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襟余恨宫断魂（霜花店同人）

　　别了洪麟，金小元、海蓝也没闲着，当即买下客栈对过儿一幢二层阁楼，一楼做店面，二楼居住，十分的妥当。然后是买家什、粉刷墙、雇伙计，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半个多月后，米铺正式开张，适逢这一天是个喜庆日子，大街小巷挂锦披彩，家家户户红丝飘扬。

　　海蓝踩着凳子，把官府发下的红丝一条条挂在店铺的正门口，又怕不整齐，走到大街上仔细端详了一番，觉得还行！稍稍回眸，在缕缕红丝掩映下，一人牵一马徐徐而来，心尖一恸，急忙上前去迎。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那种喜上眉梢的溢于言表，原以为相见无期，谁知这么快重逢，再也顾不得理会红丝，连忙请他入店铺落坐，倒了一杯茶水又不慎烫到了手背，慌慌张张端了过来，立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暗自数了数日子，这半个月怕是到不了京城，身上的衣袍还是临走时那件，难道他走到半路又折了回来？

　　“小元这铺子还不错！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我的份儿？”洪麟喝了茶，开始打量店铺，神情一如平常。

　　“当然！这铺子本来就我们三个人的！”海蓝是个细心人，他去而复返，一定有特别的原因，以大哥的为人，不问他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原因，“大哥，你不是去京城了吗？怎么又突然回来？”

　　洪麟一付不得以而为之的表情，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类似榜文的东西交给海蓝，“看看这个你就明白了！”

　　略略看过一遍，海蓝自是惊讶，这榜文原来是王廷在各个州府城门张贴的诏令，大概意思就是，前健龙卫总管因公殉职，特追封为归宁候，奉入忠烈祠，享受四时之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深深自责之下，泪珠点点而落，要不是自己耽误他太多时间，何来这样的误会！“大哥，你应该返京说清楚呀！要不然怎么办？”

　　“事到如今，说什么也迟了不是吗？”自从看到这榜文，洪麟已然有了打算，王廷刚刚把他的灵牌奉入忠烈祠，活脱脱地又回去了！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岂不是要他朝令夕改，不如彻底结束这一切！从此天各一方！

　　海蓝默默垂泪，深感歉疚，致歉的话纵有千言万语，也无法挽回这一切，为了把自己送到丽谷镇，他几乎失去了一切。两人沉默多时，竹帘子被掀开半个，金小元耷拉着脑袋走进来，手里拿着帐本、算盘，他是帐目弄不清才来向海蓝讨教，蓦地看见洪麟在此，足足愣了有半盏茶时间，把手上的东西一扔，差点没把他抱起来，十分地欢喜雀跃。

　　“就知道大哥不是不讲义气的人！还是舍不得我们吧！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一边儿是大哥回来了！一边儿是王后诞下小公主，普天同庆！王廷也免了我们一年的赋税！好事儿都凑到一起了！”

　　乍听小公主三字，洪麟才发觉今天的异常之处！慢慢回眸，满眼皆是飘动着红丝、彩锦，不年又不节的，原来如此！时光一晃而去！宝丽生了位公主！普天同庆，一定是母女平安吧！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子嗣一事，还是不能如他如愿！

　　“大哥！想什么呢！难得今天好日子，我们一起吃酒去！也算是接风洗尘宴！”

　　不容多说，金小元买卖也不做了，交待伙计一声，扯了洪麟就往外走。挑了镇子里最气派的酒肆，叫了些好酒好菜上来，三人举杯畅饮，回想起从前的日子，恍若就在梦中。

　　金小元吃了几嘴菜，然后把脑袋伸到洪麟面前，对他的一切仍有些好奇，“大哥！您别笑话我，你是见过世面的！就问您一件事儿！国王殿下他老人家长什么样？是不是像屋子那么高，穿的衣服都是金子做的？”

　　洪麟来不及回答他的问题，却让让海蓝笑岔了气儿，再也顾不得仪态，弯腰揉着肚子笑，“促狭鬼！又是哪儿听来的野话！笨蛋，黄金能做衣服吗？你说的那是金丝！”

　　几句话把金小元说得尴尴尬尬，强词夺理道：“我又没问你？抢在头里算什么？再说了！你见过殿下是啥样儿？恐怕你也没这个福气吧！”

　　眼前两个孩子闹起了别扭，洪麟赶忙回答，“其实没什么不同！就跟我们平常人一样！他也会有喜怒哀乐，也会有烦恼忧愁！”一字一句形容着王颛，他的面貌逐渐在脑海里勾勒出来，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永昌殿里接见朝臣吧！最难过的日子怕是也熬过去了！

　　金小元点点头，痛痛快快喝了一杯酒，拍案道：“大哥，你的选择是正确的！俗话说的好！‘伴君如伴虎’，老虎再温驯也有发威的一天！哪有我们痛快自在！我支持你！”

　　言简意赅，洪麟深深体会到这个词语的含义，想起从前的一幕幕，永昌殿杀戮大臣时，那种绝然！逼他诛杀太安公时，那种决绝！逼王后与别人合宫时，那种绝情！十年来，真的算了解他吗？也许现在的选择是对的！怕这一生都会带着深深的亏欠！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金小元有了些醉意，说话都含含糊糊。邻桌又来了三位客人，添了许多酒菜，侃侃而谈，七嘴八舌的让人心烦。

　　“从京里回来好多天！还是觉得家乡最为美妙！有山有水，风景幽美！京里再繁华也比不了！难得的清静！”

　　“京里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新鲜事儿多了！想听什么？”那客人夹了一口菜，压低声音讲道：“给你们说一件最新鲜的！就说我们国王殿下吧！最近那个叫辛旽的不是很受宠吗？殿下天天往他家里跑！你说能干什么？”

　　“那和尚出身的辛旽？蛊惑殿下弄什么土地新制，被士大夫们骂成了狗血淋头！”

　　“这是其一！不知道吧！”那客人再把声音降低，“那辛旽现在是国王殿下的入幕之宾，听说他们朝夕相伴，并据同床……！”

　　洪麟自小习武，邻桌三人对话听得是格外清楚，那辛旽是僧人出身不错，不过是一般的大臣，竟牵连到殿下让他们如此侮辱，把手中的酒杯捏个粉碎，使力朝他们甩了过去。

　　“闭嘴！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吗？”

　　一桌子的菜肴、美酒瞬间弄成了杯盘狼藉，再看眼前这位，仿佛跟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也算今日倒霉，不过就说了句闲话而已。三人自认理亏，又怕被人告发，灰溜溜地逃了去！

　　“哎哟！我说大哥，人家不过说句闲话！清者自清，你生什么气呀！现在又不给他买命！他也没给你发俸禄，犯不上！”经过刚才一番风波，金小元酒醒了一大半儿，赶紧过来劝解。

　　“你就少说两句吧！”海蓝深知其中原委，大哥在殿下身边足足有十年整，一时半刻怎能撇掉君臣之间那种感情。还不都是因为自己，才让他有口难言，永远不得返京。

　　好好一顿接风酒弄成这个样子，金小元再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总不至于为一个摸不着影儿的殿下打了兴头儿，“好了！好了！再说下去也没意思！我们还是回去吧！还没有给大哥收拾房间呢！”

　　夜幕慢慢降临，海蓝在厨房里燃起一盏灯，兴致勃勃摆弄起了菜肴，中年那顿吃得不痛快，晚饭当然要准备的丰盛一点，她也不怕麻烦，又是烧鱼又是煮鸡的忙个不停，院子里是香气四溢。

　　金小元大概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匆匆跑下了楼，午饭没吃好，肚子早就饿了，进来就向那只蒸好的麻油鸡下手，幸好海蓝手疾眼快，拿起筷子在他手背上重重敲了一下。

　　“馋猫，大哥还没吃呢！不许动！”

　　“大哥要是不喜欢吃这只鸡！我这辈子都不许吃它？偏心！”金小元捂着手背咧嘴，只捡了些菜蔬放在嘴里嚼，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闲话，“哎！你说大哥中午为什么生气？都已经不干了，别人说国王的坏话关他什么事儿？姓辛的是干什么吃的？啥又叫入幕之宾？”

　　“你就问不出一句好话！入幕之宾，亏你说得出口！我才不回答这种混帐问题！”海蓝才没功夫理他，光那些菜肴就让她费尽心思。

　　“你不说我也知道！听还听不出来吗？”金小元蹲在地下，撇撇嘴道：“你说两个大男人躺在一个床上有什么好的！难为国王殿下和那个姓辛的，倒有这个兴致！”

　　“你懂什么？这叫断袖……！”海蓝自知失言，闭口不提。

　　呸！金小元当即啐了一口唾沫，“恶心死个人！亏得他是国王殿下，这要是搁在我们乡下！非把他俩儿剥光了绑在牛车上游街不可！伤风败俗！人人唾骂！”

　　“又关你什么事儿？多嘴多舌，小心官府把你拿了！”海蓝一个转身，蓦地看见洪麟立在门外，赶紧把他让了进来，“大哥什么时候来的？我们竟然没看见！还以为你在睡觉呢！正好，我们吃饭！”

　　一听吃饭，金小元立马爬到食案的另一边，撕了一条鸡腿儿边说边嚼，“刚才我们还在说中午那件事儿呢！国王殿下真是那种人？这事儿要是搁在我们乡下！非把他和那个姓辛的剥光了绑在牛车上游街示众不可！”

　　这没头没脑的小子又说起国王的不是，海蓝明明看到洪麟的脸色不对，冲着金小元发难，“你有完没完？怎么听风就是雨！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没风哪儿来的雨！”金小元振振有词，侧过身拍拍洪麟的肩膀，“幸亏你不干了！要不然，他迟早向你下手！”随后又打个寒颤，“咦！恶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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