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同人剑之心(剑圣×叶英）

　　出了玉门关，前路风雪更密，寒风像刀子般刮在人身上，刮入四肢百骸，剔骨一般难受。叶孟秋终究没受过这个苦，再加之本在沙漠受了冻，好不容易捱到长乐村，便病倒了。
　　小拓跋倒懂事，每日跑前跑后为他抓药送饭，还亲手煎药端到他床前。旁人都说他养了个好儿子。叶孟秋也感动地热泪盈眶，恨不得真认他做儿子，掏心掏肺地对待他。
　　小拓跋生小在山里，远比一般孩子独立强韧，照顾病人熟门熟路，问他只说师父也常常闹风寒。叶孟秋一路上套问他身世，他也不遮掩，什么都说出来。然而他从小一心练剑，对自己身世本就不知，师父的事也一知半解，说来说去叶孟秋也没弄明白他师父究竟是什么人，只好作罢，只望到了他们所住之地能找到些线索。
　　忽忽几日，叶孟秋病已大好，两人又上路向山上逶迤而去。一通辛苦自不待言。再耗费几日时光，总算来到小拓跋当日与师父隐居的山洞口。
　　昆仑纯是冰雪世界，到处冰封雪裹，晶莹剔透，同时也看不真切。叶孟秋走了几日，感觉四处景色都差不多，若自己孤身再来一次，恐怕都找不到路。不过小拓跋在这住了十几年，倒是轻车熟路，刚走近山洞便大喊：“师父，师父……”
　　只有北风凄厉，卷走他的呼喊，山洞悄寂无声，仿佛洞里没有任何活物存在。
　　“师父……”小拓跋眼中含泪，悄然跪在山洞口，低声啜泣。
　　叶孟秋见他如此，心中也有些惨然，按住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且劈开冰雪，见到你师父的……身体再说。”说完将“御神”交予他掌中。
　　小拓跋站起，冻得通红的小脸闪动傲人的光芒，浑身剑意提到极致，竟让凛冽的山风也分开一条沟壑，仅供他本人走入。他整个人就如同一把移动的剑，提着寒光泠泠的“御神”，来到洞口。他抚摸着剔透的坚冰，喃喃自语：“师父，徒儿这就救你出来。”
　　小拓跋提起“御神”，大喝一声“开！”，将浑身剑气灌入手中宝剑，奋力斫向冰层。封冻的冰雪发出撕裂般的惨叫，裂开条条缝隙，有风从外面灌入，激荡到洞里，应壁而返。
　　然而冰层坚固依旧，并未因几条裂缝而分崩离析。小拓跋虎口震出血，冰层的反作用力将他推后几步，胸口真气激荡。
　　叶孟秋见冰层基本无损，也觉黯然。想大自然造化果非人力所及，即使他耗费五年时光炼出的宝剑也憾不动分毫。
　　小拓跋毫不气馁，一缓过劲又灌注真气举剑劈向冰层。“御神”发出一阵断裂般的惨叫，将叶孟秋的心提到喉咙眼，然而只见冰层几条缝隙裂得更开，小拓跋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御神”尚完好无损，但原先的光芒却暗了几分。
　　叶孟秋心忖今日可别把“御神”断送在这里，来日名剑大会，又拿什么撑场面。他只好上前劝慰小拓跋，道：“自然之力神奇无敌，即使手有宝剑也不是凡人可以对抗。如今正值寒冬，冰雪最为坚固之时。何不等夏天炎阳最盛之时前来，或许可以劈开坚冰，救出你师父。”
　　“不！”小拓跋摇头，一说话一条血线顺着唇角淌下，“师父等不得了。”他擦干嘴角血，还欲再试，忽听天崩地裂之声响在耳际，叶孟秋和他同时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坚冰迸裂，发出凄惨又恐怖的碎裂声，哔哔剥剥响在耳边。
　　他们不知冰里本裹挟着一块巨石，当日昆仑地震，山石松动，四处乱滚，恰有一块滚落山洞口，堵在那里。石上苍苔新雪瞬间凝结成冰，与洞外冰层连成一片，看来仿佛被冰封住洞口。如今好几个月过去，巨石已被冻脆，是以小拓跋两次斫砍，被剑气所伤的乃是内里的巨石，如今巨石碎裂，合着封住洞口的坚冰，仿佛爆炸般震裂开来，小拓跋和叶孟秋不明就里，被这股冲击波震飞，“御神”咄声插在冰壁，铿锵折断。
　　叶孟秋的心也随着折断声堕到谷底，他长久以来苦心孤诣，眼看就近在眉前的名声就这样折断在昆仑山的风雪里。他木然起身，也不顾胸中乱冲的真气和巨石炸开的碎片，径直走到断剑前，将插入冰壁的半截剑身抽出，又捡起地上另外半截，目中淌下泪来。滴到断剑身上，瞬间凝结成冰。
　　小拓跋飞速爬起来，不顾身上伤，大喊着“师父”冲入洞中。
　　叶孟秋自知剑已折断，懊恼也没用，只好默默跟在小拓跋身后，走入洞内。
　　但见小拓跋跪在一座冰雕前，头深深埋在地上，嘶声哭喊：“师父……师父……”
　　原来他的师父早在推他出洞后便已被冻成冰雕，仿佛生前模样，盘腿打坐在地，眉目一如往昔，双目紧闭，须发雪白。容貌深刻，倒像异族人，看来大约三十来岁年纪。不知是否冰雪给人的错觉，让人以为他须发如雪，然而近前看时，的确如此。听说冰雪可保人身前模样，倒没听说会把那人须发都染白。
　　可怜一代剑豪，就此殒身雪中。若非拓跋回返，连一个知道的人都没有。
　　小拓跋只顾哀哀哭泣，叶孟秋环视山洞，发现整个山洞都被冰雪覆盖，厚厚一层，年深日久，看来当初他们住在这里时就已如此。听说冰洞冬暖夏凉，倒不失为一个好住处。
　　右侧洞壁刻有一首小诗，叶孟秋近前看时，不禁惊讶难抑。
　　只见冰上刻着：
　　曾记江南可采莲，穷山回首远乡关。
　　十二年来居死地，犹闻故园风折兰。
　　——昆仑野老题。
　　他看那人年岁与自己相仿，却自题野老，诗中颇有感怀身世之意。那人的故乡似乎也是江南，也难怪他给小拓跋取个“思南”的名字。只是为何十二年来苦守昆仑，却不足为外人道了。
　　洞中只有一些简陋的家常用品，多为石制，往深里行去，叶孟秋竟发现一张寒玉床，寒气咝咝，砭肌削骨。听说寒玉床可助人百年功力，叶孟秋总算明白拓跋那匪夷所思的强大从何而来。他握着手中断剑，看着寒玉床，忽然心念一动，若能将寒玉砍下几块，再与断剑炼在一起，或许能炼出超越“御神”的宝剑。
　　他正想着如何向小拓跋讨几块寒玉，却听小拓跋在后面喊他。他回过头，就见一把寒气透骨的短剑被递到鼻尖。
　　小拓跋脸上颇有羞赧之色，低声道：“我弄断了你的剑，实在对不住。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给你，只有拿师父的剑给你赔罪了。虽然比不上原来那把，但应该也不差。”
　　叶孟秋将剑拿在手中赏玩，发现那剑是一整块寒玉炼成，寒气透体而发，比之“御神”，另有一番神妙之处。“御神”本是西湖湖底千年寒铁所炼，走的是阴寒路子，与这把剑可算一家。叶孟秋想或许真可将两剑炼做一把，只不知时间是否能够。
　　小拓跋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满意，忙说道：“叶叔叔不要生气，若你不喜欢师父的剑，你看这里有什么可用，都可以拿去。”
　　叶孟秋想到新的“御神”或可超越旧剑，心中畅快，早先的嫌隙已抛到脑后，遂对他粲然一笑，小拓跋方放下心来。
　　叶孟秋收住心思，咳嗽一声，对小拓跋说：“你师父虽已亡故，但形貌如生，身体封在冰里，可保千年不朽，也算肉身成佛，其实是功德无量。”他对小拓跋一通乱说，总要劝慰得这个孩子软下心肠，好同自己回藏剑去。
　　小拓跋不懂什么成佛功德，但也知道叶孟秋在安慰他，笑笑道：“我心中早知是这么回事，偏生不肯相信，非要亲眼见到才作数。浪费了叶叔叔一把宝剑，实在对不住。”他似乎非常愧疚，三句离不开断剑之事。
　　叶孟秋早已释怀，安慰他道：“剑虽断，情未绝。你与你师父的缘分虽已断，但师徒情分还在。只要你以后常常想着他，清明中元记得给他烧一炷香，也算尽了徒弟一份孝心。如今名剑大会日近，‘御神’又已断裂，我得加急赶回藏剑。回去的路并不好走，你也不要伤心坏了身子。”
　　孰料小拓跋摇头，说：“我不与叔叔一道回藏剑了。我这一走，不知多少年月可回。我想多陪师父几日，叶叔叔先走一步，我会在名剑大会召开前赶到藏剑山庄，必不负此约。”
　　小拓跋仿佛瞬间长大不少，眉目中透着少年老成。
　　叶孟秋却急了，他千算万算就是希望这个孩子跟自己回藏剑，如今他要离群孤处，如何能够。
　　“你别傻了。江南距这里，何止千里万里。你一个小孩子，又从未去过那里，如何能在一两个月赶到藏剑山庄。你莫不是哄我，连宝剑都断送了，如今自己还要失约。”
　　“思南自小得师父教导，也知道一诺千金的道理。既然答应了叶叔叔，两月后定会赶到藏剑。”他摸到寒玉床一角，运内力折断，朗声说，“若违此誓，当如此角。”
　　玉床角扔在叶孟秋眼前，他不好再坚持。一时心下恼怒，又记挂铸炼新“御神”和山庄之事，不好多与他纠缠。当下就此告别，下山而去。
　　小拓跋送他到洞外不远，便说要回去陪伴师父。却走到山洞口，久久凝望而不入。
　　叶孟秋走了很远，回头一望，拓跋思南依然呆立在山洞前，仿佛也化成了冰雕，一动不动。他身影落寞，与冰天雪地化为一色。叶孟秋不禁心中暗叹，想这少年的一生，恐怕如同昆仑山终年不化的积雪，难以求得温暖。
　　叶孟秋走后，拓跋呆立许久，总算下定决心，不顾严寒将积雪搬到洞口，重造原来冰封禁地。他的手脚渐渐失去知觉，然而心中有一个坚定信念丝毫不减，令他胸口温暖。
　　那就是师父常年告诫他的话，拓跋思南，你将来一定要成为天下剑术第一人。
　　“师父，我会的。”拓跋如往常般在心里回答师父，缓缓将洞内一切，包括回忆都永久封存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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