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破尘

作者:家陈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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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IANGXUEYI


      暮色四合,御史府书房内未点灯。
      江雪衣独坐案前,窗外最后一缕天光漫过窗棂,在他月白常服上镀了层惨淡的灰。铁箱敞开着,摊在脚边,那些泛黄的纸页、染血的玉佩、字字诛心的证词,在渐浓的晦暗中,沉默地散发着陈年罪愆的腥气。
      他已经这样坐了整整一个时辰。
      目光扫过那些证据,一遍,又一遍。笔迹是父亲的,印鉴是真的,时间、地点、数额、经手人,环环相扣,严丝合缝,拼凑出一条清晰、冰冷、通往深渊的路。王崇山垂死的嘶吼犹在耳畔,与纸页上无声的墨迹重叠,锤凿般击打着最后一丝侥幸。
      没有构陷,没有误会。
      铁证如山。
      袖中的残玉硌着手臂,微微的疼。他想起幼时,叔父将他抱在膝上,用温润的指尖点着书上的字,一个一个教他认。“雪衣,你看这个‘忠’字,心中不偏不倚,是为忠。
      这个‘孝’字,子承老也,是为孝。若忠孝不能两全……”叔父那时顿了顿,摸着他的头,笑叹,“但愿我儿,永不必面临这般抉择。”
      可如今,他面临了。
      忠在孝前。
      律法重于血缘。
      这是他亲口对谢长离说的,也是他二十余年来奉若圭臬的信条。
      可当这信条化作烧红的烙铁,亲手烙向生身之父、烙向家族门楣、烙向他自己过往二十余年全部的人生时,那滋味……
      他缓缓抬手,按了按眉心。
      指尖冰凉。
      门外传来极轻的叩击声,三长两短,是苏月见。
      “进。”他开口,声音嘶哑得自己都陌生。
      门被推开一条缝,苏月见闪身而入,反手合上门扉。她没有点灯,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走到案前,将一只小巧的铜管轻轻放在桌上。
      “公子,靖安侯府沈清秋方才暗中送来此物,说是侯爷交代,务必亲交公子手中。”
      江雪衣目光落在铜管上。管身冰凉,刻着简单的云纹,是军中常用的密信筒。他拿起,拧开,倒出一卷极薄的绢纸,和一枚……钥匙。
      绢纸展开,是几行熟悉的、属于谢长离的凌厉字迹:
      “王崇山所言江南当铺之物,已取回,验看无误。此钥,开西市‘积古斋’丙字三号柜。内有当年经手军饷调拨之三名押运官卒画押供词,及部分银两流向旁证。人已‘病故’,证可佐尔。”
      没有落款,没有赘言。
      江雪衣捏着绢纸的指尖,微微发白。谢长离动作竟如此之快。他是在证明,也是在施压——看,证据我给了,路我铺了,江雪衣,你当如何?
      而那枚钥匙,黄铜质地,平平无奇,却重若千钧。它开启的,不仅是某个暗柜,更是将父亲罪证板上钉钉的最后一道锁。
      “沈清秋还说了什么?”他问,声音依旧平静。
      苏月见垂首:“沈护卫说,侯爷让问公子一句,‘三日之期,可还作数?’”
      三日。今日是第二日。
      江雪衣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死寂的潭水。
      “告诉他,作数。”他道,将绢纸就着最后一点天光,凑近烛台。火苗“嗤”地窜起,吞噬了那凌厉的字迹,化为灰烬,飘落案头。“明日日落前,我要见到‘积古斋’柜中之物。”
      “是。”苏月见应下,却未立即离开,迟疑片刻,低声道:“公子,方才夫人院里的春杏来过,说夫人咳疾又犯了,夜里睡不安稳,梦里……唤了几声公子的名字。”
      江雪衣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母亲……
      “知道了。”他挥挥手,语气听不出情绪,“去回母亲,我今夜……有紧要公文处理,稍晚些再去探望。让春杏仔细伺候着,再用上次林太医开的方子,加一味川贝。”
      “是。”苏月见担忧地看他一眼,终是无声退下。
      书房重归寂静,且彻底暗了下来。夜色如墨,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和那一箱罪证,一同吞没。
      黑暗中,他独自坐了许久。直到眼睛适应了黑暗,能勉强看清物体的轮廓。然后,他俯身,从铁箱最底层,取出那封叔父江枫眠留给周桐的绝笔信。
      就着窗外透进的、极淡的月光,他再次展开那薄脆的、染着陈旧血渍的纸张。字迹仓促,力透纸背,仿佛能看见写信人当时的惊惶、决绝与不甘。
      “若事不可为,则毁证自保,切不可涉险。”
      叔父的叮嘱,言犹在耳。
      可他做不到。
      江雪衣缓缓将信纸按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写信人最后残存的温度与嘱托。可触手只有一片冰冷。
      “叔父,”他对着虚空,极轻地开口,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您让我……如何自保?”
      毁证,便是同流合污。涉险,便是万劫不复。
      没有第三条路。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封信仔细叠好,与那枚残玉一起,贴身收起。然后,他点亮了烛台。
      昏黄的光晕驱散黑暗,也照亮他毫无血色的脸,和眼底那簇冰冷燃烧的火焰。
      铺纸,研墨,提笔。
      笔尖悬在雪浪笺上方,凝滞片刻,终是落下。
      “臣,御史中丞江雪衣,谨奏:弹劾当朝首辅、文华殿大学士江崇,贪墨军饷、构陷忠良、戕害手足、欺君罔上等十宗大罪……”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力透纸背。不是平日里规整的台阁体,而是笔锋凌厉、带着孤注一掷杀气的行草。墨迹淋漓,仿佛不是用墨,而是用心头血在书写。
      写至“戕害手足”四字时,笔尖猛地一顿,一滴浓墨坠下,在“足”字上泅开一团触目惊心的黑斑。他盯着那团墨迹,眼前仿佛闪过叔父温润带笑的脸,又闪过父亲严厉却偶尔慈和的目光。喉头腥甜翻涌,被他强行压下,继续运笔。
      蝇头小楷的罪证条目,一条条,一桩桩,时间、地点、人物、银两数额、经手环节、伪造文书编号、相关人证现状(或死或隐)……详实缜密,条分缕析。仿佛他弹劾的不是自己的生父,而只是一个罪大恶极的陌生人。
      写完最后一条,他搁下笔。手腕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指尖冰凉麻木。
      洋洋数千言,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他将奏章从头至尾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然后取过御史台专用的青色奏事封套,将弹章装入。封套正面,以朱笔恭楷写下:“密奏,谨呈御览”。背面,是小小的、殷红的火漆印——御史中丞的官印。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烛火跳跃,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子。
      接下来,是那些物证的誊录与整理。账册关键页需单独抄录,书信需提取印鉴、比对笔迹,供状需标注来源与证人现状……一项项,繁琐至极,却不容丝毫差错。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更漏滴滴答答的、催命般的声响。
      同一片夜色下,靖安侯府的书房,却亮如白昼。
      谢长离没有坐,而是倚在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手中把玩着一枚乌木令牌,令牌边缘已被摩挲得光滑,正中阴刻着一个篆体的“影”字——无影司的令牌。
      沈清秋肃立在下首,低声禀报:“……江大人回府后,一直闭门不出。其间其母咳疾发作,遣人来问,他只说处理公务,稍晚再去。苏姑娘一个时辰前出门,往西市方向去了,应是去取‘积古斋’之物。”
      谢长离“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刮过令牌边缘。“积古斋那边,安排好了?”
      “侯爷放心,万无一失。东西已放入,钥匙也已送达。看守的人是老手,嘴严。”沈清秋顿了顿,抬眼看向谢长离的背影,“侯爷,将如此关键的证物直接交予江雪衣,是否……太过冒险?他毕竟是江崇之子。”
      “冒险?”谢长离低笑一声,笑声里听不出情绪,“十二年前,我谢家一百三十七口被押上刑场时,可有人问过‘是否冒险’?我父亲披枷带锁,死在发配路上时,可有人在乎‘是否冒险’?”
      沈清秋低头:“属下失言。”
      谢长离转过身,烛光映亮他半边脸,另外半边隐在阴影里,显得眉眼愈发深邃凌厉。“他不是江崇。”他淡淡道,像是在对沈清秋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至少,不完全是。”
      “可血脉相连……”
      “正因血脉相连,他若反水,才更具威力。”谢长离打断他,走回案前,将令牌丢在桌上,发出“啪”一声轻响。“江崇最疼这个儿子,寄予厚望。若这最疼爱的儿子,亲手将刀捅进他心口……你说,痛是不痛?”
      沈清秋沉默。他跟随谢长离多年,深知侯爷心中积郁的恨与痛,早已浸透骨髓。此举看似兵行险着,实则狠辣至极,诛心为上。
      “况且,”谢长离重新望向窗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缥缈,“我也想看看,他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是临阵退缩,父子情深,最终与江崇同流合污?
      还是真如他所表现的那般,刚正不阿,大义灭亲,不惜玉石俱焚?
      沈清秋看着侯爷隐在昏暗中的侧影,那身影挺拔如松,却莫名透出一股孤绝的寒意。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老侯爷还在时,少爷也是这般倚窗而立,只是那时眼中尚有星光,而非如今这般深不见底的黑。
      “那……之后如何安排?”沈清秋问。
      “等。”谢长离只说了一个字。
      等江雪衣的抉择。等那封注定石破天惊的弹章。等这潭沉寂了十二年的死水,被彻底搅浑,搅得天翻地覆。
      “让我们的人,都动起来。”谢长离补充,眼中寒光一闪,“盯紧江府,盯紧宫里,盯紧所有可能与此事有牵扯的人。尤其是……淑贵妃那边。”
      “是。”
      沈清秋领命退下。书房里重归寂静,只剩烛火噼啪。
      谢长离独自站在窗前,良久,从怀中取出另一件物事——一枚式样古朴的青铜钥匙。与白日里交给江雪衣的那枚不同,这枚钥匙更小,更精巧,柄上刻着细密的云雷纹。
      这是父亲谢霆留给他的,谢家暗库的钥匙。里面藏着谢家历代积累的财富、人脉,和一些……不能见光的东西。父亲曾说,非到生死存亡、家族倾覆之际,不得动用。
      十二年来,他无数次摩挲这枚钥匙,却从未真正打开过那扇门。他在等,等一个足以掀翻一切、为谢家正名的时机。
      现在,时机似乎快到了。
      钥匙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缓缓握紧,直至棱角深深嵌进皮肉。
      江雪衣,别让我失望。
      也別让你自己……还有你那位好父亲,失望。
      御史府书房,烛火将尽。
      江雪衣面前,已整齐摞好厚厚的卷宗。弹章、证据摘要、相关人证名录、银两流向图……分门别类,条理清晰。旁边,是那只沉重的铁皮箱,和沈清秋傍晚送来的、从“积古斋”取回的布包。布包已打开,里面是数份泛黄的供词,和一些陈年的票据、账目碎片,与铁箱中的证据相互印证,构成了一条更加完整、难以辩驳的证据链。
      最后一份供词抄录完毕,他放下笔,揉了揉酸胀的腕骨。窗外,天际已泛起一抹极淡的鱼肚白。
      天快亮了。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冷的晨风涌入,带着露水和泥土的气息,吹散一室浊气,也让他昏沉的头脑清醒些许。
      远处传来隐约的鸡鸣,衬得这黎明前的寂静,格外深邃,也格外……肃杀。
      今日,便是第三日。
      弹章已成,证据已备。只待天色大亮,宫门开启,便可递呈御前。
      这一步踏出,便是真正的深渊,再无回头路。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苏月见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粳米粥,和一碟清淡小菜,轻轻放在案头。“公子,一夜未眠,用些东西吧。”她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江雪衣回身,看了眼那清粥小菜,摇摇头。“不必。”他走到书架旁,启动机关,将铁箱和今日取回的布包,一并放入暗格。然后,拿起那封装着弹章的青色奏事封套,仔细检查火漆,确认完好无误。
      “更衣。”他道,声音平静无波,“着朝服。”
      苏月见瞳孔微缩:“公子,您……”
      “今日大朝。”江雪衣打断她,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眼下乌青,却眼神清冽坚定的自己,“按制,御史中丞需上殿奏事。”
      “可……”苏月见欲言又止。大朝之上,百官俱在,若公子当真当庭呈递弹劾生父的奏章……那场面,她不敢想。
      “没有可是。”江雪衣自己动手,解开常服衣带,动作平稳,丝毫不见颤抖。“为我梳头。”
      苏月见咬了咬下唇,终究没再说什么,默默上前,为他解开发髻,重新梳理。铜镜中,公子眉眼依旧清俊,只是眼底深处,那曾经温润如玉的光泽,已被一种近乎冰冷的决绝所取代。
      梳好发,戴好梁冠,换上绯色绣獬豸的御史官袍,束玉带,佩银鱼袋。镜中人,瞬间从清雅文士,变回了那位端肃凛然、可风闻奏事、监察百官的御史中丞。
      只是这身官袍,今日穿在身上,却重若千钧,仿佛浸透了无形的血与罪。
      “我出去后,你即刻收拾细软,带上我娘和幼妹,从后门走,去城西紫云观寻静慧师太暂避。这是我手书,师太看后自会安排。”江雪衣从袖中取出一封早已写好的信,递给苏月见,语气不容置疑,“记住,无论听到什么消息,在我亲去接你们之前,绝不可回府,亦不可与任何江府旧人联络。”
      苏月见接过信,手微微发抖:“公子,何至于此?或许……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转圜?”江雪衣轻轻扯了扯嘴角,那是一个极淡、也极苦涩的弧度,“证据确凿,铁案如山。我既决意弹劾,便是与父亲、与江家,彻底决裂。以父亲脾性,岂会坐以待毙?你们留下,太危险。”
      他抬手,轻轻按了按苏月见的肩膀,这个自幼跟随他、亦仆亦友的女子,眼中已蓄满泪水。“月见,听话。保护好我娘和妹妹。这是我……最后的托付。”
      苏月见猛地跪下,眼泪终于滚落:“公子!奴婢不走!奴婢要留在您身边!无论生死,奴婢……”
      “正因无论生死,你才必须走。”江雪衣扶起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娘身子弱,妹妹年幼,需人照料。此事,我只信你。”
      苏月见泣不成声,只能重重磕头:“奴婢……遵命。公子……万望保重!”
      江雪衣不再多言,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气,将那份沉重的青色奏章,收入怀中贴身处。
      然后,他转身,推开房门,迈入即将破晓的、青灰色的晨光中。
      步履坚定,背脊挺直,唯有袖中紧握的拳,和怀中那灼烧般的奏章,提醒着他,这一步踏出,脚下便是万丈深渊,身后……已无退路。
      御史府的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向着皇城方向,辘辘而行。
      车厢内,江雪衣闭目端坐,脑海中却飞快掠过诸多画面:父亲严厉的教诲,母亲温柔的叮咛,妹妹纯真的笑靥,叔父模糊的容颜,谢长离讥诮又深沉的眼,王崇山垂死的嘶吼,还有那字字泣血的证词,染血的残玉……
      最终,一切归于寂静。
      只剩怀中那份奏章,沉甸甸的,烫得他心口发疼。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他掀帘下车,抬头望去。
      巍峨的宫墙在渐亮的天光中显出沉默的轮廓,朱红的宫门尚未开启,门前已聚集了不少等候上朝的官员。三三两两,低声交谈,绯红、青紫的官袍在晨曦中晃动,织成一幅繁华又虚伪的盛世图景。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父亲——江崇。
      首辅大人今日穿着深紫绣仙鹤补子的朝服,头戴七梁冠,玉带蟒袍,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正与几位阁老谈笑风生。他面色红润,神情温和,举手投足间,是久居上位的从容与威严。谁能想到,这般道貌岸然之下,藏着那般龌龊血腥的过往?
      仿佛察觉到他的目光,江崇忽然转头,视线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他身上。
      那一瞬,江雪衣的心脏骤然紧缩。
      父亲的目光,依旧是他熟悉的、带着审视与期许的严厉,却又似乎……更深了一些,像是能穿透他的官袍,看到他怀中那份致命的奏章。
      江崇对他微微颔首,嘴角甚至露出一丝极淡的、属于父亲的、赞许的笑意。仿佛在说:我儿今日气色不错,看来公务虽繁,亦能应付裕如。
      江雪衣袖中的手,瞬间冰凉。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垂下眼帘,对着父亲的方向,依礼,微微一揖。
      动作标准,无可指摘。唯有他自己知道,这一揖,用尽了他毕生的克制。
      起身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另一道身影。
      不远处的角落里,谢长离斜倚着宫墙,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未着朝服,显得与这朱紫满眼的朝堂格格不入。他正与身旁一位武将模样的人说着什么,神情慵懒,嘴角噙着一丝惯有的、漫不经心的笑。
      然而,就在江雪衣看过去的刹那,谢长离仿佛心有灵犀般,也抬眼望来。
      四目相对。
      隔着喧嚣的人群,隔着渐散的晨雾,隔着无声涌动、各怀鬼胎的暗流。
      谢长离脸上的慵懒笑意未变,只是那双总是带着讥诮的桃花眼里,极快地掠过一丝什么——是审视,是询问,是……一丝几不可察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
      江雪衣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转向缓缓开启的宫门。
      “卯时到——百官入朝——” 内侍尖利的唱喏声,穿透清晨的薄雾。
      朱红的宫门,在低沉的吱呀声中,徐徐洞开。
      露出其后,那绵长肃穆的御道,和御道尽头,巍峨沉默、象征着至高皇权的金銮殿。
      朝阳初升,第一缕金光刺破云层,落在汉白玉的台阶上,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绯红的官袍下摆,拂过冰冷的地面。
      怀中的奏章,烫得他心口发疼,也烫得他血液冰冷。
      他知道,谢长离的目光,如影随形,落在他背上。
      他也知道,父亲江崇,就在他前方不远处,那深紫色的、威严的背影,即将被他亲手……
      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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