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棠撞进望舒月 ​

　　清晨的风，带着点潮湿的暖意。
　　吹过香樟树的枝叶，抖落一地细碎的光斑。
　　江野棠踩着铃声走进教室时，看见自己的课桌前，围了几个女生。
　　她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像一群嗡嗡的蜜蜂。
　　看见她进来，那些女生瞬间噤声，飞快地散开。
　　眼神里带着点闪躲，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歉意。
　　江野棠皱了皱眉，没理会。
　　她走到座位前，拉开椅子坐下。
　　桌肚里，那支蓝色的画笔还在。
　　旁边，多了一本崭新的素描本。
　　封面是干净的白色，没有任何图案。
　　扉页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字：“画笔不该蒙尘，热爱也是。”
　　字迹很熟悉，是谢望舒的。
　　江野棠的指尖，轻轻划过那行字。
　　冰凉的触感，带着点莫名的温度。
　　她抬起头，看向第三排。
　　谢望舒正低着头，看着课本。
　　黑色的细框眼镜，反射着日光灯的光。
　　晨光落在他的发顶，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边。
　　他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肩膀微微僵了一下。
　　却没有回头。
　　江野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
　　她把素描本塞进书包最底层，像藏起一个秘密。
　　早自习的读书声，朗朗地响起来。
　　混着窗外的鸟叫声，有点吵。
　　江野棠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
　　香樟树叶在风里晃来晃去，像绿色的波浪。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又飘向第三排。
　　谢望舒的脊背挺得笔直，手指捏着书页的边缘。
　　他的侧脸很干净，线条柔和。
　　像一幅安静的素描。
　　江野棠的心里，有点乱。
　　自从那天在小巷的小屋，谢望舒听完林奶奶的解释，跟她道了歉。
　　她以为，他们之间，只会是更彻底的陌路。
　　毕竟，她当时的态度，算不上好。
　　甚至可以说，很刻薄。
　　可这几天，班里的气氛，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那些落在她身上的，带着刺的目光，少了很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犹豫的，带着点探究的眼神。
　　还有，那些窃窃私语的流言，也淡了下去。
　　江野棠不是傻子。
　　她知道，这一切的改变，和谢望舒有关。
　　那天下午的班会课，陈老师原本要公开讨论“江野棠霸凌”的事。
　　谢望舒却在那之前，主动站到了讲台上。
　　他没说什么慷慨激昂的话，只是从书包里拿出一沓照片。
　　照片是他趁着周末拍的。
　　第一张，是梧桐树洞旁，江野棠把粉色布包轻轻放进去的背影。
　　夕阳落在她的肩头，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第二张，是破旧小屋的窗台上，江野棠正给林奶奶剥橘子。
　　老人的脸上，带着欣慰的笑。
　　第三张，是林小满攥着江野棠的衣角，递过一颗糖的画面。
　　两个身影挨得很近，没有半分畏惧。
　　“这些是我周末拍的。”谢望舒的声音，平静却有力量，传遍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林小满的爸爸好赌，总抢她给奶奶买药的钱。江野棠不是抢布包，是帮她藏钱。”
　　“她每天放学都会去照顾林奶奶，这不是霸凌，是帮忙。”
　　他顿了顿，又拿出一张纸，是林薇薇的检讨书。
　　“举报信是林薇薇写的，她因为和江野棠有旧怨，故意捏造事实。这是她的检讨书，陈老师已经核实过了。”
　　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些照片和检讨书的复印件上。
　　张扬张了张嘴，想反驳，却看着照片里清晰的画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野棠坐在最后一排，看着讲台上的谢望舒。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那一刻，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还有一次，是在学校的公示栏前。
　　不知道是谁，把“江野棠霸凌”的流言，写成了小字报贴在上面。
　　路过的学生，围了一圈又一圈，指指点点。
　　江野棠路过时，原本打算视而不见。
　　却看见谢望舒拿着一张白纸和胶水，站在公示栏前。
　　他没有撕毁小字报，只是把白纸贴在了旁边。
　　白纸上，用工整的字迹写着事情的来龙去脉，还附上了林奶奶和林小满的手写证明。
　　他站在那里，安静地给围过来看的学生解释。
　　“江野棠是被误会的，她真的在帮林小满和她奶奶。”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人听清。
　　有人质疑，他就拿出证明；有人不信，他就耐心地把前因后果说清楚。
　　江野棠站在不远处的树后，看着他的背影。
　　风卷起他的衣角，阳光落在他的发梢。
　　她的心里，那片冰封的湖面，好像裂开了一道缝。
　　有细碎的光，透了进来。
　　上午的物理课，老师让上黑板做题。
　　点了江野棠的名字。
　　江野棠愣了一下，慢慢站起来。
　　她走到黑板前，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
　　有点懵。
　　她转学过来没多久，很多知识点都跟不上。
　　她站在那里，手指捏着粉笔，迟迟没有落下。
　　周围，传来几声低低的嗤笑。
　　张扬的声音，尤其响亮。
　　“连题都不会做，果然是美术班来的差生。”
　　江野棠的脸，有点发烫。
　　她的手指，攥紧了粉笔。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轻轻响起。
　　“用牛顿第二定律，先分析受力情况。”
　　是谢望舒的声音。
　　不大，却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江野棠的心里，猛地一跳。
　　她抬起头，看向谢望舒。
　　他正低着头，看着课本。
　　好像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
　　江野棠定了定神，按照他说的，开始解题。
　　粉笔落在黑板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行行公式，慢慢浮现出来。
　　最后，她写下答案。
　　老师点了点头，满意地说：“对了，思路很清晰。”
　　江野棠松了口气，走下讲台。
　　她回到座位上，趴在桌子上。
　　眼角的余光，瞥见谢望舒的侧脸。
　　他的嘴角，好像勾了一下。
　　像一抹极淡的，不易察觉的笑。
　　江野棠的心里，有点甜。
　　像含了一颗薄荷糖，清凉里，带着点微甜。
　　中午放学的时候，江野棠没像往常一样，留在教室里啃面包。
　　她走出教室，看见谢望舒站在走廊的窗台上。
　　手里拿着一本素描本。
　　是她的。
　　她早上塞进书包，忘记拿出来了。
　　谢望舒看见她，转过身。
　　他的脸颊，有点泛红。
　　“你的素描本，掉在地上了。”
　　他把素描本递过来，声音很轻。
　　江野棠接过素描本，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
　　冰凉的触感，像电流一样，瞬间传遍全身。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谢谢。”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谢望舒笑了笑，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
　　“不用谢。”
　　“我看你桌肚里有画笔，就……就给你买了这本素描本。”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脸颊，也越来越红。
　　像熟透了的苹果。
　　江野棠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班长，有点可爱。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
　　“喜欢。”
　　三个字，很轻，却很清晰。
　　谢望舒的眼睛，亮了一下。
　　像星星，落进了他的眼底。
　　“那就好。”
　　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我……我还帮你跟陈老师说了，美术班的画室，你可以随时去。”
　　“陈老师已经同意了。”
　　江野棠的心里，猛地一颤。
　　她看着谢望舒，眼里，有点湿润。
　　她转学过来这么久，没人知道，她有多想念画室。
　　没人知道，她有多想念，那些色彩斑斓的日子。
　　只有他。
　　这个曾经误会过她的男生。
　　这个用最踏实的方式，帮她澄清流言的男生。
　　这个，给她买素描本的男生。
　　江野棠的喉咙，有点发堵。
　　她想说谢谢，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哽咽。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素描本。
　　封面的白色，很干净。
　　像一片，没有被污染的雪。
　　“谢谢你，谢望舒。”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真诚。
　　谢望舒看着她，笑了。
　　笑得很干净，很温柔。
　　像清晨的阳光，洒在心上。
　　“不用谢。”
　　“我们……我们是同学，不是吗？”
　　江野棠抬起头，看着他。
　　看着他眼里的温柔，看着他嘴角的笑。
　　她的心里，那道裂开的缝，越来越大。
　　有更多的光，透了进来。
　　走廊里的风，吹过他们的发梢。
　　带着点香樟树的味道。
　　阳光落在他们的身上，像一层金色的纱。
　　两个少年，站在走廊的窗前。
　　一个，手里拿着素描本，嘴角带着笑。
　　一个，眼里闪着光，脸颊泛着红。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很微妙的气息。
　　像春天的种子，悄悄发芽。
　　像夏天的风，轻轻吹过。
　　像青春里，那些，说不出口的心事。
　　下午的课，江野棠听得很认真。
　　她不再趴在桌子上睡觉。
　　不再看着窗外发呆。
　　她拿起笔，在笔记本上，认真地记着笔记。
　　偶尔，她会抬起头，看向第三排。
　　谢望舒也会刚好转过头。
　　四目相对。
　　然后，又飞快地移开。
　　脸颊，都有点发烫。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暖。
　　香樟树的叶子，绿得发亮。
　　教室里的读书声，朗朗地响着。
　　像一首，温柔的歌。
　　放学的时候，江野棠收拾好书包。
　　她走到谢望舒的座位前。
　　“谢望舒。”
　　她的声音，很轻。
　　谢望舒抬起头，看着她。
　　“怎么了？”
　　江野棠的手里，拿着一支画笔。
　　是那支蓝色的画笔。
　　“这个，送你。”
　　她把画笔递过去。
　　谢望舒愣了一下，接过画笔。
　　蓝色的颜料，沾在指尖，有点黏。
　　却带着点，温暖的温度。
　　“谢谢。”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笑意。
　　江野棠笑了笑，转过身。
　　“我去画室了。”
　　“嗯。”
　　谢望舒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走出教室。
　　手里的画笔，很轻，却像握着整个春天。
　　他低下头，看着画笔上的蓝色。
　　像天空的颜色，像大海的颜色。
　　像，江野棠眼里的光。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很满，很暖。
　　画室里，阳光很好。
　　江野棠站在画架前，拿起画笔。
　　蓝色的颜料，落在画纸上。
　　像一片，蔚蓝的海。
　　她的嘴角，带着笑。
　　眼里，闪着光。
　　窗外的阳光，洒在画纸上。
　　洒在她的身上。
　　像一场，温柔的梦。
　　青春里的那些误会，那些偏见。
　　那些，冰冷的目光，那些，刺耳的流言。
　　好像，都在这一刻，被风吹散了。
　　只剩下，阳光，画笔，和，一颗，慢慢融化的心。
　　谢望舒站在画室的门外，看着里面的身影。
　　看着她握着画笔的样子，看着她嘴角的笑。
　　他的心里，也开满了花。
　　像夏天的风，轻轻吹过。
　　像青春里，那些，最温柔的心事。
　　暮色，慢慢漫上来。
　　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
　　画室里的灯，亮了起来。
　　暖黄色的光，洒在画纸上。
　　洒在两个少年的心上。
　　一场，关于青春的，温柔的故事。
　　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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