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我荒芜半生

　　周三下午的自习课，李司怀揣着刚借的习题册，脚步轻快地往图书馆走。经过操场时，还能看到周歌洵和倪珂瑜在打篮球，阳光洒在两人奔跑的身影上，少年的笑声混着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格外有生命力。她下意识放慢脚步看了两眼，心间泛起细碎的暖意——运动会上那声隐秘的加油还在耳畔回响，此刻再见他鲜活的模样，竟有些挪不开眼，直到程天恒从身后拍了她一下，才猛地回神。
　　“看什么呢，魂都快飞了。”程天恒挠了挠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球场，“哦，看周歌洵他们打球啊？要不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不了，我去图书馆做题。”李司怀脸颊微微发烫，赶紧转移话题，心里却暗叹程天恒的直白。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早已彻底改观，眼前的发小虽依旧憨厚，但也确实脑子不太好，这份不太好倒是让她意外的有些安心。“你不是说下午要去补数学吗？别迟到了。”
　　程天恒一拍脑门：“差点忘了！那我先走了，晚上操场见啊！”说完，就急匆匆地往教学楼跑。李司怀看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笑了笑，转身走进了图书馆。

　　图书馆里安静极了，只有翻书的沙沙声和空调运行的细微声响。刘阿姨坐在门口的登记台后，见她进来，和蔼地笑了笑：“司怀来啦？还是老位置？”
　　“嗯，谢谢刘阿姨。”李司怀笑着点头，熟门熟路地走到靠窗的老位置——这里既能晒到温和的阳光，又不容易被打扰，前世她就总在这里偷偷看周歌洵，如今故地重游，心境却已截然不同。
　　刚坐下没多久，李司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脸颊越来越烫，头也开始发晕，眼前的字迹渐渐变得模糊。她摸了摸额头，果然是发烧了。想来是昨天训练完出汗，又吹了晚风，没注意保暖，才落得这般境地。
　　她咬着牙想撑一会儿，可头晕得越来越厉害，连笔都快握不住了。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覆在了她的额头上，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你发烧了。”
　　李司怀猛地抬头，看到周歌洵正站在她面前，眉头微微皱着，眼神里的疏离少了几分，多了些真切的关切。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也是来图书馆看书？

　　“我……”李司怀刚想说话，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旁边倒去。周歌洵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小心翼翼地让她靠在椅背上，语气严肃：“别乱动，我去叫刘阿姨。”
　　他转身快步走到登记台，和刘阿姨说了几句。刘阿姨立刻拿着体温计和温水走过来，给李司怀量了体温：“38.5度，烧得不轻啊。司怀，你家里有人吗？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
　　李司怀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虚弱：“不用了刘阿姨，我爸妈都在外地，我自己能行。”前世独自面对病痛的次数太多，这点不适，她还能扛住。

　　周歌洵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她，然后转身走出了图书馆。李司怀心里有些失落，以为他就这样走了——毕竟他们之间，还没熟到可以托付的地步。可没过十分钟，他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条湿毛巾和一瓶退烧药。他把湿毛巾轻轻敷在她的额头上，动作轻柔得不像平时的他：“先把药吃了，刘阿姨已经帮你倒好温水了。”
　　李司怀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接过药片就着温水咽了下去。喉咙里的苦涩很快被心底的暖意取代，原来他不是走了，而是去给她买退烧药了。这个向来清冷的少年，竟有这般细心的一面。

　　“谢谢你，周歌洵。”她小声道谢，脸颊烫得更厉害了，分不清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他的靠近。
　　周歌洵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坐在了她对面的位置，拿起自己的书看了起来。可他的目光却时不时落在李司怀身上，默默留意着她的状态，生怕她再有不适。
　　又过了十几分钟，倪珂瑜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药瓶。他看到李司怀靠在椅背上，额头上还敷着毛巾，立刻跑过去，语气焦急：“司怀，你怎么样了？周歌洵说你发烧了，我赶紧回家拿了我邻居医生开的退烧药，这个药效特别好！”
　　他说着，就把药瓶递过来，又从口袋里掏出几颗水果糖：“吃药苦，给你拿了糖。”

　　李司怀看着眼前一脸焦急的倪珂瑜，心里暖暖的。这个阳光开朗的少年，总是这样热情又贴心。她刚想说话，就瞥见周歌洵放在桌上的笔记本没合上，页面上画着一个简单的小人，旁边还有一个歪歪扭扭的签名——正是倪珂瑜的名字。那小人画得憨态可掬，一看就是随手涂鸦的，想来是倪珂瑜趁周歌洵不注意时画的。
　　李司怀心里泛起一丝羡慕，他们的关系可真好，连笔记本上都有这样的小互动。她完全没往别的方面想，只当是好兄弟之间的玩笑，这样纯粹的情谊，让她格外动容。

　　“我已经吃过药了，好多了，谢谢你啊，倪珂瑜。”李司怀笑着接过水果糖，剥开一颗放进嘴里，甜意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驱散了残留的药味。倪珂瑜这才松了口气，转身看向周歌洵，语气带着点埋怨：“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要是知道她发烧了，肯定早点过来。”周歌洵抬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却没反驳：“刚发现，怕你在打球分神。”
　　李司怀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听着两人的对话，她靠在椅背上，药效渐渐发作，头晕的感觉缓解了不少，眼皮却越来越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睡着后，周歌洵轻轻拿过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生怕惊扰了她的梦境。倪珂瑜则坐在一旁，安静地帮她整理好散落的习题册，还细心地将她的笔归置整齐。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默契。

　　而在图书馆最僻静的角落，一个女生正缩在靠窗的阴影里，头埋得很低，专注地画着速写。她的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空气，笔尖在画纸上细细摩挲，生怕发出一点声响，画面里正是窗边熟睡的李司怀，阳光温柔地覆在她脸上，神情安静又祥和。她画得极慢，每一笔都带着小心翼翼的细腻。她是周歌洵的远方表妹，并非凭成绩考入这所重点高中，而是靠着周家的关系才得以入学。家里生意常年被周家压制，处处要看周家的脸色，这份寄人篱下的窘迫，让她性子愈发细腻敏感，平日里总是缩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极少与人交流，图书馆的这个角落，便是她最安心的避风港。今天恰好撞见李司怀被细心照料的一幕，那份不加掩饰的温暖让她心头微动，便忍不住拿起画笔，将这瞬间悄悄定格下来。

　　刘阿姨站在登记台后，看着这一幕，欣慰地笑了笑。她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见过太多校园里的青涩情谊，眼前的这几个孩子，总让她觉得格外美好。

　　李司怀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给图书馆镀上了一层暖橙色的光晕。她身上盖着周歌洵的外套，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那味道干净又安心。周歌洵和倪珂瑜已经不在了，桌上放着一张纸条，是周歌洵的字迹，清隽有力：“药已放在桌上，记得按时吃。好好休息。”
　　李司怀拿起纸条，指尖轻抚过字迹，心里满是暖意。她又看了看桌上的退烧药，还有倪珂瑜留下的水果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她轻轻拿起周歌洵的外套，叠得整整齐齐，心里默默想着，一定要好好守护这份美好，绝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她没注意到，角落里的周晚晚已经离开了，桌上只留下一张画纸的边角，上面隐约能看到一个女生的轮廓。这个沉默的少女，和她藏在画纸里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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