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冢

作者:一陈方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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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缺德


      很快就到了中午时分,下课铃打响的瞬间,学生成群结队地往饭堂进发。

      祁思朝那妈宝男,一下课就去校门口接他妈了,现在估计正喝着可口的老母鸡汤看着为了抢饭狂奔的人傻乐呢。
      这饭顾之行也不兴抢,吃来吃去就那个味,菜么,来去不过土豆白萝卜乱炖,厨师长偶尔心情好说不定搞一锅海底捞月的涮锅水给大伙儿分分,什么时候有几根绿叶菜都算顶天的。有这闲工夫去抢还不如回宿舍睡觉,睡醒再吃个泡面多美妙。

      顾之行将外套甩在肩上搭着,滑着板回宿舍。

      菊城仿佛二月就进入了夏季,热得人脑子都不清醒。他抬头瞧了眼一望无际的晴空,觉得那高挂的日头能晒死人。
      要说这最不清醒的当属那些个领导了,这次的过场走的可真是慢了不少。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的脑细胞给这要命的太阳给晒死了。

      远远就看见宿舍楼前的人对着这边“指点江山”,手指头接二连三,整齐划一地描摹过中心大堂到宿舍楼前的这一片区域。

      中心大堂后边是一个巨大的迎春花坛,里边种满了各种菊花——金风万里,锦绣鸳鸯,瑞云殿,汉宫秋......一些蝴蝶兰镶嵌其中,争相簇拥着一棵茂盛的年桔,稠密的枝叶间挂着几个装饰用的红包。
      宿舍楼前长长的鹅卵石小径旁是一个两层的圆形喷水池,不远处是几棵交错的黄花风铃木跟宫粉紫荆花树。地上黄灿灿的花朵与白中带粉的紫荆花瓣相映,美不胜收。

      “你校的环境建设做得不错。”为首的市长先生望着眼前盛放的鲜花以及校道内葱绿的植被赞赏到。
      校长感谢领导给予的肯定,又道:“我们的安全建设也已经落实到位。全校范围内的监控系统都做了升级,应用了远红外技术,在最大范围内保证学生的安全。”
      市长先生位于薄薄的镜片后的双眼微阖,频频点头甚感欣慰。

      欣慰完了,一行人就向教学楼漫步。

      “我去,还好没进宿舍。我手机昨晚放柜子上充电忘拔了。”身旁飞掠过一个男生,莽着劲儿往宿舍楼急跑。
      有人急着回宿舍,有人则急着从里头出来。三三两两的学生自动绕过中间散漫交谈的“雷区”,从四面八方往教学楼赶,有的直接跟支箭一样往教室飙。
      “干什么呢?”
      没一个同学有空回答他。

      他收了板,随机拉住一个从他身边跑过的男生。
      “这么急干嘛呢?”
      “艹,领导说要去检查教室,我他妈手机放讲台上充电了得赶紧回去拔。”
      顾之行不由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赞叹他勇气可嘉敢在讲台上充电。

      眼看着那好几个簇拥一起的人头正往这边逼近。顾之行看了眼脚下的滑板,心想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权衡之下只好先绕路躲一躲。

      少年在水泥路上驰骋,带起一阵燥热的风。
      脚下急速滚动的轮子带着张扬的少年飞速向前。

      “......”
      好像有什么声音被风盖了去。
      “凌哥快点啊,你怎么跟闪电似的。”
      嘭——

      卧——操——

      “我去,凌哥你没事吧?”老苏扶着李淮凌起身,见他捂着鼻子痛苦的表情关心道。
      站了一会儿李淮凌又忍不住蹲下了,捂着被滑板撞到的踝骨揉着。那种痛就像是有人拿着板砖往你骨头上奋力一击一样。

      而同样倒地的顾之行看起来却毫发无伤,只是掌心撑地时被地上的沙石蹭破了皮,有些刺痛。
      “对不起啊哥们,没看到你。”顾之行拍了拍男生的肩膀,起身的时候神情一愣,脸上那点歉意消失殆尽。“又是你?!”
      “真他妈晦气。”顾之行丢下一句后到一旁的花丛里捡起了翻倒的滑板。

      李淮凌看着若无其事从身边走过的身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喂,道歉!”
      顾之行斜斜看了一眼抓着自己肩膀的手。
      “sorry。”
      可李淮凌还是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始终怒目圆瞪。

      顾之行拍开他的手,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再开口时语气玩味:“听不见就去特殊学校,来这干什么。”
      “该去特殊学校的是你吧,手脚残废不能自理的家伙。”说着就往他滑板上踹了一脚,顺带着顾之行都跟着一个趔趄。
      顾之行扔了板,一把推在李淮凌的肩膀上,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一旁的老苏见状连忙劝道:“好了好了,凌哥我们不跟他一般见识,我们走吧。”谁知拉都拉不动。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眼睛里都冒火了。
      “你说谁手脚残废?”
      “你。”李淮凌被揪着衣领也不惧,咬牙切齿地指认到。他直视着顾之行的眼睛,一字一顿:“没礼貌没家教的废物。”
      话音刚落,一个带风的拳头呼出,正中李淮凌的左脸。
      李淮凌也不示弱,一脚踹在了顾之行的腹部,还了他右脸一击。

      “顾之行!!”

      最先到来的是如狮嚎般的一声吼,把宿舍楼上的同学吸引得接连探头。
      钟老头越过一众领导扒开密集的人群来到了两人跟前。
      那豆大的双眼好似让眼里的怒火烧开了些,从下往上看的时候竟然比平常要大上不少。

      李淮凌被老苏揽到了一边,查看着伤势。
      顾之行则晃着身子站起身,抹了把嘴角的血渍,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往钟老头面前一站,居高临下地说:“干什么?”
      钟老头脸部涨红,食指颤颤巍巍地指着顾之行,嘴里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你简直无药可救!”
      “打架还不知悔改,你还有脸问我‘干什么’?”

      “我悔改什么?他打我我不能打他吗?”
      “你怎么不骂他呢,他是你儿子啊?”

      这话一落地才刚平复不久的李淮凌又有些蠢蠢欲动了。握着拳头就要上前,却被几位穿着白衫的领导硬生生拦下。
      为首的市长挺着大肚子拍了拍顾之行的肩头,笑道:“小伙子火气很盛啊。年轻有活力是好事,但也不能太过火。”
      “同学应该互相关爱才是,拳脚相向容易伤了和气。”面目慈善的市长先生拉过两人的手搭在一块,“这样,你们握手言和好了。我当你们的裁判,方才这场比武啊,你们都是赢家,赢在你们能即时收手,赢在你们同学情深。”

      李淮凌拽了下被拉着的手,没拽动。
      于是只能作罢,就当左手暂时断了吧。

      两个男孩在众目睽睽之下别扭地握着手,都默契地别过脸不看对方,从背影看倒像是一对吵架过后仍深深相爱的情侣。

      校长把一干人领走了之后,两人立马就放开了手,甚至都有些嫌弃的在裤腿上擦了擦。
      正准备回宿舍,顾之行就被叫住了。
      当然还有李淮凌,作为闹事的主角之一钟老头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走的。
      他扬手一挥,把看热闹的同学都给驱散了。

      “说说怎么回事,前因后果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他撞我,还打我。”率先开口的是李淮凌。他脱下了眼镜,按压着红肿的鼻梁。
      顾之行瞧着他那积极告状的模样嫌恶道:“你至于吗你,你一个大男人撞一下是能死啊?”
      “撞一下是死不了,可你还打我呢?”
      顾之行在心中骂了句脏,然后开口:“他骂我。”
      “他先骂的我。很脏。”
      “我他妈有你脏?”顾之行终于正眼看他,只是那眼神全然透着凌迟。

      钟老头转向一旁站着发木的老苏。
      “你说。”

      老苏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最后斟酌了下,道:“都脏。”

      正用眼神掐着的两人听见这句话同时转头,接连往他身上送了几记眼刀。
      一个说着:吃里扒外的家伙。
      一个则言道:贪生怕死的懦夫。

      钟老头似乎也不是那么满意他这个有些摸棱两可,两头白面的回答,狐疑地盯着他,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眸似乎要将人看穿。
      老苏被这三个人的气势压得抬不起头,为了不继续僵持下去他逃也似的跑回了宿舍。

      钟老头瞧着两人琢磨着,忽然余光似乎瞟到了一个熟悉的物体。
      他把挡在身前的两个人扒开,指着他们身后地上的滑板问道:“哪来的?”
      “你的?”他指着顾之行,语气肯定。

      “噢....”顾之行点点头,接着指头往旁边一伸。“对了他还踹了我的滑板,完了还打我。”

      这不提还好,一提顾之行在钟老头心中就由本来可能的原告完全变成了被告。所有的错都是他酿成的。
      “你哪来的滑板,我昨天刚给你收的。”
      “你要是不骑滑板那能撞到他吗,你被打那是活该。”

      “我没骑滑板,我用脚滑的。”
      “他自己走路不长眼净往我身上撞还赖我了?”

      一旁的李淮凌被两人的手指轮流指了几个来回,脸上的不爽又涨了几分。
      “你还能再不要脸点吗?你他妈从昨天到现在撞了我多少回了,你是人吗你?”
      “我身上这一身伤都是拜你所赐,我没让你陪医药费都算好的。”

      他这么一说,顾之行就想起来了,怪不得他觉得这人身上的味道这么熟悉。
      “原来是你。”昨天晚修他撞到的还有回校时在花坛前不小心碰到的人都是他。

      顾之行开始认真打量起了他来,这才发现他好像比自己要高上几公分,烟眉水目,皮肤白得不像话,五官比起他来倒没什么攻击性。
      眉下的一双眼却格外的亮,隔着一人宽的距离他都能透过那透明镜片看见他眸子里倒映的人影。
      他向前半步,眼神盯着他左下唇的地方,那儿好像....有一颗痣?浅棕色的,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吃东西没擦嘴。

      有这种埋汰的标志在身上的,顾之行不待见。于是撇了撇嘴,眼睛也跟着翻了一轮儿。

      再看回来的时候,视线划过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还真是伤得不轻,创可贴周围的皮肤上是明显未散的乌青。
      顾之行垂在腿边的手握了下,右手拇指一下一下的扣着食指内侧,几下用力后干脆插兜。
      转而向钟老头:“我能走了没,我还没吃饭呢。”
      “你还没告诉我板哪来的?”
      “你办公室拿的。”
      钟老头顿时火冒三丈:“我让你拿了吗!”

      顾之行向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我也没让您收啊,您不也没收了吗?”
      而后理直气壮:“板是我的,我有权拿回。”
      “没收的东西都归学校统一保管,校规里写得清清楚楚,你抄了这么多遍都抄哪去了?”
      “校规里是写了归学校统一保管,但是是在规定时间内。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学期的期限,我拿回我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不对?你昨晚没收我的板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你办公室躺着呢吗?”

      顾之行就这么当着钟老头的面把地上的滑板拿回了宿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本印有‘凌江中学’字样的本子。
      本子的一角不知被什么东西压到变了形,封皮上甚至都晕染出了些黑色的墨迹。
      还有几道圆形的洇湿,摸着却没有湿润感,倒像是干了的油渍。

      顾之行在钟老头面前把本子摊开,翻了几页指着某一行字道:“喏,写得清清楚楚。没收学生贵重物品一年后归还。”
      “现在才第二学期刚开学,哪来的一年。”钟老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顾之行抖着手里的本子,语气俏皮:“可不就是一年嘛老师。上学期是上一年啊,这学期是这一年呀。”

      “你...你这......”

      钟老头被他这诡辩弄的瞠目结舌,浑圆的脸黑得像是泼了墨,连赫赫天光都驱散不了他脸上的阴霾。
      直觉告诉他起始日不是这么算的,可又找不出辩驳他的理由,毕竟完整的一个学年确实不在同一年里,如此想来,多年的陈规是时候完善一下了。

      无可奈何的之下钟老头只能勒令他不许再在校园里玩,要不然就请家长。
      随后又瞪了顾之行两眼,稳步朝教学楼走去。

      搞定了钟老头,他又绕到李淮凌跟前,摆出一副恶人的姿态,唬道:“还有你,以后别在我眼前出现,遇见你就没好事。”
      “彼此彼此。”
      李淮凌单手插在裤兜里,春光下的他宛如一棵傲立于山巅的松柏,玉洁松贞,苍劲挺拔。
      他的眼睛漫无目的地四下掠过,绕回眼前人身上时却被太阳晒得眯了眼。

      这人从头到尾都没正经看过他一眼。
      顾之行插在兜里的手紧握:“你少他妈神气,你踹了我的板,我就看在老钟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要不然有得你赔的。”
      “不就一块破木板,有什么可赔的?”
      破木板?
      “我这板可是进口的加拿大枫木,光板面就要大两千。要是再加上轮子轴承那些少说三千五。”
      他朝李淮凌扬了扬下巴,“你能赔吗?”

      艹!万恶的资本家。
      全菊城的高中学费一年也才一千七。

      “呵.....原来是穷得只剩下钱了。怪不得这么缺德。”

      闻言顾之行大手一抓,想把人扯到身前教训一通,李淮凌一侧身猛力往他腕子上一拍就躲了过去。
      顾之行握着麻痛的手腕,朝前半步,在极近的距离下,稍稍仰起头磨着后槽牙:“你想死么?”

      李淮凌垂眸看着他那双狭长的眼,窄窄的双眼皮都被他瞪没了,只剩一道细小的褶,直直没入上翘的眼尾。
      下三白里的黑眼仁儿很大,阳光下有些剔透,这样上挑着看人倒显得眼神湿湿的,没什么威慑力。
      李淮凌嗤笑一声,揣兜端详着他。

      饱满的额上是一头帅气的美式前刺,紧皱的眉,笔挺的鼻,还有弧度微微向下紧抿的薄唇。这人五官单看起来很凌厉,但聚在一起又显得有些玲珑,好像先天就是一个矛盾体一样。
      如今一动怒身上那逼人的气势就更盛,不过鼻尖的那一点玲珑痣倒为他添了不少风采。但也架不住此时的他正受气呢,那一点风采自然也就失了色。

      李淮凌舒一口气,侧身就要走。

      顾之行心里的火越烧越旺,挡他一步,手握拳又放开,绷着脸指着他:“你他妈给我等着。”
      李淮凌脚步顿住,微微倾身:“我不爱等人。恕不奉陪。”

      “你.....”话还没说完,他就撞着顾之行的肩走过。

      见顾之行吃瘪的模样李淮凌的嘴角又上扬几分,掸了掸肩头信步远去。

      妈的,死四眼仔!
      顾之行在他身后怒目切齿。
      光看背影就能想出他那得意的贱样!

      太多的恶劣情绪牵动了嘴角的伤,疼得他嘶声嘶气。抬手看了看表,也不知道这个时间小超市的泡面卖完了没。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身上的伤也只能等填饱肚子再处理了。
      顾之行撇了下嘴角,悠悠走上通往饭堂的台阶。

      回到宿舍的李淮凌脱了鞋就往床上躺,睡在他上铺的老苏探头:“凌哥,怎么样?钟老头有没有为难你?”
      “我还以为你哑了呢,话都不会讲了。”
      “我去,当时那个情形你让我怎么讲。撞你那人跟个恶霸似的,连钟老头都不怕。”
      “而且我这不是为你好嘛,直接让钟老头主持公道。这样也不怕日后那个恶霸来报复。”
      “你电影看太多了,哪来的什么恶霸。不就是跟你我一样的学生,顶多就是个二世祖,有什么好怕的?”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李淮凌爬起来从柜子里翻出一瓶活络油,撩起衣服擦着身上的伤。
      鼻子嘴角的淤青红肿他没办法平息,只能这么疼着等午休过后找校医拿膏药贴一下。
      活络油的味道很冲,有的同学闻不惯。
      擦到一半李淮凌不得不出来阳台再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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