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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身英谷(3)
“父王,母后!快来救……救我!父王,母后!!”
“别喊了!还是赶紧省些力气爬出去!”
“可,可我爬不动了!咳,咳!”
“烟太浓!快,快把紫晶戒亮出来,我,我循着光,找你!”
……
明火映照的暗夜中霎然闪出一道熠熠紫光,刺的双目微疼,我倏地睁开了双眸。欲抬手拭去额头的汗珠,可梦中那股浑身乏力的疲倦之感愈发的蔓延真实,无奈作罢,只能静静的躺着。回味方才大脑中窜出的几句苍白话语,或许那是我七岁之前的记忆,父王说我七岁时遭遇一场大火,醒来后就记不起任何东西了。而梦境中依稀恍惚着两个小女孩,其中一个是我么?另一个又是谁呢?
淡白的纱幔缥缈轻扬,室内气郁芬香,白羽阁内一片冷寂,时而传出瑟瑟的冷泉呜咽声与潺潺的细细溪水声。那日误闯入红雨楼的当晚,木之然又把我送回了英谷。可我说过,死也定要出去!
“姑娘,四天了,你就吃些饭吧!”
溪叶的声音有些颤颤的哭涩,我探不出其中真假的成分,依旧闭目平淡的躺着。木之然,我倒要试试你到底有多冷情!
“溪叶,你眼中的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语音细如丝。
“主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是个好人!姑娘,你就吃点吧,别再跟主子怄气了,主子这都是为你好!”
“好人?他?”我重重的冷哼一声,却无力再说出一个字,视线渐渐模糊,身子似乎正缓缓的沉陷一漏洞中,越陷越深,耳畔一片冷然,昏厥的那一刻,眼前似乎轻晃过一个白色的身影。
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暗,清淡的月光倾洒在白色帷幔上,却是那么的凄凉。难道这里还是英谷么?木之然,你竟真那般的无情!真打算拿我当你一辈子的人质?
倏尔,一股嘈杂的马鸣声响彻在谷中,紧接着便是迅疾的达达马蹄声。我挣扎着起身,身子乏力浮游似的挪到厅外。
月夜的山谷中,一阵激猛的刀光箭雨声抖落,霎如汹涌澎湃的淘浪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蜷袭了一片恬然的英谷,良久,又转化为一抹死水般的冷滞。忽而,一个白影飞速掠来,瞬间一把散着熠熠之光的白剑悄然落在我的颈间,我侧目瞧了下来人,是他——木之然,衣袖上沾染些淡淡血迹,犹如绽放的妖艳莲花,冰凌玉面微挂一抹恬淡之色,我不由得讶叹他此时的镇定自若!
眨眼间,上千支灼灼燃烧的火把已层层包围了整个英谷,几百匹军马的前方潜伏着千万支明晃晃的银色羽箭,为首之人气宇昂然的骑在一匹红棕色汗血宝马上,他一身肃穆的黑袍,英气逼人,双手紧握缰绳,竟是他——南宫玄!当今丞相之子,亦是大哥小时的学伴,以前他与大哥一起偷偷的到凝瑾殿看过我两次。
“奉皇上口谕,命宣王急速放了公主,定保你全尸!”。南宫玄的语音在空旷的英谷中愈发的嘹亮与肃然。
木之然冷笑了两声,挑衅的喊道:“怎么?皇兄他还认我这个弑母的皇弟?不过,即使本王能放过她,就不知皇兄他是否肯放了她!”耳边的声音字字溢满了哂笑与冷讽,我一时疑惑不已。
“木之然,你说什么呢?休要挑拨我兄妹间的感情!”我侧目狠狠睨着他。
由于我的挣扎,颈间顿时传来一抹冰凉涔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似乎也察觉,握着白剑的手朝后缩一些,嗤鼻冷哼一声:“兄妹感情?你——”
话音还未落完,南宫玄挥一个手势,肃冷的高喊一句:“把那女子押上来!”
一阵冷刀铿锵伴随下,发丝有些凌乱的溪叶被两个雄壮的盔甲士兵捆绑着推出来,净白的脸颊微挂着一抹凛然之气。
“宣王爷,咱们做一笔交易如何?皇上临行前嘱有交代只要王爷能完好无损的放回公主,一切罪过既往不咎!以她的命再加上皇上恩准的安全放行之令来换回公主!王爷,您看如何?”
忽而,木之然冷笑起来,靠近我的耳畔低呵一句:“他对你也不过如此!”,语毕,颈间的白剑已落,而木之然则腾空一跃直掠对面,伴随着清脆的两声白刀落地的响声,两个黑影闷声倒地,旋即,一白一绿两个身影迅速消失在茫茫月夜中,过眼云烟般幻真幻假。这,是放过我了么?为何他的话总让我探不出个所以然?而我的心为何又隐隐有些惊惶不安?
伫立在白玉石阶上瞧了最后一眼身后的空中花园,它依旧那般的仙幻宁和,我承认自己在某一刻曾闪过一个真实的念头“若能长居于此,即使作一世的人质也了无憾!”,可那个想法只是稍纵即逝,因为我知道在木之然消失的那一瞬,这个梦就永远无法成真。况且,那也仅仅是一个梦而已!
如斯想着,南宫玄已圈着我驾马一路飞驰在返京的路上,刚毅玉雕般的脸上挂着一抹苍白与冷凛之色,犹如一块璞玉褪失了些许光彩。记忆中我见他统共不过两次,自十二岁那年大哥不再进凝瑾殿时,我与他也已有两年未见,可记忆中他的随和、潇洒之魄让我亦有一丝的熟悉之感。以往我总觉得他应是广交天下侠义、豪放之士的江湖浪儿,超凡脱尘、豪情逸致!如今一身黑袍战甲裹身的他犹如一匹洒脱的骏马无奈被缰绳栓束,竟让我油然生出一抹怜惜同情之感。可又一想如今月之国沦落到如此困境,作为一铮铮的热血男儿又怎能冷眼淡漠一切呢?这般想着,心中不由得又对他生出一股钦佩感激之意!
我俩一路无语,都默默的藏着各自的心绪,惟有夏末的风吹拂着青丝,淡淡的凉意涔漫心胸。
三日后的夕阳时分,我们才一路风仆的赶回京都云城,远远瞧着熠熠锃亮散发威严之魄的宫门愈来愈拉近了距离,我的心竟一时复杂,喜忧掺杂!忽而,身后的南宫玄低哑深沉的喊道:“瑾丫头!”
我的身子微微一怔,一时沉默,瑾丫头,这个称呼熟悉而又陌生!一路上,他极少与我讲话,只是好生细心的照料我的起居饮食,我还以为两年不见,一向潇洒不羁的他对我生疏了!
“玄哥哥最后再喊你一声瑾丫头,进了宫之后,你就是月之国即将前去西圣国和亲的瑾公主!”他的语音稍微停顿,我未回头,瞧不出他此时的神色,却能感受到他周身的沉郁与伤情,难道他也替我担忧我未来人生的生死未卜么?
脸颊的白色丝纱沁着丝丝的泠泠冷意与怅然,原来月之国贵宠一身的瑾公主在他人眼中竟是个可怜人儿!
“瑾丫头!知道么?那场大火之前,你一直都是亲切的喊我玄哥哥!失忆前的你活泼开朗,纯真烂漫!你高兴时,整个皇宫都能听到你银铃般的笑声;你也爱哭,哭起来的眼泪能把整个云城淹了!”
他微微浅笑了两声,似在无限回味着往昔美好的画面,“可,可是自从你住进凝瑾殿之后,皇宫内再也寻不到你灵巧的身影!即便是皇上——你的亲哥哥也不能见到你。终于,那日我请求皇上带我偷偷潜进凝瑾殿去看你,可与你相视的第一眼,我就觉到你与以往不同,往昔你的眼眸清澈无邪点泛着些许的狡黠,而如今你的眸子冷淡不乏睿智,却又隐隐含着深深的忧郁,让人探不出究竟却又无法抗拒,也许是那场大火与染疾使你变了性子。但,不管你变成怎样,在我的心中,你永远是瑾丫头!”
他的语音低沉中夹杂着淡淡的伤郁,而轻呵出的音丝却轻轻柔柔的倾洒在我的侧颊,耳畔传来丝丝的温热,扰动的我些许不自然,心中不免想着继续沉默以撇去不自在,然稍作须臾的沉默后,还是禁不住的提出困扰了我几日的疑问:“那……玄,玄将军知道我失忆前的儿时玩伴吗?”
略觉到他的身子微一怔,旋即,他微微笑道:“若说玩伴,皇宫内的每一人一花一草一木都可算得上是你的玩伴!”
“我是说人,哪些人曾经是我的玩伴?与我同龄的女孩子,有么?”我微微侧首试探着问身后的他。
“女孩子?”他略有所思的静默,半晌才回复道:“没有,怎么想起问这?”
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继续平淡追问:“那场大火是怎么引起的?”
“失忆前的你住在惜然宫东侧的步云殿内,然因殿内的一个奴才不慎引起火灾,虽然你有幸未葬身火海,可,还是导致你丢失了记忆,。事后先帝大怒,将整个步云殿内的宫女太监嬷嬷们全部除以死刑。然祸不单行,自先帝把你圈禁在凝瑾殿起,你的体内又生出一种古怪的热毒症,惟有每月服药释毒。”
他讲的异常殇郁与心疼,恨不能替我承受一切!而我犹如听了一个平淡的故事般,却撩不起内心的任何波动。一时,我也找不出任何的话语,惟有沉默,可他浑身散发的异样让我拘束无措,只得静静的凝着前方的宫门。南宫玄许是误以为触碰到我的伤疤,亦不再言语。
嗒嗒的马蹄声夹杂着铁戟银甲摩挲的冷脆声响彻在云城的宽阔大道,百姓们都一脸的凝重谨慎,颔首屏息的避退在街道两侧,宫门前两排威严肃穆的盔甲守门侍卫愈发的清晰。皇宫离我愈来愈近,那是我的家么?
木家之瑾!父王总爱说我是木家的女儿,多么平凡而有附带浓浓温情的字眼!如今木家没了父王,我还有家么?或许眼前的庄严雄伟的建筑只不过是一座冰冷空荡的宫殿吧了!而我也已沦为偌大皇宫的一个匆匆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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