寻常百姓家的儿女根本不让念书，书香门第的女子也才有机会进入私塾。除非家里很有地位，不然这个年龄能熟读文字的女子，除了在太古的弟子以外，可真是罕见呢。

　　“自然学过了。”秀秀见他刨根问底，这才呼了口气，道“我本不是孤儿，自我有了意识家中就已经开始让我习字了。后来遭遇变故，才沦落至此。这样解释你明白了吗？”

　　江楚歌一愣，自知失言了，“对不起……”

　　秀秀还没在说什么，红就已经揪着江楚歌的耳朵让他站了起来。“既然回来了，就不要打扰我们太古未来的花朵学习，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去帮若枫审任务表！”

　　“哎哟你轻点嘛~！”江楚歌目光扫过秀秀，见她并没什么伤心的神色这才放心，赶紧跑出了讲武堂。

　　红见他走远了，这才掸掸手，抱着肩膀道，“秀秀，楚歌有时候说话不经大脑，别太在意。”

　　秀秀有点受宠若惊的抬起头看向她，毕竟经历了昨晚那一幕幕，如今这个人称罗刹的执剑长老竟然在安慰自己，怎么都有种要折寿的感觉啊。

　　“额……没事没事。我倒是没太在意。”

　　散发着药香的百草园内，一个女子正谨慎的用银针划开龙莲草的根茎。楚野篱站在她后面，看的是满头大汗。天琊种的是血毒，只有龙莲草根茎的汁液才能解，现在已经过了两天，天琊还在寒冰池内不知生死，如果龙莲草汁液的提取不顺利，天琊很可能就没救了。

　　“酒盅。”阿梓的声音很平静，似乎并不紧张，楚野篱闻声立刻递上一个消毒干净的酒盅。

　　一共十八根龙莲草，直到最后一滴滴入酒盅内，阿梓才淡淡道，“你现在去把他弄来，开始清血。”

　　楚野篱此时激动地心情无以言表，明知她背对着自己，却依旧用力点头，随后转身跑了出去。

　　阿梓垂下眼，目光落在那些提取过的龙莲草上。这草的叶子呈锋利的刀片状，想要完整的拔出来肯定会弄伤手。望着这些带着血迹的叶子，阿梓忽然站起身来，默默地去药架子上翻找外伤药。

　　天琊的伤势的确是不轻，寒冰池一共六级阶梯，两天的浸泡，天琊的肤色已经变得煞白。看着飘着寒气的池子中，那个俊美的面孔，楚野篱叹了口气，连忙走到水中把他背了起来。现在的他，哪还是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模样。几天了，毒素也渐渐蔓延到了全身，估计现在他也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了……

　　“小楚……你回来了。”

　　“你醒了？再坚持一下，阿梓已经把解毒药准备好了。”

　　“辛苦了……”趴在楚野篱肩上的男人已是极其虚弱，怎么看都是要挂了。

　　终于到了百草园，把天琊放到床上时，楚野篱感觉这人就跟已经死了似的，满眼都是泪水。

　　“哭什么哭，他还没死呢。”阿梓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他手上，径自拿起一根粗针，一眼找准了天琊手臂上的血管位置就将针插了进去，楚野篱还未看清，针便被扔到了盘子上，装有解毒液的麦管此时正潜入天琊的皮肤。

　　阿梓捏着管，单手运起内气，就见管内的液体一点一点的进入了天琊的血管内。直到一滴不剩，阿梓立即用草药盖在针孔处，慢慢将麦管拔了出来。

　　“纱布。”阿梓的声音依旧冷冷的，但是显然也是松了一口气。楚野篱递给她纱布，阿梓将他的手臂用药草系好，随后伸手把了把他的脉搏。

　　“去把那边晾好的药端来。”阿梓把他的手放回床上，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体。楚野篱转身一看，果然桌子上正放着一碗汤药，“记得以后每天早上给他喝一碗。一个月后才可以断了。还有，这一个月只许吃粥。”

　　说完，阿梓径自离开了屋子。刚一到门口，就见到一个蓝色的身影正站在园子里。阿梓走过去，苍冰见她出来了，问道，“如何？”

　　阿梓浅笑，“你倒是关心下属……”

　　苍冰叹气笑道，“天琊要是挂掉，我这戒律堂损失可大了。”

　　“进去看看吧，已经没事了，这个月不要让他出去。”阿梓淡声说着，独自一人穿过园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去。

　　“……多谢。”苍冰看着她离开，又看向屋子内那个面色明显变好的人，这么一来应该是没事了。苍冰侧过头想了想，也没进去，转身离开了园子。

　　殿内正在看表格的江楚歌此时正盘腿坐在大桌子上，一手拿着任务表一边头疼。门口脚步声传来，见是欧阳若枫，便把表扔给了他看。

　　欧阳若枫一把接过表格，道，“苍冰去看了，天琊的毒已经解开，只是近一个月需要休养。”

　　“没事就好。”江楚歌一手支着下巴。“话说你先看看这个，现在出去任务的人回来的只有小楚和天琊这一组，穆啸风一组三人，现在只回来一个，怎么看这情况都不太好。殷殷出去也没回来，荼蘼他们才刚派出去……”

　　欧阳若枫也皱起眉，“现在太古境内的人……太少了。”

　　“而且，很容易被忽然搞突袭啊。”端起茶杯撇了撇，江楚歌扭头道，“掌门真的离开了吗？”

　　“昨夜问月已经传书来了，说掌门在他那，叫我们放心。”

　　“果然……”江楚歌笑了笑，喝了一口水，道，“那你回信的时候，顺便帮我问问能不能查到秀秀的底。”

　　欧阳若枫有些奇怪，“她怎么了？”

　　“这孩子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弱。”

　　如果说从刚有意识就开始习字的话，那她的身份一定不简单。家中有了变故，而且还独自一人在江湖上生存了下来，如此一个人刚入太古就如此乖巧，怎么说都很让人在意。

　　“好吧，这件事情交给我。”欧阳若枫打了个哈欠，将任务表又扔了回去，“那你继续吧，我去回信。”

　　江楚歌闻言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喂！你就这么走了？”

　　欧阳若枫闻言顿住脚步，转过身来走了几步，一首抬起江楚歌的下巴，“你就这么不愿意我走？”

　　江楚歌有点没缓过味，“啊？”

　　欧阳若枫微微一笑，一首抚上他的腰，拧了一下，“没关系，晚上我去找你就是了，乖乖的做事吧。”

　　说完，欧阳的手离开了他腰际，转身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大殿。

　　江楚歌一脸僵硬，思维停滞了半天，才怒吼道，“……晚……你他妈晚上不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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