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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闲变却故人心
原本喻竹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她好歹也有身为妖族的尊严,自是不会再去动什么心思,只要他过得好些,过个几十年的,自己也便该忘了这段一厢情愿的往事。孰料世事无常真不是说说而已,左尘轩的这一世也依然不是一帆风顺。
事情发生在左尘轩和秦潇成婚半年之后,城里传闻左家二少奶奶忽然一夜暴毙,左二少爷悲痛欲绝,从此一病不起。
然而传闻还是比事实好听多了,很多时候,真相往往是丑陋不堪的。
一切还得从秦潇的家世说起。秦家的本家是都城的大家族,秦家家主是当朝宰相,位高权重,秦潇是分家的大小姐,她的父亲是这里的知府,也算是官宦家族,这样娇生惯养出来的大小姐,自然不是一般富足人家比得上的,所谓千金小姐,大抵是如此了。
问题便出在这里,其实当年这桩婚事,也并不是门当户对。左家世代经商,虽是当地富贾,但到底比不得书香门第或是官宦家族,地位是低了几截的,若不是秦潇见左尘轩才貌双全又温柔体贴,少女春心萌动一发不可收拾,秦知府也不会答应这门婚事。
只不过,婚后没多久,秦潇便后悔了。左家富足是富足,但却没有权势,左家家主是个本分的生意人,也不和官吏有所来往,且左家对奴仆很是体恤,没有太大的上下之分,是个和乐的大家族。秦潇却不这么想,她端着架子端惯了,当了少奶奶还没以前当大小姐痛快,连对下人颐指气使的权力都没有,算是什么少奶奶?她这样被娇宠惯了的,自然不晓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婆家不比娘家,该是收敛点。
不懂得收敛脾气的秦潇,便开始三天两头跟左尘轩闹。左尘轩是喜欢秦潇的,而且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本身性格又温润,自然是对她言听计从,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闹起来也只是温声软语地哄着。
秦潇却是变本加厉,又正巧遇见了来此地微服出巡的四皇子,被他的风采所折服,觉得自己应当是母仪天下的,起码也得当个皇妃。逼着左尘轩签了一纸休书,便改变身份跟着四皇子跑了。左家哪里丢得起这个脸,只好谎称她一夜暴毙。
左尘轩用情至深,见到了这女人恬不知耻的真面目也无所恍悟,依旧沉浸在往日的情谊里无法自拔,已经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原本俊逸出尘的一个翩翩公子也日渐消瘦,瞧了很多大夫也不见起色,让左夫妇急得团团转,却也无计可施。
这些都是颜岁告诉喻竹的。她本来正坐在山上新筑的屋子里喝茶,听完连杯子掉到了地上都无所觉,只喃喃念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呢?我本以为,是爱得深了才会结下姻缘约定白头偕老,既然已嫁给了他,又为什么要反悔?他哪里不好?他明明那么好啊……”
颜岁看着她这幅样子,简直恨死了自己的多嘴,握着她的肩膀说:“阿竹,你冷静点。凡人的事情,本就不是那么简单。”
喻竹急得快哭出来,一个劲地说:“凡人不是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么?原来竟都是骗人的?我要去找他……他过得一点都不好!”
颜岁心下凄然,喻竹这么坚强冷静的一只竹妖,每次失控却都是为了那个人。
喻竹最终还是去见了左尘轩。
那时已入深冬,左尘轩披着纤尘不染的雪白狐裘,病恹恹地躺在铺了好几层绒毛毯子的榻上,脸色苍白得吓人,喻竹走近看他,才发现他的脸颊都已经有些凹陷,竟像是日薄西山的样子。
她自然是心疼的,却已经不知如何开口。
自从左尘轩跟喻竹说了秦潇的事,而喻竹从此再没来见过他之后,左尘轩也大概猜出了喻竹的心思,却依旧装作不知,只虚弱地笑笑说:“竹儿,你来做什么,我这样子,怕是见不得人了。”
喻竹一个劲地摇头,眼泪啪啪往下掉:“你……你别这么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却是已经说不下去。
左尘轩又笑笑,嗓音带些沙哑:“你别哭,我没事。我只是担心潇儿,她已不是清白之身,现在跟着四皇子,不知道他会不会待她好?早知如此,当日便不该娶她,放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才是。”
左尘轩简直冥顽不灵得可怕,喻竹再说不出话来。他的痴情,她束手无策。
他已然生无可恋,任喻竹法力再高深,也是救不了的。更何况,她不过一介竹妖,连找个千年雪莲替他吊着命的能力都没有。
不出一年,左尘轩就病逝了。邻里街坊皆称他爱妻如命,可惜二少爷和二少奶奶都是福薄之人,真是老天不开眼啊。
这次喻竹不打算再放手,他生性善良,却两世不得善终,那么下一世,便由她来守护。是以她在左尘轩魂魄离体时在他的魂魄上做了标记,以便他下次投胎之时,她可以及时察觉。
只是这一世的纠缠,不知是福是祸。
六十五年后,左尘轩再次投胎为人,这是喻竹遇到他之后,他的第三世。这一世,他叫迟敛寒。这次不再是富贾子弟,而是一个江湖门派帮主的小儿子,因为是庶出,很不受宠,从小受尽欺凌。喻竹虽是经常潜入他家中偷偷看望他,对于他的处境却也无可奈何。
待他长大些,能出府了,喻竹才有了些机会慢慢接近他,化成小孩模样装作是玩伴,并时常教训欺负他的坏孩子。而迟敛寒非常聪明,从小的接触让他察觉到喻竹不是个普通人,喻竹不想瞒他,他既然问了,当然是坦诚相告。迟敛寒听后,眼中不起一丝波澜,甚至还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算计。喻竹隐约察觉到,这一世的他,已和前两世不同。迟敛寒总是借着喻竹的法力,让她帮他捉弄一些人,她本以为那只是小孩子心性,长大了便好,没想到他做事却是越来越狠戾,而面上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直到他二十五岁,他终于对喻竹提出了最过分的要求——
“竹儿,”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喻竹的下巴,“只要你帮我办完这件事,你就是我的正妻。”他脸上挂着蛊惑般的浅笑,却是语调淡漠,眸色冰冷。
喻竹抬手抚上他的眉眼,用指尖细细描绘,良久轻叹一声:“敛寒,你终究不是个戏子。”只有戏子才不会用眼神和声音泄露情绪,而他,泄露了太多漠视和不耐。
他俊朗的眉目染上一层疑惑,“竹儿,我在和你说正事,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喻竹朝他温婉一笑,“我要不要继续当你的棋子?”
他面色一寒,闪电般从宽大的袖摆中取出一柄桃木短剑,直指喻竹的胸口,笑得一脸邪佞:“竹儿,你是妖吧?妖怪杀几个人不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么?我不过是让你帮我杀掉我的那几个蠢哥哥,帮我坐上帮主之位,你在为难什么?不会是装纯情吧?”
喻竹依旧是笑,他的面具终于挂不住了,他也觉得面对着自己这样一个老妖怪很恶心吧?那他这么多年熬过来还真是辛苦了呢。她笑得眉眼都弯成了月牙状,那股清淡的气质里透出些娇媚,竟让原本不太出彩的五官都添上几抹亮色,可是她的心,却像是已经被桃木剑牢牢钉住了,疼得快喘不过气来。
最后她意味深长地笑看着他,用清泉般的声音说:“敛寒,本是个好名字。收敛寒意,那便是温暖了。可你偏偏姓迟,迟到的温暖,也许再也不会到了。”
话毕,胸口的桃木剑已经碎成齑粉,她施施然站起来,转身便走,只留给身后的迟敛寒一个清绝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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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这故事终于写完了,有点仓促来着
下一章就回归主线,诉优要出来帮小竹子解决问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