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

　　大会议室里，队务面前摊开厚厚的文件夹，正有条不紊地布置任务：“私人助理主要负责跟进所属成员的日常行程、沟通协调、基础物料整理与生活需求；公共助理则侧重团队演出道具统筹、粉丝礼物登记管理、日常后勤保障……”
　　其他几位有经验的助理已经熟练地打开笔记本记录，不时提出一些实操性问题，气氛忙碌而专业。
　　唯独凌辰，安静地立在靠窗的角落，双臂松松环抱，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落在窗外远处楼宇的轮廓线上。
　　那些“记行程”、“整理物料”、“登记礼物”的字眼，与他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经验毫无交集。
　　为了能名正言顺地站在那个人身边，他必须从头学起，压下所有的不习惯。
　　细心的白柏很快注意到他的“游离”，悄悄挪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语气真诚：“凌辰，你是不是……以前没接触过这类工作？别担心，徐特助私下跟我提过，说你刚回国，对国内艺人助理这套可能不太熟。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问我，我好歹干了一年了！”
　　凌辰转过脸，看向白柏那双清澈热情、毫无杂质的眼睛，紧绷的嘴角线条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
　　他极轻地点了下头，低声道：“谢谢。”
　　此时的StellarShift的排练室，气氛却与助理会议室的严谨截然不同。
　　成员们席地而坐，话题的中心自然绕不开刚刚离开的助理团，尤其是凌辰。
　　有人举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搜索引擎的结果：“看！砚辰集团，创始人是凌珩，有个儿子叫凌砚……网上公开资料就这些了，没提有叫‘凌辰’的这号人物啊。”
　　“凌珩不就一个儿子吗？凌砚都三十多了吧？那这个凌辰……”
　　“或者远房亲戚？反正看着就不像普通打工的。”
　　议论纷纷，好奇心被吊得老高，却又在有限的公开信息面前无处着力。
　　在她们的认知里，砚辰集团的继承人只有凌砚，自然不会将那个气质特殊的助理与之联系起来。
　　一番搜索无果，兴趣稍减，话题又转回凌辰本人。
　　“但他真的好帅啊，那种气质……绝了。”
　　“我觉得他比很多小生都有星相，要是出道……”
　　“嘘，别瞎说，人家是砚辰派来的助理。”
　　队务很快开完会，带着六位助理熟悉公司环境。
　　她边走边介绍，如数家珍：“这边是CandyClix的排练室，他们人多，场地大些；这是咱们StellarShift的，你们以后常驻；那边是NovaNari的，再往前是录音棚、化妆间、造型师办公室……”
　　一行人走着，不知不觉到了食堂门口。
　　队务拍拍手：“先吃饭！下午还有具体工作要对呢！”
　　食堂里人声鼎沸，饭菜香气混合着各种声音，构成一幅鲜活的职场图景。
　　其他助理很快熟络地围坐一桌，边吃边交流。
　　凌辰独自坐在稍远的位置，安静地吃着盘中简单的餐食，仿佛自带隔音屏障，只偶尔抬起眼，不动声色地听着周围的谈话。
　　白柏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队务：“姐，成员们平时都在食堂吃吗？”
　　“看情况。有的喜欢食堂实惠，有的排练忙就点外卖。你们得跟自己负责的成员确认好饮食偏好和禁忌。” 队务耐心解答。
　　白柏点点头，又看向凌辰：“凌辰，你吃好了吗？咱们去排练室吧，趁她们中午休息，可以再熟悉一下。”
　　凌辰放下筷子，简洁地应了声“好”，利落地收拾好餐盘，起身跟上。
　　他们一离开，食堂某张桌子旁的几个员工便交换了眼神，压低声音：
　　“看见没？就那个，新来的助理，派给韩简乐的。”
　　“啧，长那样，当助理？说他是来体验生活的少爷我都信。”
　　“韩简乐这回……啧，身边放这么个人，想低调都难了。”
　　议论声隐隐传来，凌辰步伐未乱，只是嘴角几不可察地抿紧了些。
　　这些，他早有预料。
　　只要目标明确，旁人的眼光，不过是背景杂音。
　　去排练室的路上，白柏化身热心前辈，事无巨细地向凌辰传授经验：“行程表一定要核对清楚，时间地点不能出错；成员的饮食禁忌、过敏源要记牢；粉丝送的礼物要分类登记，贵重物品尤其要小心保管……”
　　凌辰听着，偶尔点头，指尖在手机备忘录上无声地记录着关键点。
　　很快，两人来到StellarShift排练室门口。
　　白柏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苏沐言的声音：“请进！”
　　推门进去，韩简乐、商时、江念等人都在，有的在拉伸，有的靠墙休息。
　　“白柏来啦！” 几个年轻的后辈成员热情地打招呼。
　　白柏笑着回应，凌辰则默默走到韩简乐附近，安静地站定，身姿挺拔如竹。
　　几个好奇的后辈凑过来，小声跟凌辰打招呼。
　　凌辰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多言，气氛略显冷淡。
　　白柏见状，立刻笑着打圆场：“大家别介意哈，凌辰他性格比较安静，但人很好，能力也强，可是砚辰精心培训出来的呢！” 她一边说，一边自然地融入成员们的闲聊，气氛才重新活络起来。
　　韩简乐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目光不经意地落在身旁的凌辰身上。
　　他站在那里，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目光平静地落在前方某处，仿佛对周围的谈笑浑然不觉。
　　然而，她能感觉到，周围那些看似在与白柏说笑的成员，视线总会似有若无地飘向凌辰。
　　就连一向清冷、对旁人漠不关心的商时，刚才也抬眼看了他两次。
　　江念捕捉到商时的目光，笑着打趣：“商时，怎么，羡慕乐乐有男助理了？”
　　商时收回视线，语气平淡无波：“白柏很好。” 短短四字，便截断了所有后续玩笑的可能。
　　苏沐言蹭到韩简乐身边，挤眉弄眼，压低声音笑道：“幸好咱们公司不开男团业务，不然就凌辰这条件，妥妥的C位预备役，到时候不知道要勾走多少小姑娘的魂，咱们的粉丝怕是要跑掉一半！”
　　排练室里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
　　韩简乐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被议论的主角依旧静立一旁，仿佛大家谈论的与他全然无关。
　　韩简乐看着始终沉默的凌辰，鬼使神差地站起身，轻声问道：“你刚才在食堂吃过了吗？”
　　凌辰立刻抬起头。
　　排练室冷白色的灯光落进他眼底，那层惯常的疏离感瞬间如潮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的温和。
　　他声音也放得轻软：“嗯，吃过了。你呢？”
　　“我等会儿回宿舍点外卖。”韩简乐轻轻点头，心里却掠过一丝异样——他对旁人说话，总像隔着一层冰，怎么轮到自己，语气就……像化开了？
　　“好。”凌辰应道，语气平稳而自然，“公司给我们配了工作车，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话音刚落，旁边的苏沐言像弹簧一样蹦起来，指着凌辰：“好啊你！明明会好好说话，之前跟我怎么就俩字儿俩字儿往外蹦？现在对乐乐倒是热情得很嘛！”
　　凌辰侧过头，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目光平静地落在苏沐言脸上，语气没什么起伏：“不是哑巴，当然会说话。”
　　苏沐言被噎得一怔，张了张嘴，愣是没接上话。
　　“好了好了，”祁溪澈笑着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今天练得差不多了，都回吧。后面连着好几场硬仗呢，养精蓄锐要紧。”
　　安绮柔也跟着起来，手脚利落地把散落在地板上的发圈、水杯扫进背包，拉链“嘶啦”一声合上：“走吧走吧，再练下去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白柏凑到商时身边，眼睛亮晶晶的：“商时前辈，一起回宿舍吗？”
　　商时摇了摇头。
　　黑色卫衣的帽绳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领口下露出的银色项链在冷光灯下划过一道锐利的光。
　　她的目光始终落在排练室中央的镜面上，声音没什么温度：“还有几个动作要再抠一下。”
　　白柏立刻乖巧点头：“哦哦，好的。”
　　韩简乐弯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水杯，她才想起自己今天忙得没喝几口水。
　　其他成员陆陆续续离开，有人结伴去更衣室，有人商量着去楼下便利店，原本喧闹的排练室渐渐安静下来。
　　走廊暖黄的光透过门缝漏进来，在凌辰的轮廓上镀了一层柔和的边。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韩简乐微弯的脊背上。
　　收拾的间隙，苏沐言突然凑到韩简乐耳边，带着橘子汽水味的呼吸喷在她颈侧，声音压得低低的却满是戏谑：“乐乐，你这助理好看是好看，可也太冷了吧？刚才跟他说话，我差点以为自己在南极跟企鹅唠嗑。”
　　安绮柔把头发扎成利落的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闻言也点头附和：“可不是嘛！商时那是高岭之花，他这……简直是移动冰山。除了跟你说话还能听出点人味儿，对其他人，啧啧。”
　　“可不就是座冰雕！”苏沐言夸张地搓了搓胳膊。
　　韩简乐刚想说什么，凌辰已经走到了跟前。
　　他不知何时将蓝衬衫的袖口卷到了手肘，露出一截冷白修长的腕骨，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饰品，却莫名透着一股疏离的矜贵。
　　他的声音比刚才对苏沐言说话时，明显温和了几个度：“要帮忙吗？”
　　“不用了。”韩简乐摇摇头，转向苏沐言和安绮柔，“都收拾好了？那走吧。”
　　祁溪澈晃了晃手机，屏幕上外卖软件的图标格外醒目：“OK！干饭大计启动！”
　　四人说说笑笑地穿过走廊。
　　凌辰刻意落后三步，不远不近地跟在韩简乐身后。
　　他脚上一双干净的白运动鞋，鞋底与光洁的大理石地面碰出规律轻响，像在小心翼翼地丈量着一个既不会打扰她与朋友相处、又能在她需要时立刻上前的“安全距离”。
　　走到公司大厅旋转门时，暮色已彻底漫过玻璃。
　　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地投进来，在地面铺开一片晃动的、斑斓的光影。
　　凌辰突然加快脚步，走到韩简乐身侧，语气沉稳：“你们在这儿稍等，我去开车。”
　　尾音未落，他已转身朝停车场方向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自动门后，只留下门扉开合时轻微的蜂鸣。
　　停车场方向很快传来引擎启动的低沉轰鸣。
　　苏沐言和祁溪澈已经为“晚上吃什么”展开了激烈辩论——苏沐言挥舞着手机，屏幕上滋滋冒油的烤肉图格外诱人：“新开的店！评价超棒还有折扣！”
　　祁溪澈把棒球帽檐压得更低，语气懒洋洋地抗拒：“点外卖不香吗？出去吃还得等位，饿都饿扁了。”
　　韩简乐站在一旁，目光望着停车场的方向，思绪却有些飘远。
　　直到安绮柔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苏苏都快跟西西吵起来了，你还愣神？说说，想吃烤肉还是外卖？”
　　韩简乐这才回过神，眼神还有些朦胧：“都行呀……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你们定就好。”她顿了顿，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可能今天练太狠了，没什么胃口。”
　　与此同时，热浪星河的员工群里，消息正像炸开的烟花。
　　不知是谁偷拍了一张凌辰的侧影。
　　照片光线有些暗，却清晰勾勒出他清瘦挺拔的轮廓——蓝衬衫领口微敞，锁骨线条精致，黑框眼镜后的侧脸线条利落分明，下颌线绷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天！StellarShift新来的助理！这颜值能直接出道了吧？！”
　　“刚才走廊碰到，真人比照片还绝，就是气场太冷，没敢搭话……”
　　“听说是分给韩简乐的专属助理？羡慕了！”
　　“韩简乐那个男助理，颜值真的能打……”
　　聊天框被飞速刷屏，各种感叹的表情包层出不穷。
　　那张模糊的侧影被反复转发，在无数手机屏幕上泛着幽蓝的光。
　　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没人知晓他靠近的真正目的。
　　此刻，在所有人口中，他只是“StellarShift那个神颜男助理”，而韩简乐，则成了众人目光中那个被微妙羡慕与好奇环绕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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