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世界

　　由于大炉停火检修，柏汉长得了几日空闲，想着到内城采买一些药材。
　　外城虽也有药市，但大半都是给普通人治病的草药，质量和品阶太差，对现在的他毫无用处。
　　他们的住处离内城较远，要进内城天不亮就要起身。
　　柏汉长头天晚上从袁育杰处借了头骡子，一早起来把平板车套上，随便包了几块干粮扔在车上，“兄妹俩”就这么晃晃悠悠的往内城进发。
　　来这里八年多，这还是东儿头一回进内城。
　　在护城河外排队时，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城墙、巨大无比的城门，以及城门顶上的巨幅青龙浮雕，东儿惊的半天没说出话来，这些建筑的结构和实施难度，即便是在她出生的世界都很难做到吧？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
　　随着一阵龙吟般的巨响，城门缓缓打开，进城的队伍开始慢慢移动。
　　东儿仰头望着城门上那一排排散发着幽白寒光的铜钉，以及那条巨大的青龙浮雕，忽觉眼睛一阵刺痛。
　　“门上有禁制护持，不要乱打量，默背三遍‘凝神诀’。”柏汉长发现小丫头不妥后，伸手将她的毡帽压低，小声交待一句。
　　默背了三遍所谓的凝神诀后，东儿感觉眼睛的刺痛稍稍有所减缓，以为没事了，结果睁开眼发现周围一片模糊，像是突然变成了近视，心中不禁一凛，伸手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襟，低声道，“我看不清东西。”
　　“没事，缓一会儿就好。”柏汉长再次将她的帽檐压低。
　　在城门□□了入城凭证和铁剑门的凭证后，骡车哒哒的行在内城的马道上。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东儿的视线才恢复正常。
　　“刚才不只我一个人看了，怎么他们都没事？”回想刚才的情形，东儿心中疑窦层生？
　　柏汉长指了指天空，不答反问道，“你能看到什么？”
　　东儿不明所以，抬头看向天空，浅蓝的天穹，白色纱云，“没什么特别，就是天空、云朵，还有……极光？”
　　柏汉长嘴角微勾，心道这丫头激发灵根的速度比他想象中要快很多。
　　东儿也想到了灵根激发，眉梢不禁一弯，凑上前小声问道，“这极光是不是就是书上说的护城大阵？”
　　柏汉长微微颔首。

　　骡车顺着进城的马道，一直西行到一处叫洛水渡的渡头，把骡子和平板车寄存在一家脚店后，两人搭船去了河对岸，那里是巨灵城最大的一处药材集散地。
　　那种带门面的店铺自然是不能进的，他们身上那点银钱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他们的目标路边一眼望不到边的地摊。
　　因为人太多，东儿一直拽着柏汉长的后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遇到不认识的药草，拽拽衣襟，他就会告诉她名字和功效，有时连他也不认识，两人就舔着脸问卖货的药贩。
　　药贩一看是两个半大的孩子，又是布衣打扮，大多没什么好脸色，他俩也不恼，就站在原处，等客人来询价时，自然就会知道名字，有时甚至连药性和药理都能弄清楚。
　　走了大半天，到正午时，柏汉长需要的药材已经基本买全。
　　因为附近的脚店人满为患，根本挤不进去，两人便寻了处人少的桥头歇脚。

　　东儿侧坐在栏杆上，一边啃着干粮，一边欣赏着桥下的风景，微风拂来，夹杂着淡淡的药草香，令人心旷神怡。
　　“小鬼头，还在这儿吃呢，你哥哥在巷子里让人打了。”一个圆脸的胖妇人提着一篮菜蔬，着急忙慌地来到桥上。
　　这胖妇人东儿认得，上午买草药时见过，人很热心，还帮他们砍了半天价。
　　东儿往她指的方向看一眼，默默从栏杆上下来，没立即应声，总感觉碰见这妇人的频率太高了点，对方也有点过于热情了。
　　胖妇人似乎看出了她的警惕，眼神微微一闪，缓道，“快去找你家大人来，晚了你哥哥可就让人打坏了。”说话间，手不经意往前一划。
　　东儿下意识往后退半步，视线在那妇人的手上快速扫一眼，发现其指尖又某种粉末残存，也没啰嗦，撒腿就往反方向跑。
　　胖妇人微微一愣，左手下意识就要掐指，突然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吼，放下手，冲桥下大喊，“还不快动手！”
　　话音未落，对面桥头便冲上来两名布衣打扮的年轻人。
　　东儿毕竟只是个半大孩子，没几下便被捉住。
　　挣扎之间，一股异香钻进其鼻腔，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她便再也没了声响。

　　***
　　“大爷呢？还没回来？”胖妇人清洗完手上的粉末后，接过一旁青年递来的擦手巾。
　　“那小子个头不小，又要掩人耳目，怕是要引到隐蔽处才好下手。”见胖妇人擦完手，青年小心接过擦手巾放到一旁。
　　胖妇人觑一眼角落里昏睡的小身影，眉头微蹙，她的体质天生对灵气敏感，又因机缘得到了一门此类功法，使得她对灵气感应更加敏锐。这两个小东西一进药市，她就注意到了，尤其这个小的，灵气外露很明显，依她的想法，只逮这个小的即可，那个死鬼偏又犯了老毛病，见了俊秀后生走不动道，非要一并带走。
　　算上这个丫头，管市大人下派的任务也差不多快完成了，依她的意思，还是早早回他们的阎王谷算了，虽然贫瘠些，但起码自由，不用被人当狼犬驱使。
　　“谁在哪儿！”正思索之际，突然感觉门外有灵气波动——

　　***
　　不知睡了多久，东儿睁开双眸，呆呆望着头顶的纱罗帐，好一会儿后，忽的坐起身，先看看自己，又左右张望一眼。
　　“醒了？”声音是从门口传来的。
　　柏汉长正盘膝坐在门口的木榻上。
　　“你也被抓了？”东儿撑着脑门，想下床，腿抬到一半，只觉天旋地转。
　　“你中了迷魂软骨散，虽然吃了解药，但药力还没有完全发挥，暂时不宜乱动。”柏汉长解释道。
　　东儿实在头昏的厉害，也没再挣扎，依言躺回床上，侧身问道，“那些人贩子呢？”
　　“被官差带走了。”柏汉长的回答很简洁，简洁到只保留了故事的结尾。
　　“这么简单？”东儿有些不相信，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小孩，这些人肯定不是普通的人贩子。
　　柏汉长眉梢微扬，“还能多复杂？”
　　“……”东儿窒了一下，随即笑笑，以她目前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自身实力，的确不适合纠结太复杂的问题，而且眼前这家伙似乎也不太想她知道的太多。
　　房间再次变得安静……

　　与此同时，离药市十几条街外的某幢华丽庄园的楼阁内，气氛可就没那么安静了。
　　一名身披锦袍的瘦高中年人正半倚在太师椅上，蹙眉听着下属回禀。
　　“喔？连丹炉和药材都没了，这么说那两个家伙是真的跑了？”中年人听完回禀后，眼角微微一弯，看似在笑，瞳孔中却闪出一丝杀机，“勇气可嘉。”
　　“阴阳双鬼的修为只有炼气三四层，身上还有管市大人下的禁制，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私逃，恐怕是有人暗中作梗……”下属大胆猜测着，同时也是为自己的失职找借口。
　　中年人瞥一眼下属，他怎会不明白他那点小心思，“这事我自有主张，你先派人去追查双鬼的行踪，另外——吩咐下面的人，做事别太明目张胆，这里毕竟是内城，已经闹了好几次乱子，让他们收敛点。”
　　“可——上面要求的‘人参’数量还差不少，期限又紧，要不还像以前一样，去外城收一些……”下属小心翼翼问道。
　　“暂时不行，上次大战，外城那些门派元气大伤，一个个意见大得很，上面好不容易安抚住，别因小失大，真闹到明面上，倒霉的是你我，你先派人去追查双鬼的下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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