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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员工通道的金属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隔绝了站台最后的光源和空气。绝对的黑暗如液体般涌来，瞬间吞没三人。林晚晚手中的荧光蝶翼在密闭空间里亮起，蓝绿色的微光只能照亮身前两米，光晕边缘被浓稠的黑暗迅速吞噬。
楼梯向下延伸，铁制台阶锈迹斑斑，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绝对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空气里弥漫着灰尘、机油和某种……淡淡的铁锈甜腥味。不是血，至少不是新鲜的血。
“小心台阶。”林晚晚压低声音，一手举着蝶翼，一手扶着冰冷的墙壁。陈浩搀扶着王姐跟在她身后，三人的脚步声在狭窄空间里重叠回响，仿佛有看不见的尾随者。
向下走了大约三层楼的高度，楼梯终于到底。眼前是一条横向的隧道，比地铁隧道窄得多，约三米宽，两米高。墙壁是粗糙的水泥，布满了管道和线路桥架，有些地方的绝缘皮已经破裂，露出里面铜色的线芯。头顶每隔十米左右有一盏应急灯，但早已熄灭，灯罩上积着厚厚的灰。
隧道的延伸方向与地铁轨道平行——继续向东。
“这是维修通道。”王姐轻声说，她的声音在隧道里产生轻微的回音，“地铁系统都有，用于设备检修和紧急疏散。应该能通到下一个站，甚至更远。”
林晚晚点头，她的目光在隧道地面上扫过。灰尘很厚，有明显拖拽的痕迹——不是脚印，而是像什么重物被拉过的沟壑，宽度大约半米。沟壑两旁散落着零星的黑褐色斑点，已经干涸，像凝固的沥青。
**【检测到痕迹：8-12小时前形成】**
**【分析：有生物在此拖拽大型物体，重量约80-100公斤】**
**【提醒：保持警惕，该生物可能仍在附近活动】**
系统提示无声滑过视野。
林晚晚握紧了手术刀。她示意陈浩和王姐放轻脚步，沿着隧道的另一侧——远离拖拽痕迹的那边——缓慢前进。
隧道里并非完全寂静。深处传来隐约的、有规律的“滴答”声，像是漏水，又像是什么机械装置仍在运作。空气流动极微弱，带着潮湿的霉味和越来越明显的铁锈甜腥。
走了约五十米，前方出现岔路。
主隧道继续向东，而左侧分出一条更窄的支路，宽度仅容一人通过，尽头隐约可见一扇金属门，门上用红色油漆刷着模糊的字迹：“设备室-危险-高压”。
拖拽痕迹在岔路口消失了——不是停止，而是分成了两股。一股继续沿主隧道向前，另一股拐进了那条狭窄支路。
“走哪边？”陈浩压低声音问。
林晚晚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岔路口，蹲下身，仔细查看痕迹。主隧道方向的痕迹较浅，灰尘覆盖稍多，说明更早形成。而支路方向的痕迹更新，灰尘被搅动得更明显，甚至能看到几个模糊的、类似爪印的凹陷。
“这边更新。”她指着支路，“可能那东西刚进去不久。”
“那就走主路？”陈浩提议，“避开它。”
林晚晚却看向那扇写着“危险-高压”的金属门。设备室……里面会有什么？备用电源？工具？或者……食物？
在末世，资源意味着生存。
但危险也同样真实。
“你们在这里等着。”她做出决定，“我去看看。如果有危险，你们立刻沿主路跑，别回头。”
“晚晚——”王姐想劝阻。
“五分钟。”林晚晚打断她，“如果五分钟我没出来，或者里面传出打斗声，你们就跑。”
她没给两人反驳的机会，举着荧光蝶翼，踏入了狭窄支路。
通道确实很窄，肩膀几乎擦到两侧墙壁。地面上的拖拽痕迹在这里变得清晰，能看到那爪印的细节——三趾，趾端尖锐，每个趾印都有成年人的手掌大小。是什么东西的爪子？
蝶翼的光芒照在金属门上。门没有锁，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极其微弱的、淡蓝色的光，还有一股更浓郁的铁锈甜腥味，混合着臭氧和机油的气息。
林晚晚用刀尖轻轻顶开门。
门轴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门后是一个约二十平米的空间。墙壁上布满控制柜和仪表盘，许多屏幕已经碎裂，但仍有少数指示灯在闪烁，发出幽幽的蓝光。房间中央是一台巨大的变压器设备，外壳锈蚀，从裂缝里渗出黑褐色的油渍。
而地板上，躺着东西。
不，不是“东西”。
是一具尸体。
人类的尸体。
男性，穿着橙色的地铁维修工制服，仰面躺着，眼睛瞪得巨大，瞳孔已经扩散，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他的胸口被整个剖开，肋骨向外翻折，内脏被掏空了大半，只剩下一些破碎的组织粘连。伤口边缘不是撕裂伤，而是……整齐的切割，像被极其锋利的东西精准地剖开。
最诡异的是，尸体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白色，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蛛网般的黑色血管纹路，从伤口处向外蔓延。
而在尸体旁边，放着一个银白色的金属箱子，约手提箱大小，表面有“生物样本-危险”的警示标志。箱子是打开的，里面空空如也。
拖拽痕迹到这里就结束了。那东西把尸体拖到这里，剖开，取走了箱子里的东西。
林晚晚的胃在翻搅，但她强迫自己冷静。她走近尸体，【神农之眼】自动激活：
**【尸体状态：死亡时间10-14小时】**
**【死因：胸腔被利器贯穿，心脏被取出】**
**【异常状态：感染‘黑脉真菌’（初级），该真菌以生物组织为培养基，通过血液传播，感染后24小时内致死】**
**【警告：尸体是真菌孢子释放源，请勿长时间停留】**
黑脉真菌？
林晚晚的目光落在那蜘蛛网般的黑色血管纹路上。那些纹路似乎在微微蠕动——不，是错觉，是真菌丝在皮下生长产生的视觉误差。
她后退一步，看向那个空箱子。箱子内壁贴着标签，字迹已经模糊，但还能辨认出几个词：“实验体……收容……七号站……”
七号站？地铁线路图在她脑中展开——文化广场站是六号站，下一站是七号站，站名是……“生态园站”。
生态园。那里有什么？
来不及细想，身后突然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嚓”声。
像是什么东西踩碎了地上的碎屑。
林晚晚猛然转身，蝶翼的光芒照向门口。
那里站着一个“人”。
至少，拥有人类的轮廓。
它约一米七高，身形消瘦，穿着破烂的、沾满污渍的白大褂，裸露的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灰色，上面同样布满了黑色血管纹路，但比尸体上的更密集，几乎覆盖了整张脸和脖颈。它的眼睛是浑浊的黄色，没有瞳孔，只是两个发光的圆点。最诡异的是它的右手——那不是手，而是一把骨质的、约半米长的利刃，从手腕处延伸出来，边缘闪着寒光，还在滴落暗红色的液体。
它歪着头，用那双黄澄澄的“眼睛”盯着林晚晚，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露出里面细密的、鲨鱼般的牙齿。
**【警告！遭遇感染变异体！】**
**【名称：刃化感染者（中级）】**
**【特性：由黑脉真菌深度感染人类后产生，保留部分生前记忆和智力，攻击性极强，右手变异为骨刃，锋利度可切割轻型金属】**
**【弱点：头部、心脏（已真菌化，需彻底破坏核心）】**
**【危险等级：高（不建议正面对抗）】**
林晚晚的心脏几乎停跳。
那东西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嘶吼，只是身影一晃，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扑来！骨刃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破风声，直刺林晚晚的胸口！
太快了！
林晚晚本能地向侧后方翻滚，骨刃擦着她的肩膀划过，“刺啦”一声撕裂了她的外套，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痕。她撞在控制柜上，仪表盘被撞得火花四溅。
没有时间思考。她抓起手边一个金属工具扳手，朝着再次扑来的感染者砸去！
“铛！”
扳手与骨刃碰撞，火花四溅！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林晚晚虎口发麻，扳手脱手飞出。感染者只是微微一顿，骨刃再次扬起——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陈浩的怒吼！
“晚晚躲开！”
一道身影冲进设备室，是陈浩！他双手握着那柄消防斧，用尽全力劈向感染者的后背！
感染者仿佛背后长眼，身体诡异地向左一扭，骨刃反手一挥！
“噗嗤！”
骨刃刺入了陈浩的左腹。
时间仿佛凝固了。
陈浩的表情定格在惊愕和痛苦之间。他低头看着没入身体的骨刃，又抬头看向林晚晚，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感染者抽回骨刃，暗红色的血液喷溅而出。陈浩踉跄后退，撞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双手死死捂住伤口，但鲜血还是从指缝间汩汩涌出。
“陈浩！”林晚晚的尖叫撕破了寂静。
感染者转身，再次面向她。那张布满黑色纹路的脸上，诡异的笑容更大了，仿佛在享受这场狩猎。
愤怒。
冰冷的、纯粹的愤怒，像岩浆一样在林晚晚胸腔里炸开。
她不再后退。
她从腰间抽出手术刀，左手则摸向意识空间——不是荧光粉末，不是茧液，而是那颗一直没用的东西。
**【地衣面包树种子】**
**【特性：可在贫瘠环境快速生长，根系具有轻微攻击性（自卫机制）】**
**【激活条件：充足水分、有机物、以及……强烈的生命能量刺激？】**
生命能量？
她看向地上陈浩涌出的鲜血，又看向自己手臂上被划开的伤口。
也许。
值得一试。
感染者再次扑来。这次林晚晚没有躲。她迎着骨刃冲去，在最后一刻侧身，骨刃擦着她的肋骨划过，撕开皮肉，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借势贴近，手术刀狠狠刺向感染者的左眼！
“噗！”
刀尖没入浑浊的黄色眼球，发出类似刺破脓包的声音。感染者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疯狂后退，骨刃胡乱挥舞。
林晚晚也被震退，手术刀留在了它眼眶里。她跌倒在地上，肋部的伤口血流如注，意识开始模糊。
但她的手，已经按在了陈浩身边的地面上。
鲜血浸湿了她的掌心，也浸湿了地面。
她集中最后的精神力，将那颗“地衣面包树种子”从意识空间取出，按进血泊之中。
**生长吧。**
她在心里嘶吼。
**用我的血，用陈浩的血，生长吧！**
仿佛听到了呼唤。
种子在血泊中震颤。
然后，破壳。
细密的、乳白色的根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种子里钻出，扎进水泥地的细微裂缝，扎进血泊，疯狂吸收着血液中的养分和……某种更玄妙的东西——生命能量？绝望？愤怒？
根须迅速变粗，变成藤蔓般的触手，表面覆盖着细密的茸毛。它们不是向上生长，而是沿着地面蔓延，像有意识的蛇，扑向正在拔眼眶里手术刀的感染者！
感染者察觉到了危险，骨刃斩向藤蔓！
“唰！”
一根藤蔓被斩断，断口喷出乳白色的汁液。但更多的藤蔓缠了上来，缠住它的脚踝、小腿、腰腹！茸毛刺入皮肤，开始吸取它的□□！
感染者疯狂挣扎，骨刃不断斩断藤蔓，但藤蔓再生的速度更快！而且，那些被斩断的藤蔓落地后，竟能独立生根，变成新的植株！
短短十几秒，整个设备室地面已经布满了乳白色的藤蔓网络。它们缠绕、绞紧，将感染者死死束缚。茸毛深入它的皮肤，黑色血管纹路开始消退——不，不是消退，是被藤蔓吸走了！那些真菌在被吸收！
感染者最后发出一声凄厉的、混杂着人类哭嚎和野兽嘶鸣的惨叫，然后彻底不动了。它的身体迅速干瘪下去，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最后变成一具裹着皮的骷髅。
藤蔓也停止了生长。它们缓缓收缩，回到种子最初的位置，然后……枯萎。乳白色变成灰褐色，最后化为飞灰，只留下地面上一小撮黑色的、碳化的残渣。
种子耗尽了所有能量，也耗尽了林晚晚和陈浩的血。
寂静重新降临。
林晚晚挣扎着爬向陈浩。他靠坐在墙边，脸色惨白如纸，腹部的伤口还在流血，但速度已经减缓——是凝血功能在起作用，还是失血太多流不出来了？
“陈浩……坚持住……”林晚晚的声音在颤抖。她从背包里翻出医疗包，拿出最后一点纱布和止血粉，手忙脚乱地按在他的伤口上。
“没……没事……”陈浩吃力地扯出一个笑容，“我……我是不是……很帅……冲进来……”
“闭嘴！”林晚晚吼道，眼泪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谁让你进来的！不是让你们跑吗！”
“不能……丢下你……”陈浩的声音越来越弱，“我们……说好的……互相……依靠……”
王姐这时也冲了进来，看到满地狼藉和两人的惨状，倒吸一口冷气。但她很快镇定下来，接过林晚晚手里的纱布，更专业地按压止血。
“血止不住……伤口太深了……”王姐的声音也在抖，“需要缝合，需要输血……我们什么都没有……”
林晚晚看着陈浩越来越涣散的眼神，感到一种冰冷的绝望在心底蔓延。
就在这时，设备室门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
是很多人。
整齐的、有节奏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摩擦的轻响，从主隧道方向传来。
林晚晚猛地抬头，抓起地上那把消防斧——陈浩掉落的。
蝶翼的光芒照向门口。
三个身影出现在光晕边缘。
不是感染者。
也不是虫族。
是人类。
至少看起来是。
他们穿着统一的、暗红色的战术装备，材质像皮革又像某种生物的甲壳，表面有细密的鳞片状纹理。头部戴着全覆式头盔，面罩是深色的，看不见脸。每人腰间都挂着武器——不是枪械，而是一种弧形的、泛着金属冷光的刃具。
他们的动作协调而警惕，呈三角队形进入设备室。为首一人身形较高，头盔上有三道白色的划痕。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感染者残骸、干瘪的尸体、以及重伤的陈浩，最后停留在林晚晚身上。
面罩下传出经过处理的声音，音调怪异，但能听懂：
“黑脉真菌感染体，已被清除。你们是谁？”
是中文，但带着奇怪的口音。
林晚晚没有放下斧头，只是将陈浩护在身后，冷冷地盯着他们：“路过的幸存者。你们呢？”
头盔人沉默了几秒。然后，他做了一个手势，后面两人中的一人走上前，从腰间取出一个巴掌大的仪器，对着陈浩扫描。仪器发出柔和的绿光。
“重伤，失血过多，内脏破裂。”那个扫描的人汇报道，声音同样是经过处理的电子音，“不立即治疗，活不过一小时。”
头盔人再次看向林晚晚：“我们可以救他。”
“条件？”林晚晚问。天上不会掉馅饼，尤其是在末世。
“信息。”头盔人说，“关于这个区域，关于你们遇到的‘异常’，以及……你们身上的‘特殊能量波动’。”
特殊能量波动？是指系统吗？
林晚晚的心沉了下去。这些人……不简单。
“先救他。”她的声音不容置疑，“救活他，我告诉你们我知道的一切。”
头盔人又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他朝扫描者示意。
扫描者从背后的装备箱里取出一个银白色的金属管，拧开一端，里面是淡蓝色的凝胶状物质。他蹲下身，将凝胶涂抹在陈浩腹部的伤口上。凝胶接触血液的瞬间，开始膨胀、凝固，形成一层半透明的薄膜，紧紧封住伤口。血流立刻止住了。
接着，扫描者又取出一支注射器，里面是金黄色的液体，注入陈浩的颈侧。陈浩的身体轻微抽搐了一下，然后呼吸明显平稳下来，脸色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检测到高级医疗技术：生物凝胶止血剂、细胞修复注射液】**
**【来源分析：非地球现有科技，疑似……异界文明产物】**
系统提示验证了林晚晚的猜测。
这些人，来自其他世界。
“他暂时稳定了，但需要进一步治疗。”头盔人说，“我们的营地在七号站。跟我们走，或者留在这里等死。”
林晚晚看向王姐，后者轻轻点头。
没有选择。
“我们跟你们走。”林晚晚说。
头盔人转身，示意他们跟上。另外两人上前，用担架（折叠式的，从装备箱里取出）抬起陈浩。
离开设备室前，林晚晚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空箱子，和地上维修工的尸体。
生态园站。七号站。
这些神秘来客的营地。
那里，等待她的会是援助，还是新的牢笼？
她不知道。
她握紧了手中的消防斧。
无论如何，她要活下去。
带着陈浩和王姐，活下去。
然后，找到弟弟。
在这个连通万界的末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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