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龙夺嫡之医女无敌

　　——济世堂后院，初夏的风带着药炉的苦味，卷过石阶，也卷来一个白衣少年。
　　辰时刚打，郑彪领着邵林进门。
　　邵林肩头仍背着江湖人常用的蓝布包袱，包袱角却露出半截白绢——那是李若曦特制的“冻疮膏”标识。
　　他身后，跟着一个陌生身影。
　　那人一袭素衣，却白得近乎晃眼，像是云影山里刚化开的雪。
　　走近了，才看清是个少年，约莫二十来岁，肩背薄而直，像新抽的竹。
　　头发用一根浅灰丝绦随意束在脑后，额前几缕碎发，被夏风拂得微微乱，却乱得好看。
　　肤色白净，却不孱弱；眉峰秀朗，眼角略弯，天生带着三分笑，偏偏唇线薄抿，又添了两分克制。
　　他腰间悬一支青玉短笛，笛尾系小小白缎，绣着“云隐”二字，走路时玉笛轻晃，像一截月色在腰间流动。
　　最惹眼的是他的手——
　　指骨修长，指节分明，腕背隐约可见淡青色血管，此刻正随意扣在包袱上，却给人一种“下一瞬就能飞针走药”的笃定。
　　郑彪远远朝李若曦咧嘴：“小姐，给你带了个贵客！”
　　李若曦放下碾船，拍掉手指上的药粉，迎出去。
　　少年在离她三步处停住，双手前拱，行了一个半揖——
　　腰脊弯得恰到好处，既显世家教养，又无一点酸腐。
　　“云隐山庄苏白，见过李姑娘。”
　　声音清朗，尾音却带一点天然的低哑，像春夜落花拂过湖面。
　　邵林上前，把包袱放石桌，解开，里头整齐码着二十盒冻疮膏、三十瓶止血散，全是我托他带去雪影山的“试用装”。
　　“小姐，你制的药，在山上火了一片。”邵林挠挠头，又指苏白，“这位苏少庄主，就是专门为此来的。”
　　苏白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桑皮纸，双手递给她。
　　“李姑娘，这是雪影山李睿先生给您的手书。”
　　李若曦接过——
　　纸上只有他惯用的潦草笔迹，却透着激动：
　　“若曦，冻疮膏神效，弟兄们夜里能睡满两个时辰；止血散更快，往日需半刻止住的血，如今眨眨眼便收。云隐苏少庄主有意大宗采购，价随你开，但望保量。——睿叔”
　　李若曦抬眼，正对苏白的目光。
　　那双眼，瞳仁极黑，却像覆着一层薄薄雾气，看似温和，深处却闪着星子般的光。
　　他任李若曦打量，不闪不避，只在嘴角留一点礼貌的弯度，像在说：你慢慢看，我耐心等。
　　李若曦抬手示意他坐。石桌旁，是济世堂新做的松木长椅，刚刷过桐油，带草木清辣。
　　苏白却先替李若曦拉开椅背，又取袖中帕子，垫在椅面——怕她衣上沾油。
　　自己才隔桌坐下，腰背笔直，双膝自然并拢，双手搭膝，像山巅一株安静的白茶。
　　“李姑娘，云隐山庄愿每月订冻疮膏五千盒、止血散三千瓶，若产能充足，可再加。”
　　我挑眉：“价呢？”
　　“冻疮膏每盒三两，止血散每瓶五两，另出运资，云隐自提。”
　　我心底迅速盘算——
　　三两，已比江南市价高出一倍；五两，更是把止血散当金子卖。
　　“少庄主不怕赔？”
　　苏白轻笑，眼尾弯成月牙：“云隐只做精品药材，走的是官宦、巨贾、江湖大派。他们肯为‘好用’二字付十倍价。再说——”
　　他略微前倾，声音低下来，像在分享一个私藏的秘密，“姑娘的药，值这个价。”
　　那一瞬，我竟有点恍惚——
　　不是被夸，而是被“看见”：
　　他眼里的光，不是对银子的热忱，是对“药效”本身纯粹的欣赏。
　　像匠人遇名刀，像琴师闻古音。
　　为验真伪，李若曦带他进后院。
　　木棚下，一字排开十只白兔，耳朵上编着号——是她做毒性实验的“志愿者”。
　　李若曦取冻疮膏，涂一只兔后腿冻伤处；又剪开另一只兔股动脉，撒上止血散。
　　血，瞬间收。
　　冻伤处，半柱香后红肿明显消退。
　　苏白蹲身，目光专注，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伸出指尖，在兔耳后轻轻碰了碰，像在安抚，又像在确认。
　　“姑娘配伍，用了冰片、乳香、地榆，还有……”他嗅了嗅，“雪见草？”
　　李若曦扬眉。雪见草，是李若曦临行时从太湖边发现 ，亲自采的，用量极微，他居然能闻出。
　　“少庄主懂药？”
　　“云隐山庄，以药立庄。”他声音低而稳，“我三岁辨百草，五岁调膏方，七岁随父入深山，识得七百余种药材。可惜……”
　　他顿了顿，笑意微暗，“家父去年病逝，山庄重担落我肩。”
　　李若曦点点头，心底那点警惕，悄然散了——
　　不是纨绔，不是掮客，是个真正的“同行”。
　　“苏公子，我可以让利三成，只换您两个应允。”
　　“李姑娘请讲。只要苏某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其一，贵号的草药须得稳定供我，我才能放量制药；其二，凡出我手的丸散膏丹，一律用‘济世堂’为号，包纸、药瓶、封签不得走样。苏公子可肯？”
　　苏白怔了怔，忽地失笑：“是在下思虑不周。姑娘所求合情合理，价不必减，仍按旧数。只是——济世堂的成药，今后只许走我苏家的铺子，姑娘不可另售他人。”
　　“我要在旁州外府再开济世堂，价钱比贵号略高，公子意下如何？”
　　“姑娘真成算也。”苏白以指轻叩案几，“如此罢：新开之店，本钱我出，药材姑娘管，盈余你我各半，可省得你再奔波筹资。”
　　“成。”李若曦颔首，又补一句，“无论坐堂大夫还是抓药伙计，都得按我的章程先培训后上工，规矩不能乱。”
　　“培训——”苏白细嚼这二字，笑意更深，“姑娘措辞新鲜，却极贴切。一概依你。”
　　“那便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傍晚，李若曦送他出巷口。
　　秦淮河上，花舫灯渐次亮起，水波揉碎金红。
　　苏白却停步，回头看我：“李姑娘，可愿随我去云隐山庄，看一看庄上药田？也顺便——”
　　他声音轻下来，“让苏某尽地主之谊。”
　　李若曦尚未开口，韵儿已凑过来，小声嘟囔：“小姐，去看看嘛，药田诶，咱正愁货源。”
　　郑彪也摸着下巴乐呵：“云隐山庄地势险，易守难攻，若能作外库，再好不过。”
　　李若曦失笑，这俩家伙，倒比我先心动。
　　抬眼，撞进苏白含笑的眸。
　　那里面，没有势在必得的逼迫，只有温润的期待，像山巅云，等你踏上去。
　　“好。”李若曦点头，“三日后，我随你去。”
　　他眼底倏地亮起，竟比河灯还晃眼，却克制地只微一拱手：“苏某，静候。”
　　当夜，李若曦独自在药炉前碾雄黄。
　　灯芯“啪”爆了个花，我抬头，看见窗棂外，有人影一闪——
　　苏白未走，正立在芭蕉下，仰头看月。
　　月光落他肩头，像给他披了层薄霜，少年侧脸清隽，眉间却隐有忧色。
　　李若曦推门，他回神，有些窘：“抱歉，惊扰姑娘。”
　　“睡不着？”
　　“嗯。”他轻呼口气，“白日高兴过头，怕一闭眼，梦就醒了。”
　　我失笑，顺手从袖里抛给他一小坛梨花酿。
　　“江南的土酒，不烈，安神。”
　　他接过，指尖碰到李若曦的，一触即离，酒坛却抱得稳。
　　“李姑娘，”他忽然开口，声音散在夜风，“我幼时听过李将军的故事——
　　说他雪夜解甲，披衣于伤卒；说他为护百姓，单骑迎胡马三千。
　　那时我想，若有朝一日，能见将军一面，该多好。所以我一直供应边关药材。却因种种原因没能如愿。
　　如今，见到他的女儿，也算……苍天怜我。”
　　少年眸子亮得惊人，却努力维持平静，像怕唐突。
　　李若曦心口微热，只举坛与他轻碰：“那就好好活，长长久久地活，等我把公道讨回来，必让你如愿。”
　　他抿唇，郑重颔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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