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

　　Tract.III

　　我知道对家人来说我不找工作甚至还从家里搬了出来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但我也知道对于这个决定我是绝对不会后悔的！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是否是正确，或者说，我是不是这样的人。只是有一件事我已经在心里明确了——认识阿亚和瑛二这两人是我人生中重要的转折点。我想，我已经变了。这一点，应该可以从阿亚的反应上看出来……

　　“《迷宫の十字路口》来了没？”那天阿亚一进门就直冲老板娘问道。平时……他都问我的——自从和她“认识”以来。

　　“还没来，不过快了，这个星期应该就会到了。”老板娘依旧只是笑。

　　“那《恶魔城》有没有？PS。”

　　“啊！这个！你等一下，去拿了，五分钟就好，很快的。你稍等。”老板娘冲她很好看地一笑。我一直觉得老板娘应该也已经和她很熟了。可事实就是不是。老板娘和她之间依然很客气，就像一般的主人与客人，不像我——我想，已经偶尔会开开玩笑了吧。

　　那天人还蛮多，那群常客们围在那边很起劲地打PS2，很热闹。阿亚很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什么也不做，只是等。我本想上去跟她说些什么，但那天挺忙，我怕有人来了照料不过来的话会让老板娘不高兴，于是忍住了上去与她说话的冲动。

　　阿亚等在那边挺无聊的，我看得出，我知道她想说些什么，可她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她就是这样，人越多话越少。

　　不知出了什么事，等了很久拿片子的人还没来。于是阿亚就一直在旁边等，看他们打游戏，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我觉得很不好意思，突然之间就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啊！来了来了！片子终于来了！我马上冲出去把光碟拿了进来。老板娘不慌不忙地整理着，我一边帮忙一边看着阿亚……大概是我修行还不到家——我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到底是松了口气还是等的有些不高兴了。她的脸上似乎是带着微笑，依旧耐心地等待着她要的游戏。希望是如此吧！我竟然莫名地在心里祈祷，为了……阿亚……

　　“你的东西好了，就这一张吗？还有没有其它想要的？”老板娘一边摆弄着光碟盒子一边开口问道。“不了，谢谢，这张就可以了。”阿亚一直都很有礼貌，虽然她话不多也不太用敬语，但给人听上去口气就很有礼貌。“好，一共80元。欢迎再来！”阿亚走了。不——“今天几点关门？”她在推开门走出店的一瞬间突然转身朝我走过来——老板娘已经加入到打游戏一列了。“唔……大概八点半吧！今天比较忙，需要晚点关门。你……”“一起去走走？”“哎？啊……好，好啊！”我突然不知该怎样回答。

　　这一天，我的脑子混混的——天太闷了！我这样告诉自己。的确，这几天天气一直都不好，阴天，又不下雨，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股闷热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潮湿……

　　晚上八点，阿亚又来到店里，正确地说是来店里等我。

　　店里已经没有客人了。阿亚坐在那张我特地为她准备的椅子上，看着店里所有的东西——动画片目录，游戏攻略，游戏盘……我发现，她对店里多有的东西都很有兴趣，还真是与众不同啊！不知道她本人是不是认同我这么说她，因为我就不喜欢别人这么说我。

　　快到八点半了，今天一天的帐都算好了，片子也整理好了，老板娘背起包，示意我可以关门走了，于是她先走一步——每天都是这样，我关门，老板娘真的很相信我。

　　我关门，锁门，准备回家，不，和阿亚一起……去走走……

　　“我们去哪儿？”我问道。

　　“吃饭了吗？”

　　“哦，还没……”

　　“我朋友家开寿司店，一起去吃吧！”

　　“这个……可以吗？”

　　“嗯？不可以吗？”

　　“好吧，多谢了！”我想我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拒绝。

　　“白天很闷热，现在天黑了倒还凉爽，我们走着去吧！虽然不近但也不远，就当是锻炼身体，嗯？”

　　“好啊，我没问题。”我发现，阿亚好像……不，这应该只是我的错觉。

　　晚上的街道不是很亮，但也不黑。路边的小摊贩星星点点地亮着灯，有阵阵风吹来还真比白天凉爽多了！

　　“那个……清岭……”

　　“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去店里……干活的？我是说，你不念大学也不找工作家里不反对吗？……对不起，我没有问你隐私的意思……算了就当我没问吧！抱歉！”说着她看也不看我自己一个劲往前走。我停下来看着她——我越来越觉得阿亚是个很有趣的女孩，我对她越来越有兴趣了！

　　“阿亚。”

　　她听见我叫她返身看向我。“反正我现在也不是很饿，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下吧！我累了。”我也不征求她的意见，自顾自地就找了路边一张长凳坐了下来。阿亚什么也没说，看看我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我转过头看着她，突然有了一种想逗她的感觉。

　　“你和家里闹别扭了？”

　　“没，没有。”

　　“和男朋友分手了？”

　　“你认为我有吗？”

　　“对不起……”我忘了，她不是轻易就能“欺负”的人，她的毒舌除了瑛二之外大概也没人比得过了吧？我应该小心的。“你今天和平时不太一样，所以……所以……”

　　“我想一个人住。”她没有让我有更多的时间选择措词。“也许你不信，我一直都想过的生活，就是像你这样的。可是……我想我始终都只能是别人眼中的‘乖乖女’吧？我不能不管我父母，不管我的家人……”

　　“‘乖乖女’？你？”我开始开她玩笑，今天我一直都有这种冲动。

　　“？”她斜眼看着我。“你在开玩笑吗？”糟了，我又忘乎所以了！刚想找些话跟她道歉她却难得没有展开她的毒舌反击而是继续说了下去，感觉……幽幽的……

　　“一直以来，我都努力地念书，从小学到国中、高中，还有现在的大学，我都努力考入重点学校，这样家人都会开心。将来，我还要努力去找一家体面的大公司，赚很多来养家。虽然我是女生，将来只要嫁个好人家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是独生女，我不想做一个只会在家的女人。可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也许在别人眼中我是个优秀生，什么都有，什么都不需要，可我却觉得我的生命中真的是少了点什么。然而，我又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阿亚停了一下。我惊讶，我们两个……是不是……都开始变得爱说话了？“直到最近我终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了。”她继续开始往下说，我没有插话，我不想打断她，今晚，我想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我现在住在学校，有一个室友，和你一样。我很喜欢她，我们很合得来。我知道很不该，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我不想再住在家里了，我想搬出来，我想一个人住！我想……我想……做回我自己……”阿亚似乎有些激动。“念所有的重点学校，进大公司赚很多钱，然后结婚生子，老了以后会有许多子孙伴你安度晚年，过一个完美的人生。听上去真好啊！可我不想再继续了……这样的生活，不适合我……”天哪！女神是不是今天特别眷顾我？让我听到了阿亚20年来所有没说的话？“你今晚说的话有你这20年来说的话多吗？”

　　“清岭！！”阿亚似乎真的生气了。

　　“好好，我知道了。”

　　“你真的明白？”

　　“我想是的……我想……是的。你真的决定了？你有勇气与你这20年来的生活彻底诀别？你真的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梦想与理想是有区别的。现实更是真实地摆在面前。我知道，你想问我是如何有勇气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的吧？这没什么。我是老么，从小父亲就不怎么喜欢我，因为我个性差，他认为我不成气候不像保坂家的人。毕业后我不想干那种一本正经的工作，朋友便介绍我去了现在的店里打工。这地方挺好，老板娘人也好。没过多久我便从家里搬了出来，然后瑛二找到了我，与我合租。说起来，瑛二这人也奇怪啊！”我想我说完了，我也用尽了所有的词一口气说了24年来最多的话。可阿亚只是看着我——我知道我没说完？也许吧……我想想……

　　“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命……对了，你相信命运吗？哦不，这问题太无聊了，不说这个。我是说，我这样的生活很顺理成章，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而你就需要一点……一点……特别的……怎么说呢？契机？勇气？”我觉得今天晚上我简直像个喝醉了酒的ぉじさん！“嗯……虽然我一直都是对别人的事没兴趣，不过……总之……我还是认为人如果想要活得开心就走自己想走的路！”我觉得我终于把重点说了出来。哦老天！我今天是怎么了？平时压根想不出那么多话好讲。

　　“清岭？”

　　“嗯？”

　　“你今天很多话哦！”

　　“你不是吗?”

　　“是哦，我们俩是不是都有哪里出了问题？”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突然我们开始大笑，笑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走吧，我饿了。”她起身。我跟了上去。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反正今天晚上天气还算晴朗，星星也比平时要多一些。虽然在这个星球上有两个人有些不正常，呵……

　　我的心情很好。我开始用跑的，阿亚没缓过神来，被我甩在了身后。但我说过，阿亚不是好惹的——“等、等一下清岭！你当我全校百米第一是用偷的吗？”果然，我不把阿亚当“常人”是正确的——她一会儿就追上了我，果然是优秀生啊！什么都好。当然我并未尽全力，我毕竟还算是个正常的男人，连跑步都跑不过女人的话面子还往哪儿搁！可是，为了再次让阿亚尝到“失败的顿挫感”，我想到了一个小小的“阴谋”——“告诉你一件事哦，阿亚。”“什么？”“我可是T大的首席毕业生啊！”阿亚顿时驻步愣在了那里——我的阴谋得逞了，我顺利地抢先抵达她朋友家开的寿司店，当然也没有说谎。我只说过“毕业后”可从没说过“高中毕业后”呀！呵呵，终于被我“骗”着了，也总算是一种小小的成就感吧！感觉还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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