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7 章
寂弦走了。
带着那句仓促的“我有点事,离开一下”,和他周身骤然冰冷的能量余波,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可她想不明白。带他出去,一起回师门,这不是好事吗?难道他不愿意?
她必须得问清楚,但是直到晚上寂弦都没有回来。
但是几天过去了,寂弦依旧没有再出现,花燃有时候甚至怀疑,寂弦是不是根本就不存在,是她自己产生的幻觉。
接下来的日子,花燃照常早起,打水,照料她那片一丈见方的菜园,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神墟的气候比她刚来那天还恶劣。
那三个混沌人偶一直杵在菜地边,一动不动,像个真正的摆设。她试过指挥它们,但它们毫无反应,仿佛随着寂弦的离开,也一并“沉睡”了。花燃只好自己动手,用小铲子松土,用手指捻去偶尔飘来的枯败碎屑。
七天,转瞬即逝。
这段时间,通过她精心呵护以及灵力的喂养下,她种下的种子几乎都长出来嫩叶。
第八天清晨,天光依旧晦暗。
花燃推开宅子大门门,第一眼便急切地望向菜园,想看看经过一夜,那些小苗是否又长高了些。
然而,目光所及,却让她瞬间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寂弦回来了。
他就坐在菜地边上,背对着她,墨色的身影几乎与尚未散尽的晨雾融为一体。他手里似乎捏着什么。
而昨天傍晚还透着生机的那片土地,此刻竟变得一片狼藉,光秃秃的!
“寂弦?!”她的语气中带着惊喜,以及——怒气。
她气势汹汹地走到他的面前,
他的侧脸在灰败的天光下,显出一种异样的苍白,几乎透出不健康的青色。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他低垂着眼,深灰色的眸子空洞地望着地面,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又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戾气。
“你——”花燃气得浑身发抖,指向那片狼藉,“你干的?!”
寂弦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他的眼神聚焦在她脸上,那目光却让花燃心头发寒。里面没有往日的温和,也没有歉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以及一种……近乎孩子气的、执拗的破坏欲得到满足后的空洞。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很久没说过话,又像是刚刚压抑过什么激烈的情绪。
“为什么?!”花燃的声音都在颤,“那是我的菜!我辛辛苦苦种了七天!它们才刚冒头!你知不知道我——”
“吵死了。”寂弦打断她,语调平直,毫无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蛮横。
“什么?”花燃以为自己听错了。
“它们,太吵了。”寂弦重复道。
花燃被他那句没头没脑的“太吵了”砸得懵了一瞬,随即怒火“腾”地烧了上来:“吵?它们只是几片叶子!怎么会吵?!”
寂弦没回答,只是偏过头,侧脸在灰白天光下绷成一条冷硬的线。他屈起一条腿,手肘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却伸出来,用指尖极其烦躁地、一下下抠着旁边一块焦石的边缘,发出细微又刺耳的“沙沙”声。
“你到底怎么了?”花燃上前一步,声音因愤怒和不解而颤抖,“你这几天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等——”
“等你?” 寂弦忽然打断她,转过头,深灰色的眼眸里像是凝结了冰渣,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等我把你的菜园弄得更好,让你能早点走?”
“我不是——”花燃急道。
“它们就是吵。” 他猛地提高声音,又像是被自己失控的语调刺到,立刻抿紧唇,重新扭回头,抱起膝盖,把下巴抵在臂弯里,只留给她一个黑发凌乱、写满抗拒的背影。周身那股冰冷的低气压几乎肉眼可见,连离他几步远的花燃都感到皮肤传来细微的刺痛感。
“在这里,”他闷闷的声音从臂弯里传来,带着一种孩子气的、却更伤人的执拗,“我说吵,就是吵。”
此刻的寂弦,不再是那个温和神秘的守护者,更像一个被触怒了领地、无理取闹却又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死小孩”,用最幼稚的破坏和最尖锐的语言,武装着自己那连他自己都可能无法理解的、翻涌的恶劣情绪。
七天的等待以及自己辛辛苦苦的成果被破坏的委屈,让她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珍珠般的泪珠不停汹涌出来。
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那持续散发着的冰冷低气压,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深灰色眼眸里凝结的冰渣,在触及她脸上滚落的泪珠时,似乎有极其细微的裂纹一闪而过。
但随即,那恶劣的外壳迅速加固。他猛地别开脸,下颌线绷得死紧,仿佛多看一秒她的眼泪都是难以忍受的。
“吵死了。”他干巴巴地重复,声音却比刚才低了半分,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哭什么。”
这话与其说是质问,更像是一种笨拙的、试图阻止事态继续滑向他不擅长应对领域的徒劳挣扎。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不准哭。”他又硬邦邦地补了一句,语气却缺乏之前的笃定和蛮横,反而透出点色厉内荏的味道。
“你……你管我哭不哭!”花燃抽噎着,眼泪流得更凶了,“你毁了我的东西……还不准我难过吗!你……你这个……”
她想骂他,可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什么真正恶毒的词汇,最后只能带着浓浓的鼻音控诉:“……你这个坏人!”
“坏人”两个字砸出来,寂弦的肩膀似乎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他像是被这两个过于直白、过于“人性化”的词汇烫到了,猛地站起身,动作甚至带着点仓促。
但他没走。
而是开始烦躁地来回走动。
脚步又快又重,踩在被他自己弄得一片狼藉的焦土上,毫无章法。墨色的衣摆随着他的动作胡乱翻飞,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心浮气躁。
“闭嘴!”他低吼了一声,却更像是在对自己胸口那股莫名翻涌的、让他极度不适的滞涩感发火,而不是真的在呵斥花燃。“别哭了!吵得我头疼!”
好不容易压制住的体内的混沌之气又翻滚起来。
“我头好痛。”
他忽然不瞪了,也不走了。
而是就当着花燃的面,一声不吭地、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劲儿,重新蹲了下去。这次不是刚才那种防御性的抱膝,而是有些泄气地、直接把额头抵在了并拢的膝盖上,手臂松松地环着小腿,墨色的长发披散下来,几乎把他整个人都裹住。
像一个跟人吵输了架,又累又委屈,干脆把自己藏起来生闷气的……大号熊孩子。
周身那吓人的低气压和混乱波动,也奇迹般地、随着他这个“蹲下自闭”的动作,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一种浓浓的、几乎实质化的低气压郁闷。
花燃的哭声被他这突如其来、反差极大的举动给噎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呆呆地看着地上那一大团散发着“我很烦别惹我”气息的墨色身影。
这……又是什么招数?
她吸了吸鼻子,胡乱用手背抹了把脸,心里的火气被他这堪称幼稚的应对方式给戳漏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变成了哭笑不得和一点微妙的……心软。
她挪近了一点,也蹲下,犹豫着,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抵着膝盖的肩膀。
“喂……”
没反应。那团墨色一动不动,仿佛石化。
花燃又戳了一下,力道重了点:“寂弦?”
“……别碰我。”闷闷的、瓮声瓮气的声音从膝盖和手臂的缝隙里传出来,带着浓浓的鼻音和……一种刻意维持的、但已经没什么威慑力的“凶”。
“你……”花燃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知怎的,那句“你毁了我的菜”忽然有点说不出口了。她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你刚才……头还痛吗?”
埋着的人影似乎极轻微地僵了一下,然后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依旧没抬头。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