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

　　明昕端起茶杯送到嘴边，轻啜了一口，是泉州那边新送来的铁观音，味道不错。他抬眼看看面前的人，跪了已经有些时候了。这折子也听得差不多了，估摸着他也倦了。
　　“小福子，”明昕开口，“赐座。”
　　“微臣不敢！”虽然膝盖都已经麻木，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韩承志还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都说是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他自己本来就是心窍比别人多一份的，但在明昕面前，还是端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因为他明白，明昕能成为皇帝，靠的就是心狠手辣。像当年杀太子，夺皇位，然后又寻了个借口把毫无干系的九皇子明昶发配边关，让帮助自己夺位的七皇子明昭乖乖交出兵权，封了个虚名，让他不问朝政。
　　皇帝做到这份上，做臣子的自然不敢造次。想当初中了状元，如若不是明昕知道他就是江南制玉世家的三公子，这皇宫里的玉器都指着韩家来做，傅相的位置，怎么可能轮得到他来做？
　　小福子搬来一个锦凳，放在韩承之身边，就退下了。
　　“怎么，要朕再说一次么？”明昕斜看了韩承之一眼，这个人，虽然面上一副清明样子，但眼神，怎么看怎么觉得深远。
　　之所以让他作傅相，一方面就是看中了韩承之身上的这种气质，能在无形之中就压住一个人。另一方面，也是存了招安的心思，这等人才，不用，就毁！免得日后成为心头大患。看他自愿来考状元，也是有那功名利禄之心，既然他有心，做皇帝的，也要给个机会。
　　这江山，可是自己辛苦打拼来的，没道理不好好管理。
　　“谢皇上主隆恩！”韩承之这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扶着锦凳，慢慢坐下去。他心里明白，这是明昕头一次单独召见他这么久，还让他念折子，没想错的话，应该是要重用他了。
　　二哥送来的九龙尊杯，果然派上用场了么？韩承志心里禁不住讥笑起来。
　　“韩承之，你作傅相，多久了？”明昕看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回皇上，臣作傅相，已经将近一年。”韩承之毕恭毕敬的回答。
　　“一年了啊。”明昕点头，“你也知道，傅相的位置不好做啊，难得你一个新手，能做的平安无事。”
　　“皇上过奖了。为皇上分忧，是微臣的荣幸。”韩承之道。
　　“你还真是会说话，朕没看错你。”明昕笑道。
　　“谢皇上赏识。”
　　“有机会的话，”明昕顿了一下，“那个九龙尊杯做得不错，有机会让韩定之来京城，朕要亲自答赏。”
　　“这怎么敢？”韩承之抬头看了一眼明昕，正好对上明昕犀利的目光，他慌忙把头低下去，“微臣代二哥谢过皇上，至于赏，是万万不敢的。皇上喜欢，就是我们做臣子的无上光荣了。”
　　“好一张会说话的嘴啊。”明昕道，“韩承之，那批汗血宝马的情况怎么样，定下来了么？”
　　“回皇上，现在就等皇上圣裁了。江北的马行就数尹记最为可靠，我也派人去多方打听过了，尹记也表明了态度。”还是把这个机会给了尹墨行家里，虽然没办成事，但也间接的帮了他个忙。更何况，以后说不准哪里还是会用到他，这次的事，虽然有把握他不会说出去，还是小心点为好。
　　“好。那就交由你去办了。”明昕又喝了一口茶。进贡一事，看起来不大，却最是能考验一个人的能力，天下之大，有的是些人想把自家的东西送到皇宫，这商人么，也没有几个清白的。这就要看掌管的人了，贪心了，就要开始走钢丝了。如若出现一个既不贪心，又能周旋于那些奸商大臣之间的人，那才真是栋梁呢。
　　“皇上放心，臣一定不会辜负皇上的期待。”一语双关。韩承之不是个傻的。
　　“朕昨儿个看了你的折子了，”明昕点着头，这进贡的事就交给韩承之去罢，做得好，荣华富贵，加官进爵，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至于做不好么，那就不要怪他了。明昕适时地转了个话题，“皇上！”心头一跳，终于说到重点上了！韩承之慌忙跪下，脸上是一脸慌张，心里已经开始笑，皇上既然主动提起来，那就是有戏！
　　“你说得没错，你这份为国操劳的心，也是可嘉啊。”
　　韩承之不说话，只是低着头聆听。
　　“我烈朝建基上百年，先祖们洒下热血，才换得今日安宁。”明昕缓缓道，他起身，负了手，走到殿中。“现下虽说边关平静，也难保哪天那些小藩国不会存有异心。你说的要巩固边防，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明昕转头看着韩承之，“你怎么想到要让崔冰去？”
　　韩承之昨天上朝的时候递了个折子，里面对于烈朝的边防，与周边藩国的关系，都作了详细的解说，末了除了一向的防范措施外，还要求加紧训练京城郊外的御林军大营，而韩承之提出的指挥督将，就是去年的武状元崔冰。
　　“皇上可要听臣的解说？”
　　“但说无防。”
　　“崔冰是去年的武装元，论功夫，自然不在话下。而且他又有报国之心，皇上何不物尽其用？”韩承之道。
　　“物尽其用？那也应该去边关，去京郊御林军大营，会不会引起其他武将的猜疑？”
　　“皇上多虑了！”韩承之看着地面，上好的大理石铺就，亮得能照出人影，也凉的寒彻心骨。“皇上，现在御林军大营一直是由从品德掌管，此人年岁已高，怕也没几年拼头了。崔冰正值年华，他一心想报效国家，给了他机会，皇上还怕他不死心塌地的效忠？再说，既是武状元，也应该有两把刷子才是，一直呆在朝堂之上，难免也会招人白眼，说他拿了朝廷俸禄，却不做实事。传出去，终究有损皇威。”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明昕沉思着，从品德是老将军了，说起来，今年也已有六是有余。再怎么笼络，也没几年了。崔冰二十出头，一身好武艺，不用也可惜了。
　　“只是但凡御林军大营去了新的指挥督将，都要带个相应的文官去做些督促事情。依你之见，该派谁去好？”
　　“微臣斗胆，向皇上推荐一人。”韩承之背对着明昕，一脸凝重。
　　“说。”
　　“微臣自荐。”
　　“嗯？”明昕骤了眉头，“你说什么？”
　　“微臣，自愿去京郊大营！”
　　“韩承之，你可想清楚了？”明昕踱步到韩承之面前，“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虽说可以不必辞去傅相的职位，但是也要每月抽个十天半日住在那边，到时候，可就有你受的了。”
　　“请皇上放心，微臣一定不负皇上的期待！”
　　“听说，你和崔冰是邻居？”明昕没有直接答应，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闻言，韩承之的心一下子被提起来，虽说这不是什么秘密，但是——
　　“你跟崔冰也是很熟了罢，依你之间，这个崔冰是什么样的人啊？”明昕紧盯着韩承之的脸。
　　“他——”韩承之稳定了一下心神，“以臣之见，崔冰果敢有余，为人正直。是国家的栋梁之材。”不着痕迹的逢迎了一下，不过就是说明昕有眼光。
　　“就没有什么缺点？”
　　“皇上，人无完人，想那崔冰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尚未定性，哪里会没有缺点？”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本来已经有底的心，再度被提起来。
　　“以着你的说法，你也是二十出头的，怎么去给朕管着崔冰？”跟韩承之说话就是舒服，不愧是韩家的三公子！为人处事，滴水不漏。
　　“请皇上明鉴！”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无用，不如把球踢给皇上，索性就赌他一把，说不定，就赢了。
　　明昕好久没说话，手指在茶杯沿上来回划了几圈，茶已经有点温热了。他抬眼看看不远处的九龙尊杯，上等的美玉，清透温润，闪现一种别样的光彩。
　　“你回去侯旨罢，收拾一下，月底可能就去了。”半晌，明昕才从嘴里吐出这么一句。声调是淡淡的，不带什么色彩。但在韩承之听来，如天籁之声一般美妙。
　　他嘴唇哆嗦了一下，仿佛大梦初醒，急忙俯下身去，
　　“谢皇上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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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的，可是真的？！”崔冰又惊又喜，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
　　“崔兄，我骗你做什么？又没有半点好处，连我也信不过了么？”韩承之瞧着崔冰一脸的高兴，也不由得高兴起来。早就把去京郊大营的苦忘得一干二净了。
　　“太好了！”崔冰高兴过了头，一巴掌拍在韩承之肩膀上，“韩兄，你是怎么知道的？”
　　“轻点轻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又说不出的舒服阿，眼看着崔冰就在自己面前，兴奋得不得了，离他又如此之近，“我听谁说的？当然是皇上。今天之所以这么晚回来，就是被皇上招过去商量这事了。”
　　“这么说，是韩兄推荐的我喽？”崔冰知道刚才那一巴掌拍疼了韩承之，连忙把手缩回来。
　　“哪里的话。还是崔兄有才华，皇上早就想给你个机会，只是苦于找不到。现在去京郊大营，虽然不比边关打仗，但是要的也是真才实学，就看你的了！”韩承之揉着肩膀，咧着嘴笑道。
　　“好！好！”崔冰搓着手，满脸的兴奋，“这可是个好消息，对了，赶紧地去告诉思蓉，还有韩兄，真是要多谢你了！今晚，不醉不归！”
　　“就冲着崔兄这份豪爽，韩某也要奉陪到底啊。”韩承之笑道，从来没有见过崔冰如此高兴的样子呢，说起来，他笑的时候，跟他严肃的样子还真不一样。两眼弯弯上翘，像一枚新月。
　　好看得不得了。
　　“走走，后堂说话。”崔冰拉着韩承之，往后面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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