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引山洪

作者:君忧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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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争


      柳纤云其上师尊一代,总统两位,其一便是陈尘的师尊——逍遥真人。

      言传那位真人痴迷于炼器,是以他同门师兄潇湘真人收徒有五,而他,仅此亲徒一人。

      炼器而痴迷乃至不可见,宗门峰上几乎不曾见过那位真人影,是以如今,即便是他人消迹亦是无人知晓。长此已久,千锤峰便由唯一的内门弟子——陈尘,代理掌管。

      【"所以啊,总结起来,他入门时间比你久,是你们名义上的同门师兄。"】

      (听着它念叨完)所以,就因为他是独苗?没事找事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好歹你们兄弟有五个,他只有孤零零的一人诶。"】

      (否认)怎么?是这五兄弟对不住他?才让他陈尘处处相对吗?

      【"那我不知道。"】

      (不悦)不说我向蒋黎讨要飞行符,你可是没看见陈尘那股阴狠,生怕他一秒跳出来就要抢,你没听见他话里话外都在嘲讽吗?

      【"嗯......唉,算了,你看他长得老的份上,就不计较了。"】

      (不赞同)尊老还需爱幼呢,怎么不见他礼待我们?不接受道德绑架。

      内殿之中,陈尘两指轻捻摩挲嘴角胡子,外眦余光瞥向在旁的,所谓自家弟子,这个白痴,双眼依旧痴迷粘着于柳纤云身上?恨不得挖出他眼才好。

      陈尘双目怒瞪,鼻孔哼声发出闷气。回想自己,究竟是如何能忍受这条野鬣?吃里爬外的家伙,枉费自己所做的这一切。

      倒是自负也是气急攻心,双目挑视: "是等柳师弟那徒儿来,这罪名,也可定下。"

      柳纤云不曾理会他,即便相对面几步距离,置若罔闻。蒋黎于中间,左右循视,他不好插手其中,是非偏袒他师弟,闷气沉色可寻林深目光,相对无言而摇头。

      "师尊——师尊!"大声疾呼而来,殿外门口人不可见,声闻之于宽堂而旋。待人踏入殿门,细看之下,是为少男。

      台下厅堂,弟子散退让路。可见对方少男似是仙尊的大弟子?不过十一,是厅内弟子可遮他身形,如苍木纷纷退让。因着他背上有人,也是对方面色青白红肿,让人不由得退避三舍。

      闻声,视线移去,林深望从殿外挤入而来之人。台上三人,可见远处,人群围者似有小子奔入。

      【"嘶——好像是,你大徒弟?怎么脸上画花了?"】

      凝眼,柳纤云与楚沐风相处时日不算久,却是了然明白,对方俨然不喜与他人接触,莫要说是背着他。眼下,怕是楚沐风出事?

      【"出事?世界之子嘛,成长历程总得有风吹雨淋。就不能往好处想?万一是楚沐风打开心扉接受他人好意——"】

      空堂,扑通跪声叩首在地,仰头道:"求师尊救救师弟!"是身上重压,才至他双膝响声刺耳。

      【"......"】

      放下背上少男,肢体可见僵硬而意识混沌。欧阳玖羽手忙掰开楚沐风攥拳,是对方指甲嵌入掌心,渗有血色。

      【"欧呦,几天不见,这么狼狈?任重道远啊,宿主。"】

      吴仁凝视台下人,不见数日之久,听闻这楚沐风可是生龙活虎。若是自己上次没能将他摔残废,而后派人试探才知,现如今这般死活不明又是作何把戏?

      柳纤云移步下台去,半步未曾踏出,身前手横被拦。

      "莫急,柳师弟。此事尚未处置妥当。"陈尘和蔼笑着说道,"你亦是不能先行接触,犯罪之人。"

      柳纤云,瞥视。

      【"诶呀,你这老秃驴,没看见人都半死不活了吗?还拦着?"】

      "柳师弟自以为修为之高,倘若包庇你那徒儿,岂非轻而易举?"陈尘笑意不可谓得意。

      柳纤云视线稍留于台下少男,转头看向对方,浅笑:"依陈师兄之见,该当如何?"

      对方招呼手,戒律堂之人早已等候多时,上前。

      "当然是,测灵。"陈尘说得大声,说得肯定,"他人言,柳师弟亲徒身骨奇世,想当年却是并非通过验石,以师弟名望我等怎敢议论?不若今日,给大家答复?"

      听完他措辞,所以,陈尘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测试楚沐风么?

      【"可是为什么啊?楚沐风身体有没有灵力关乎他什么事情?他何必纠缠不放呢?"】

      (移开视线,往下,回之)你问他,别问我。

      林深提脚迈出,上前道:"不如我去?虽是不比验石,胜在医理方面是比戒律堂熟悉。灵流方面,唯有手熟。"

      戒律峰会之人,恪守成规手段严格,行事雷利不留情面。若非大事判决,断然不会轻易请他们出面。

      陈尘牛眼盯看林深,没好气,沉默看他走向楚沐风。若是自己三番四次阻挠,必然引得他人猜忌,且放他一马。

      虽是不乐意,吴仁也是没阻止。眼下这楚沐名义还是仙尊的徒弟,倘若自己制止,必然留给仙尊不良之情。

      "林师伯,求您......看看小师弟罢......" 欧阳玖羽十指掰扯,驮于他肩上少男的屈指,仰头看着来人哽诉 。

      倒也是奇怪,这小子两颊掌印显然,应是天冷才至他面部青白。林深错开视线,十指掐诀施法,覆手于少男半尺之距,从上往下抚过,流光浅绿淡色浮全身。

      似乎外界,楚沐风蹙额扭动,抗拒身体外来灵流。欧阳玖羽不得抱住他腰身,摁住他双臂,才不叫对方挣扎。

      【"我怎么感觉,你徒弟身上的伤痕这么多,大的也就算了,怎么小的也这样?莫非,你两个徒弟被人半道劫持,这刚从狼窝死里逃生呢?"】

      (斜眼看前侧,他人面带笑似迎喜)你不该问陈尘?

      【"那算了,我和他言语不能沟通,没法交流。"】

      收势,林深往袖寻出药丸,睨着眼看台上人:"这止疼丸,我让戒律峰的人查看,可行?"

      闻言,陈尘依旧不声动。

      吴仁却是反驳,提脚就要下阶制止,这算什么?即便是有他戒律峰的人也无法保证林深的药没问题。可是这陈秃驴居然不动声色?简直——双腿踉跄后仰挥动臂膀,扭视上方,陈尘面黑阴暗,俯瞰。

      要不了多久,戒律峰之人将手中丹药还给林深。接过,塞入楚沐风的嘴还费一番功夫,欧阳玖羽双手四肢并用,掰开他的嘴,囫囵落腹。肉眼见,少男蜷缩的身躯渐缓舒展。

      【"林深是你师兄,那他肯定是向着你的,所以,不用太担心。"】

      (眼看着戒律峰群人)你说,这些戒律堂的人,又为什么在场?

      【"据系统解释,戒律峰是以法为修讲究公正严明,若是正法于道则进修为,反之则为噬。不过法规枯燥难懂,许多弟子不喜选修。"】

      【"......,若是依照你说的,那岂不是他们要对楚沐风测试吗?"】

      (心宽安抚)放心好了,你的世界之子不会引灵,空有灵骨而无灵力修为。

      【"那就好那就好,嗯?不对!天塌了——"】

      回身,拱手应答: "林某已是探过,该弟子身无灵流气息。"

      此言出,好似现实就如此。台下看戏弟子随声附和,道是吴仁那伙欺负他人,只不过见不得他人好,无耻之徒罢了。只不过迫于对方背后势力,他们才不敢出面反抗,仅此而已。

      沸声盈天,你言我语争论,言之乎全然不利于陈尘,传入他耳,聒噪烦闷!

      林深上台途经陈尘,扫视他们师徒二人如今狼狈,挑眉扬声笑道:"若是陈师兄有疑,林某的止疼丹,尽可管饱。"

      吴仁手下用力,言笑:"有病之人,需得吃药。"是底下人摆脱,也便松开手。

      不置可否,林深走向蒋黎侧,拍抚柳纤云:"莫要担心,你徒弟伤势修养几日便可。"

      颔首。眸光斜视前方,柳纤云凉声道:"现在,我可以去了?"

      "慢着!"陈尘再次伸手,阻拦柳纤云,对着他说道,"急什?柳师弟莫不是,把戒律堂的人不放在眼里?"他又扭眼蒋黎,哂道,"蒋宗主向来公私分明,想来不会做出,此等姑息养奸之举?"

      被哂之人蹙眉暗下神色,满脸不悦亦不能表于大众,缄口默言。

      唇上胡上扬而抖动,陈尘眸子瞥眼林深,笑语面善:"谁知不是合伙锦被一床?兄弟情深,我等可是有目共睹。"

      侧视,林深脸色敛下面容而凝之。椅上蒋黎,侧首挑视对方沉吟双眸思之。柳纤云睨视,眼前之人端的是鬼眼迷离。

      【"好吧,宿主我原谅你了,我收回我说过的话。这老秃驴真是心坏,一人战群雄啊,这么勇猛?"】

      (默默吐槽)你这骂他呢,还是夸他呢?

      【"当然是骂他啊,我都说他老秃驴了,还以为山羊呢?嘴巴边还留着两角胡须,作恶的模样也不照照镜子,出口污蔑连带着他胡子一块抖。"】

      (后退一步,与身前人拉开一段距离)嗯,有理,有理。

      戒律堂的人领命再度上前,取出方盒之中,晶石,掐诀虚空灵流涌动,悬停少男身附着。恐是刺激,楚沐风迷迷糊糊,他似乎看见了,柳纤云,身处四周乌泱泱人面杂糅成团,莫不是,已到地下,这些冤魂......

      他不得深想,自是吃了那灵果,身若溺死之人,连见着的水鬼模样都是柳纤云,又是谁人,掐住自己脖颈将自己窒息,溺亡。

      安抚地上少男,欧阳玖羽小声带颤:"不怕,师弟,不疼了。"抬头看正前方,晶蓝冰体,磅礴的灵气,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

      不出片刻,戒律堂之人亦同林深回复一致,甚至难言,出口便是更为惊人的答复:"该弟子灵脉稀碎,内无灵流,体无丹府。"莫要再细说,俨然为废人。

      "不可能!一定是你们枉法徇私,养痈蓄疽!"猛然吼叫,吴仁反驳高喧对方措辞。

      "哦?为何?我很想知。"柳纤云眸间厉色,质问,"你作何如此肯定?"

      扭头相视,兴奋——滞,吴仁错愕,不,楚沐风才是该被讨厌的那个!挥手:"不只是我,还有!还有在场众多弟子!"

      往台下弟子人群指点,嚷道:"朱标,张宇他们,还有几些人!他们全都知道全都看见,楚沐风他明明就有灵力!可为何,却没有一人能检测出?"

      吴仁说着激动,说着越是无厘头,好似放刁撒泼之态:"一定是——肯定是!楚沐风修了邪法,叫人看不出端倪!"

      林深投目少男此刻的无理,这弟子是他陈尘的徒弟,今日一事他深以为是陈尘的设局,可是眼看少男面色之愤怒,情虽无理却是真意。

      陈尘双目打量,这小子......

      哗然间,众人弟子闹闹哄哄,修邪法?宗内门人谁敢直呼言辞?不说对方高声喧嚣,若是真如此,又是仙尊座下弟子,宗门可不得安生。

      倏然间,殿堂四周目光齐聚,欧阳玖羽不免心慌,扯住地上少男双臂往肩上靠。仰视寻,师尊......

      "肃静!"蒋黎适宜出声,阻止闹剧,做不得判官,甚是无力。"你们且说,事件经过由来,不得隐瞒。"

      被点名的几弟子哆哆嗦嗦站出。他们也不曾想,会闹出这般大动静,便是闹上灵息峰,叫宗主坐阵。就是看吴仁那小子,居然不管我等死活么?

      明着来之前,只是答应吴仁,出面简单对峙。且是与那楚沐风交手之时,对方确实不简单,怎也不叫自己吃亏。于是乎,他们几人才敢出面,可如今却......

      朱标抬手,恭敬说来:"前几时日,我们师兄弟几人,本想与楚师弟切磋几番,当然——"他急忙补充道,"我们定然是不敢使出全力,只是简单讨教一二,不负仙尊教导我等——"

      "简单?讨教?"

      柳纤云寒冷目光扫过这方几人,让他们不禁打颤。不记得,从前,无霜仙尊从未理会这等事宜,便是今日在堂,亦让人惊呼失措。

      "当......当然,不是——那时,弟子发现楚师弟身手了得,灵力使用俨然心闲手敏。楚师弟灵骨绝佳我等以为仙尊座下弟子功法必然出神入化,就——"

      修者弟子话未说完,俨然被厉声打断:"够了!"声势裹挟,让人不禁失愣,仙尊他,可是动怒了?

      柳纤云提脚走至欧阳玖羽身旁,俯视,亲揉少男发顶,屈腰伸手将楚沐风捡起。

      少男目光随着他动作,俯视,平视,仰望。

      【"这......怎么几天不见面,这楚沐风伤成这样?哎哟,可别把身体筋骨弄坏了,不然以后难修炼啊。"】

      寒声:"这便是你们口中所言的,功法切磋?"

      察觉视线,寒意袭人侵入身心,朱标几人顿时孱弱鹌鹑,不敢言语。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若不是楚沐风为了保那甚食盒,断然不敢想象,对方招式阴狠下死手是几人不能按耐住他。怎也想不到,几日过去想来是他伤势好,不料如今......

      几番挣扎犹豫不决,他们似乎又不能将这些说出口,只怕,惩罚会更加严重。

      柳纤云轻抚楚沐风的伤口,对方不忍,瑟缩。

      收手,指骨蜷缩,眸沉暗哑:"如若这小子体内有灵,何至于伤成这般模样?若是他有灵力,焉能数次被你们欺负至如此 ? "

      此话出口,在场之人好似心虚,脸上神色变态不一,心虚的作罢,惭愧的也有,懊悔的些许。

      谁能想到,假以为楚沐风是弃子,他们便是敢呈上一风头,既然做不得强者弟子,便把那弟子欺,名声大噪也。

      吴仁忐忑不安,语无伦再争辩:"不,不对,仙尊,是他!楚沐风!他修邪法!你不要——" 被骗了......

      "放肆!"柳纤云转头呵斥,终是忍无可忍,"那日之事,你将楚沐风扔进迷雾岭,焉以为我不知?"

      靠近,悄声说道:"你不觉得,师弟变了么?"

      蒋黎自始至终目光随视,台下殿堂,回之:"你,亦是如此认为?"

      林深直起弯腰,起身,唇上挂笑,浅淡。

      是听他言语,陈尘心落崖底,扭头怒目吴仁。次子满口谎言居然蒙骗于我?这个不堪重用的废物小子,果然,果然天生拥有灵骨者,自以为是的一群愚人!

      闻言,吴仁脸上色彩顿时暗哑,死灰黑白好不生动。他设想多重可能,万没料到那日之人,竟是,柳纤云?

      "你以为,在本尊的领域,戏子游园么?"柳纤云冷眼睨视失神少男,厉声。

      不!不对,不该是他,不应该是仙尊,如若是他自己焉能得手?吴仁脑海霎时间断线,嘴唇嗫嚅,双眼惊慌闪躲。对!定然,定然是他人告密,仙尊不过被他人蒙蔽!

      厅堂人声之嘈杂,置若罔闻。柳纤云梳理怀中少男额鬓乱发,举手之间异常小心:"次子身骨绝佳,是非急于求成,断鹤续凫。"

      欧阳玖羽于他身旁,静然,仰视之,眸中无神。

      银睫上扬,视人如敝屣,冷哼:"本尊倒是不曾想,赠予座下徒儿淬骨丹,竟是惹野鬣豺狼?"

      听出仙尊言语嫌弃,看出仙尊目光厌恶,吴仁脚下不忍后退,以作逃避。

      淬骨丹???

      百草峰有弟子言之,神疑重重:"仙尊口中所言,莫非是古籍失传已久,能逆天改命的传闻神药?"

      "逆天改命?真有这么玄乎?"不善医理,御兽峰女弟子闻言,疑问道。

      "你不曾听闻?潇湘真人曾炼此丹药,且听我那师尊言......"

      "潇湘真人是谁?医术很厉害么?"

      "药方残卷不得全,药有三分毒,可是听闻不良效用也......"

      台下弟子阔天谈论,彼此各怀心事,谁人知其真与假?

      于己而言,此局自己身为宗主必然出面遏制,身侧人拍肩,林深摆手示意,噤声回应。

      耳听弟子言论,林深打量秃驴。现如今之势,反倒有利师弟,不说自己与纤云同出师门,即便是戒律堂,曾经,也有江师兄的存在。说服力,是在场的兄弟三人,无法胜算。

      "淬骨丹?"陈尘心沉,面凝阴暗。潇湘真人?几百年了快要忘矣。只是不让人想,百年不见的人物也要掺和搅事,可气亦可恨!

      淬骨丹?那是何物!吴仁扭头征求陈尘,是看他面色不敢多言的神情。愣然心如灰,台下弟子叽言利耳,摇头如疯,不!这一群白痴!不曾听闻的东西也叫你们信服?愚昧!无知!

      垂视怀中少男,皱眉,举止轻柔抱住楚沐风,手牵欧阳玖羽,虚空无霜显形。不曾回头:"师兄,恕师弟失礼,我且先行一步。"

      蒋黎颔首,凝望许久,小师弟,是真的变了,变回曾经的那人。

      眼看着柳纤云塌上飞剑,可是该死的竟然还带着楚沐风!吴仁双手双足并行下阶跑去,喊叫:"仙,仙尊,你——"灵波横扫,冲击身躯而不能动弹,目瞪!

      灵气磅礴足以震撼,殿内厅堂人耳清晰可闻:"此前疏于管教,借今日之事,告诫各位,飘影峰弟子,不容他人欺辱。"

      飞空么?是第一次,欧阳玖羽轻动五指不敢触碰,视线凝看前,师尊的手......是暖的。

      银丝男子威胁:"若是无理,我定不饶恕。"

      恍惚间,楚沐风听不清,双目睁不开。他想,他大概在梦魇中,梦见柳纤云那冷血无情之人。可是,有香沁萦绕,熟悉让人腻烦,双手抓紧......

      遥望师徒三人背影消失于无迹无边,吴仁双眼怒瞪红煞瘆人,不甘充斥整个心肌:楚沐风,你这废物凭什么?!!!

      【"耶!宿主威风!宿主装逼成——"】

      山高峰岭,人间入冬它飞雪,人间覆雪它苍山。

      小雪纷扬,舍里火盆星子噼里啪啦,塌上少男眼睑微动。

      银丝男子立身桌旁,手执书笺,夕阳映照他轮廓,橙光之下无霜仙尊似附暖阳。

      询问:"师尊,师弟何时能醒?"欧阳玖羽折膝蹲身近焰火,红焰熠熠他双眸,敛神,垂视十指双手,怎觉颤栗不稳,

      闻声,放下纸笺于桌,走去,柳纤云轻笑,抚揉他发顶:"快了,玖羽休息可好?"

      天情渐冷甚有絮雪纷,虽说玖羽与自己房舍距离最近,不容他来回奔跑其中,是怕他染风寒。屋舍有榻,不解其人,何不如在此处安歇?

      红焰散发的暖意,头上手下温暖地触碰,欧阳玖羽自觉并无累意。只是,师尊从未半步离,眸色黯淡,侧首仰视塌上。

      是嗬,担心弟子的,只有师尊。

      "好,弟子先行告退。"颔首应道,"师尊,您也保重身体。"欧阳玖羽起身,回首扬笑乖巧,作揖行礼。

      牵起他拱手,挽起他袖口,柳纤云细看他手腕,询声:"药膏可有按时涂抹?"

      是换一只手,欧阳玖羽双眼盯看腕上青葱,语笑:"师尊嘱托,弟子定然谨记,多谢师——"下颏指腹微凉,仰面望视,入目银雪,耀眼。

      抚着手下人面颊左右看,柳纤云愁云终得舒心:"脸上红肿已是褪去。"交代,"不过,玖羽还需上药几日,不可忽视。"松开手,替他袖衣放下整理。

      "师尊......"

      "嗯?"不闻他声,抚平少男褶皱衣角,柳纤云抬眼询问,"玖羽可是身体不舒服?"

      "师尊,弟子多谢师尊。"

      其实,他有幸能够靠近师尊,全都是因为,楚沐风。他能有今日仰望师尊,是因为,楚师弟。他有今日,是,师弟。

      侧首,双眸随着他人离开,薄夕,愈发红橙而火红,眼里,少男披光同辉。柳纤云目送他离开视线,回首轻笑,摇头。

      【"啧啧,我越来越感觉,宿主你像一个老父亲。送子离开,多么感人,父子情深,依依不舍。"】

      看床榻,不曾醒,回应:"这些不是正常行为吗?难不成只救你对象而不管不顾他人?"

      【"可不是,我这夸赞你呢,宿主心地善良宽厚仁慈,必定多子多福子孙满堂。"】

      向房门,看屋外:"你说这柳纤云名气这么大,为什么他弟子遭受他人欺负而置之不顾?"

      【"呃......你是说楚沐风,还是刚走的那个......"】

      绒雪飞,入喉凉。"都是,楚沐风受人欺负是于公众人眼,起码追究还能讨理。欧阳玖羽不同,自从那日回来,他脸上的伤以及手腕的痕迹,他却隐瞒,追问不应。"

      【"你是说你大徒弟?这都几天过去了,就是他脸上的红掌印也该消褪,就是他手腕的五指青紫也该痊愈,他不想说一定是有他的道理呗。小孩子嘛,总有自己的心事。"】

      楼阶白,雪覆。"你是说,他甘愿被打?还是说,不愿选择相信我?"

      【"嗯......宿主,不知道有句话,该不该说?"】

      风轻扬,雪与棃,共舞。"你不是有什么说什么吗?什么时候大发善心,还在乎我的感受?"

      【"这个哈......嗯,话说我们来这个世界,确实是为了任务而来。但是呢,你这个......你现在,是不是对于别人,过于关心了?"】

      玉雨棃花,细雪银华。

      【"我没有其他意思,毕竟......毕竟你能完成任务就好了。"】

      门扉关阖,风雪不入。"嗯,我明白。"

      飞雪无声,落花无闻,日月相见,同埋雪夜。

      "......师,尊?"楚沐风挣扎坐起身来,带着哑声腔调疑道,这是哪?

      闻声,柳纤云放下手中书信,扭头转身走向床榻之人。俯首,举手覆手试探他额上温,询问:"沐风,你感觉如何?身体可有不适?"

      此人脸上关心神情不似作假。楚沐风收回观摩的眼神,摇头垂首应答:"弟子无碍。"倏然间,以手掩唇闷声剧烈咳嗽,趴于床沿边,脸色涨红难忍。

      不稍片刻,唇边递来杯盏。

      "喝些水,你几日未进水,身体定是吃不消。"柳纤云举着杯,轻抚少男背部替他平复气息。

      受如此之"恩惠",楚沐风眼里感激情不见几分,怀疑猜忌心多了些许。水面倒映他眸,轻嗅,狐疑。

      水液润喉落腹,少男脸色转好。双眼若有似无环视四周,这......怎么看好似是,柳纤云的房间?低头......现在躺在柳纤云的床上?

      几度惊慌惶恐,楚沐风掀开被褥抬脚下榻,双膝跪地——

      止行,扶起,柳纤云疑色:"做何?你需静养,不可伤筋动骨。"摁住楚沐风双肩是让他重回木榻,对方暗中较劲亦是动弹不得。

      少男仰头说道,似是忧虑:"师尊,这不合规矩。弟子还是回房舍,免惹了蜚语。"

      闻言轻笑,笑他小小年纪规矩常挂嘴里,这点倒是好,以后可放心。不免逗弄,屈指往他脑门轻弹,下手自是有分寸。

      视线仰望额上却是突如敲打,虽说无痛不痒,寒神,眼看着对方转身走。少男凝眼,眸色不可止的凶戾暗涌翻腾。

      "你是我徒弟,这话为师说过。"柳纤云将杯盏放下,置于桌面。"师徒之间不分尊卑,若是要言,你昏睡这些时日,都在为师这住下。真有流言蜚语,亦是不等你醒。"

      要什么流言蜚语?虐待儿童吗?柳纤云为这个想法感到有些许好笑。

      【"可不就是,没爹没娘没爷爷没奶奶的,上山被你捡回来,却依旧吃不好穿不暖还受人欺负。要不是别人碍着你身份,恐怕你也见不到你徒弟了吧?"】

      (否认)不是我,你和我说也没用。

      【"唉呀,我没说你,我这不是提醒你吗。现在他醒了,这么一个大好时机怎么不把握?趁热打铁给他嘘寒问暖啊。"】

      (指腹之间摩挲瓷杯,琢磨)我给他特意准备的火盆,还不够暖和吗?

      【"你怎么不先说寒了他的心呢?"】

      是他背影,楚沐风心里怎不是滋味,说不出复杂。对方,似乎,过于聒絮。他知,以前的自己确实想要如今这般的师者。但,那是从前。

      柳纤云回至楚沐风身前,忽略他的茫然与打量,自顾拉起他手腕搭脉。挑眉递眼说道:"至于,麻烦么......"

      抽回手而不能行,楚沐风摆脱不止是以听闻他此言,眸色愣然而睁,蹙眉。

      松开少男手,柳纤云俯腰凑近以细看,伸手轻柔抚摸他面颊肌肤,叹息询问:"还疼么?"

      懵然,楚沐风疑惑他话题转变,黑眸双目溜溜转动凝视眼前,感受到他指腹擦拭而过的肌肤,自身的痛楚,猛然!退开闪躲柳纤云,翻身!撩起床褥将自己身躯包裹于其中,严严实实。

      这速之疾,柳纤云眨眼反应,撇嘴收手,这样彼此不面对说话,可行。直起腰身,俯视床上蛹,追问:"沐风,你可是与他人打架?"

      裹成团的少男并未出声,黑暗之中闷热非常,整个鼻息全是熟悉,是棃,就是扔去身上褥子,十指紧攥,压抑,便是自己不管不顾闯出去,窘迫,躁乱暴动。

      (疑惑)还冷吗?

      【"我没知觉,你别问我,我不知道。"】

      (看着塌上褥成茧)怎么说我柴火加的足够,怎么楚沐风裹着被子,还抖?

      【"也许,是在害怕?"】

      (不解问)害怕?怕什么?

      【"那你想啊,他病刚刚好,醒来你就问他是不是和别人打架。要换作是你,你能好受吗?"】

      (思索,点头)有道理。

      放缓语气极度轻柔,坐于床沿,举手之间隔褥拍抚:"那日,为师能感受到些许异样,可总觉怪异,为何?为师并未见你脸上有伤?"

      静默,少男裹被依然无声回应。

      手下不再抖动,柳纤云自然是看不见楚沐风的面目表情,他知道,身为长者,此事确实他的失责过错。

      安慰:"我是你们师尊,有何困难尽可找——"

      闷声: "你以为,惺惺作态又是为何?"

      楚沐风不听完柳纤云,突兀打断对方,掀开被褥翻身与他对峙,红丝布眼睁圆怒视,吼:

      "你有管过?你可曾正眼看待我?被欺压之时你冷眼瞥过,受辱之时你不闻不问,他人欺我辱我冤我,你呢?你在哪?你不是高高在上的仙尊么?现在又做什么?可怜我么?觉得我可怜了?!开始施舍怜悯了!?"

      不料少男突然起身推人,柳纤云屈膝半弯头脸面向对方,滞,话......愣是半句言语含口不能说。讷然看着对方,自己第一次,对方第一次,彼此第一次。

      "我……"他本意是安抚对方,转念想来,好似又觉自欺欺人。

      少男眼里的厌冲出牢笼,楚沐风眼里的焰吞噬人心,他是对自己,对这副躯体的主人,极度的,憎恶。

      他确实没有资格。他只不过认识对方几日数天,他不过是莫名其妙而来这个世界,他如今享受的鲜活是别人的生命,他更没有资格替别人承担他人之罪。

      【"宿主,你......"】

      师徒二人,小子愤慨冲脑,男子自责其中,氛围诡谲静谧,火星噼啪试图打破。

      柳纤云垂首敛眸,掩去神情起身离步。将袖中笺纸放于桌,木桌之上静躺一封四方白纸信笺。再回看,放笺之人早已离去,不见踪影。

      临近年终,天气渐冷寒意肆起。于修真者言之,无需供暖设施。

      火盆熊熊烈焰,互与暖杂糅。斜橙桌上,白纸黑字,附着属于纸笺的薄绒黄昏。

      "哎呀!公子您可算来了,这次,还是老样?"

      楼是冠盖云集,厅是座无虚席。珠光宝气是富,绫罗绸缎衣着修身,浓眉大眼是韵,胭脂红唇酒肆账房。

      唰——玉扇开,公子展扇生风,笑声爽朗明媚道:"嗯,还是老样子。"

      说罢,徐徐上阁楼。账房娘子翘眸相送,斜斜靠柜桌而扶柳,娇羞模样是让她旁边的伙计,打个颤。

      虽说冷天来,不过楼阁有暖,并不臃肿。小二屈指叩桌,疑惑道:"管事的,您说这个天,这么冷,那公子穿着单薄还扇风?"

      回眸,细柳压眉:"多嘴,行你的活。"揪住他耳,好让他吃痛长记性。

      侧躯往外躲避,举手掰扯耳上她人力道,口中忙喊:"诶,好嘞!红颜醉两壶,三楼厢房——"

      楼阁之间隔音甚好,不说上下且是左右隔房,若非出房门,定然隔墙有耳不能闻。

      吱呀——厢房门扉从外推开,嘎吱——再阖上。

      步入其中,可见有人,桌边椅上端坐婀娜,虽有轻纱遮掩容貌,轻烟水乡之朦胧紫氤氲,难掩女子身姿美色。

      "公子,安好。"女子起身行礼,隔纱颔首。

      来人男子点头,笑容未减半分:"唐灵姑娘久等,江某惭愧。"手撩衣摆 ,嘻嘻笑道,正相面对而坐。

      唐灵闻言摇头,轻掩唇角浅笑回应。恰是小二已把酒备好,酒盏分杯。

      男子青衣带墨,晨雾雨竹,眉眼生是公子又是风流。伸手,指骨锋棱形有力,提壶倾酿于己酒盏,只喝一壶,不曾动外半分。

      轻启唇:"不知公子作何?只身一人一壶酒,足矣,何需再置第二酒水?"这问,是她心中所思已久,自己不擅饮酒,自是接触这位公子,习惯?不论何时,备酒两壶。

      骨指捻杯,转动手中红窑酒盏,仰头喝下。酒液入喉不知味,视笑:"好酒!"恍然失神片刻,想起昔日故人不善饮酒,只一杯佳酿,便是醉倒不省人事。放下杯盏,男子轻松回应,"怀念友人罢了,让唐灵姑娘见笑。"

      提起双眸视线,正眼前对面,扬笑道:"说不定,唐灵姑娘认识。亦,或者你身后之人。"

      轻纱浮动,唐灵愕然,自己认识?身后之人?隔纱雾朦,狐疑对方,只道男子那副慵懒模样,叫人瞧不出端倪。

      垂下眸子盯看桌面,唐灵自认为能够看清大多数人心。唯独,到现在,她亦是不能够看透,眼前这位青衣男子作为。

      "二百五一次!"

      "二百五两次!!"

      "二百五三次!!!"

      咚!

      "二百五十两银子!成交——"

      一枚暗红色刻字木牌,有专人小二传下来。依靠着这牌子号码,买主才能领取拍下的"物事"。

      青衣男子是将手里红牌,推到唐灵桌前,言:"唐灵姑娘,妥善保管。"

      目视眼底桌上,唐灵伸手将牌子接过,既已不是初次,便是无需其他过多的感激言辞。

      酒液入杯清泉响,仰面倾盏美酒入喉,杯不白瓷而为红窑,美酿其中不分清红。五指转动空杯盏,是看手中物,咂摸道:"你我都是普通之人,唐灵姑娘可曾想过,是非己事而插手其中,因果可由谁来承担?"

      手顿,甲上抹蔻为烟紫,指上胭脂细腻透浅红,紧捏红木牌,唐灵眼眸暗沉,抬头轻纱如山:"我知,尽我所能。普通之人?焉非求生可陋?"

      高举杯,如天月,仰望之,是天宫。扯嘴笑意:"普通,人......"

      男子闷声却又笑声,于是乎翻身背靠桌而倚,似是入醉而悠悠,他不见天上月,而举满青瓷壶。是液不是月,液能醉人心,月能见人心。

      酒为红颜醉,初是清甜不足惧,再尝辛辣难回头,醉而不自知。烟云之外,唐灵不忍再看,出口劝道:"公子,酒水醉人,切莫贪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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