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看清我的心

作者:盈盈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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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身相许


      开学第一天尤为漫长,不仅是对于楚曜仪来说,同样也适用于谢明越。

      晚自习下课铃声一响,谢明越就像离弦的箭冲出了教室。谢明越跑到教学楼下时,校园里还是空荡荡的,就和谢明越此刻有些空落落的心一样。

      他走了几步,走出了属于教学区的四合院,夜色沉沉,头顶上的显示屏散发着红色的刺眼的光。

      谢明越抬头,冰冷的高考倒计时用红色的字展示出来。他深吸一口气,还是走到一边,靠墙站着,等楚曜仪。

      这是谢明越一直以来的习惯,如果不和楚曜仪一起回家,一定会被谢晓依女士大刑伺候。

      想到这里,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一般,谢明越往楼梯一望,等着楚曜仪的身影出现在下一个转角。

      谢明越的母亲谢晓依和楚曜仪的母亲苏茉茉是一对挚友,因为谢明越和楚曜仪的关系,两个彼此没有联系的女人一见如故。

      谢明越和楚曜仪上小学的时候一起上下学。上初中时,谢明越和谢晓依搬离了纺织厂旧家属院,谢明越有段时间没和楚曜仪一起回家。

      也就在那个时候,出现了一起晚自习放学拐卖学生的恶性事件。

      楚曜仪觉得没什么,他们初中是划片区升学,外国语学校离家属院很近,她放学走快点就好了。

      谢晓依觉得不妥,家属院那片属于旧城区,晚上有时候路灯忽闪忽闪的,她不放心楚曜仪,让谢明越一定要和楚曜仪结伴同行。

      那几天,苏茉茉也来亲自接楚曜仪放学。苏茉茉在外贸公司当会计,平常工作忙,接楚曜仪也是挤出时间来的。见谢明越和楚曜仪一起回家也没什么事,后来也就干脆让他俩自己回家了。

      谢明越和楚曜仪一路走来,整整九年。

      “走吧。”谢明越正低着头看地上摇摇晃晃树的影子,一个声音清晰地穿透吵闹的人群,刺进谢明越的耳朵。

      楚曜仪不知何时出现在谢明越面前,抬头望向他。
      这是他的第十年。

      谢明越见楚曜仪来,瞬间笑了,白天发生的一切都从谢明越的脑子里掠过,他现在只想和楚曜仪一起回家。

      楚曜仪说完这句话便往前走,谢明越紧随其后。

      从远州一小到外国语学校,从外国语学校到远州一中,街景一直在变换,但并肩走在一起的还是他谢明越和楚曜仪。谢明越一面感慨时间无情,一面庆幸自己还在楚曜仪身边。

      不过楚曜仪脑子里想的不是这些,她的思绪翻飞,觉得今天一整天在远州一中的经历都是一场梦。先是遇到陈舒谨,再是和刘敬忠争执,然后是玉锈,接着是各个科任老师轮番登场讲试卷。楚曜仪一面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一面觉得自己一定要有所改变,才能在A班站稳脚跟。

      远州城的晚上九点,已经过了热闹的时候,特别是楚曜仪和谢明越往旧城区走,除了时不时汽车开过的呼啸声,就只剩二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楚曜仪喜欢这种安静的时刻,就算沉默,她也能清楚地感受到,身边还有人陪着她。

      一路走到家属院,二单元一号楼下,昏黄的灯光在感知到楚曜仪刻意跺响的脚步声后亮起,二人的影子被拉长,交织在同一段阴翳之中。楚曜仪转过身,看向谢明越,“谢谢你。”

      谢明越有些受宠若惊,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送你回家,不是应该的吗……”

      楚曜仪失笑,“不,我是说,谢谢你开学第一天陪着我。如果A班只有我一个人,我真不知道今天该怎么度过。”

      谢明越有些没明白楚曜仪的意思,他除了上午和楚曜仪当了一会儿同桌,剩下的时间也都是各干各的事。听楚曜仪这样说,谢明越竟然有些懊悔在下课的时候没去找楚曜仪说几句话。

      楚曜仪眨眨眼,似乎是猜到了谢明越在想些什么,“A班好多人都是从一中直升上来的,除了玉锈,但是玉锈太聪明了,只有你和我同病相怜。”

      “这算倒数一二的惺惺相惜吗?”谢明越忍不住笑了起来,忽而想起今天楚曜仪换位置时说的话,”……那,刘敬忠今天找你谈话,也是为了这事吗?“

      “不是。”想起刘敬忠说的话,楚曜仪还是忍不住心脏刺痛了一下,“他……对我有意见而已。”

      楚曜仪没敢说刘敬忠仅凭第一印象就断定她早恋、没后劲,比不过谢明越的事。声控灯在这一瞬间暗了下去,恰如他们沉默的氛围,谁也没敢先发出动静打碎黑暗。

      谢明越轻轻咳了一声,重新置身暖黄色的灯光之中,“楚曜仪……”
      你如果不开心,我们可以不留在A班。

      “我会证明给他看到。”楚曜仪打断了谢明越想说的话,“下次考试,我一定会证明给他看的。”

      楚曜仪想起玉锈,想起她平静又坚定的眼神。

      谢明越把那半截没说完的话咽下去,重新笑了起来,”楚曜仪,我下次还想考你后面一名,那样,我有机会选你当同桌了。“

      A班下次换座位,也是根据月考成绩来,这是刘敬忠今天刚说的。除此之外,A班的每次考试成绩和排名,都关系着接下来还能不能留在A班,或者是进入稍次一个档次的班级。

      楚曜仪也跟着笑了,“好。”

      在谢明越的记忆里,楚曜仪永远都是一个熠熠生辉的人。只要楚曜仪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哪怕只是余光中的一角,谢明越就忍不住,追着楚曜仪的这抹光而望去。

      2007年的夏天,是谢明越人生中一个新的节点。
      他遇见了楚曜仪。

      旧城区的纺织厂在上世纪的改革中轰轰烈烈地结束了它的使命,但家属院还屹立着,谢明越这一代在家属院长大的人,把废弃纺织厂当成游戏的乐园。

      于是闯入乐园的楚曜仪,成为家属院这群孩子们的观察对象。

      楚曜仪太安静了,她每天下午两三点下楼来到旧纺织厂。她不和家属院的其他孩子一起玩,单单一人,有时候拿了一只小木棍,有时候戴了一条长丝巾,自得其乐。

      所以谢明越最开始压根没注意过楚曜仪,还是家属院的孩子王童家灏偶然和他提起。

      “你认识最近新来的那个小姑娘吗?”童家灏问。
      谢明越有些疑惑地望向他。
      “我外婆说,她是以前厂里一个会计的孙女,从南安市来呢,大城市。你见过她吗?”
      “没有。”
      “那你最好离她远点,我外婆不让我靠近她,我也要和其他人说这件事。”
      “为什么?”
      “她虽然长得很乖,但特别怪。”童家灏耸耸肩。
      谢明越还想再问些什么,童家灏一溜烟已经跑远了。

      旧纺织厂的其他小孩经由童家灏一劝,所有人都当楚曜仪是瘟神,唯恐避之不及。

      楚曜仪对这件事浑然不知,依旧每天按时按点来旧纺织厂玩。每当楚曜仪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以童家灏为首的小团体就会发出一阵哄笑,他们挤眉弄眼,推推脱脱,等楚曜仪往这边一瞥,他们又四散跑开了。

      谢明越也就是在这真的注意到这个长得又乖又怪的小女孩。童家灏一行人四散走开,谢明越倒也得到没人打扰的好机会观察楚曜仪。

      她总是穿一条漂亮的公主裙来旧纺织厂,但她又一点都没有“公主”的样子。楚曜仪在旧纺织厂简直是撒了欢地跑,找一根笔直的木棍,时不时把木棍拿在手里转上一圈,然后就大喊着,“逆贼,哪里跑”就冲了过去。

      旧纺织厂旁种着一排枫树,枫叶簌簌而下,在地上铺了一层叶的路,楚曜仪把枫叶踩得咔嚓作响,跑一会儿,又像是被什么人抓住了一般,惊恐地张着嘴。

      “别管我……快走……”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莫……莫……穷……”
      楚曜仪台词说得含糊不清,也不排除她压根没记住那些深奥的台词。

      谢明越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刚刚已经英勇“就义”的楚曜仪蹭地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环视四周。谢明越快速反应,整个人靠在一棵树上,隐去自己的身影。

      幸好,楚曜仪也没再纠结,又抓着她的木棍,往别的地方跑了。

      楚曜仪有一个自己的世界。
      谢明越走不进去,只能静静看着,就是看着,他也觉得这个女孩很有趣。
      那时候谢明越新学了一个词叫“以貌取人”。就当他“以貌取人”好了,谢明越看着楚曜仪大大的眼睛,灿烂的笑,怎么也想象不出她值得被童家灏那一群人取笑。
      就当他,“以貌取人”好了。
      谢明越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明越第一次和楚曜仪搭上话,大概正处于人生最窘迫之时。

      他和童家灏一行人玩捉迷藏,谢明越找到了一处风水宝地,任童家灏他们怎么找也不会找到。那是废弃纺织厂靠近围墙的一角,倒塌的钢筋水泥墙刚好和身后的围墙构成了一个小小的四面封闭的“秘密基地”。

      这处水泥墙大概曾经作为纺织厂的二楼,于是上方有一片完整宽阔的平地。谢明越就从这里跳下来,蹲在角落里,抬头看向四方的天空,感觉自己是坐井观天的那只可怜的“蛙”。

      可谢明越很畅快,听着此起彼伏喊他名字的声音,谢明越止不住地窃喜。

      暮色西斜,在谢明越身上落下一道温柔的光线。谢明越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在褪色,他坐在角落里,清晰地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坐得久了,就连他自己也感觉这是一场梦。

      视线里多了一抹亮色,是穿着粉色公主裙的楚曜仪,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水泥墙面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谢明越。

      谢明越的心跟着身上的夕阳轻轻晃动,他站起身来,抬头看着楚曜仪。

      “你……我拉你上来吧。”楚曜仪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谢明越现在深陷悬崖之下,拼命挣扎,急需她的帮助。

      在一旁徘徊的童家灏,时刻注意着楚曜仪的动向,他好奇地走上前去,匆匆一瞥,竟然看见了躲在这里的谢明越。

      “谢明越在这里!是那个怪人找到了谢明越!”童家灏呼朋引伴,大喊着跑远了。

      谢明越恍若未闻,只是呆呆地看向楚曜仪。

      楚曜仪已经整个人爬在了水泥面上,一只手握着一根笔直的木棍,示意谢明越抓着这跟木棍。

      谢明越不自觉地跟着楚曜仪的想法走,他手脚并用,握住那只木棍,借力往上攀。

      不规则的水泥面磨着谢明越的掌心,谢明越吃痛,终于一只手够到了水泥面。楚曜仪立马换上两只手去拉谢明越,木棍倏地从手中脱落,落下万丈深渊。

      谢明越回头望望,那是楚曜仪这几天一直拿来当“剑”的木棍。

      楚曜仪不管不顾,最后竟然真的拼命把谢明越拽上来了。

      童家灏在一旁窃笑,像往常一样对着楚曜仪哄笑。

      谢明越听得有些内心烦躁,他握紧拳,想站起来,楚曜仪却先一步挡到了谢明越的身前。

      她站得笔直,面无表情,一阵晚风路过,吹起她的长发,盖住了她的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楚曜仪的眼睛圆溜溜的,真的瞪起人来,有一种诡异的惊悚。

      童家灏倏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楚曜仪就在这时回头抓住了谢明越的手,掌心的余温交叠。谢明越刚站起来,还有些没站稳,楚曜仪就牵着他的手,带着他横冲直撞地从童家灏一堆人中间冲了出去。

      童家灏的小团体被楚曜仪给撞散,她还顺带撞倒了童家灏,童家灏完全没反应过来,摔了个屁股墩,蓦地放声大哭起来。

      楚曜仪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灿烂,所有的夕阳都落到了她的身上,谢明越看呆了。
      那是一个熠熠生辉的楚曜仪。

      楚曜仪喘着粗气,跑到她经常一个人玩的枫叶路上,她才松开了谢明越的手。

      晶莹的汗滴自额头落下,楚曜仪用她那只脏兮兮的小手随意揩了一下额头,转而看向谢明越。

      “我救了你。”
      “……是。”
      “你该对我‘以身相许’。”

      谢明越简直不明白楚曜仪小时候到底在看些什么东西。

      但是那时候的他被夕阳蛊惑,感觉自己在做一场漫长的梦,恍恍惚惚,迷迷蒙蒙。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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