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子降临世界

作者:白兰地要摆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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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猎龙者5


      露西死在了不对的时间,以不对的死法。
      在第二天的占卜仪式上,很多人都在讨论侍女的离奇死亡,以撒得不发表自己的看法。
      侍女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神明大人对她施加惩罚。这是神对我们的警告,更要建造高塔以示虔诚。
      好吧,露西确实有罪,但这是对于约瑟夫来说的。在人间,她的罪微不足道,甚至都比不上我们亲爱的祭司大人。但已经丧失自我的灵魂是无法向生者诉说的,一切的空白都由将死之人来填补。
      以撒是一只混血龙,但他凭借与亡魂沟通的能力成为祭司,并且得到了神明大人的器重。他披着属于神职人员的白色长袍,他念出了已准备好的神谕。
      神说,塔要通天。
      人群开始沸腾,按照先前的计划,劳工和奴隶开始搬运石块,将其搭在起,就像搭积木一样。“我们要多久才能建好?”约瑟夫搭头询问路易莎。
      “五年就足够了。”以撒走过来回答道,“在神明的庇佑下,我相信很快就能完成的。”特蕾娜觉得他一直盯着自己,似乎是在暗示什么。这似乎是种怀疑,但同时又有不安,就像是……担心被模仿者揭开皮套的影子?
      “神女大人。”见特蕾娜看向自己,他连忙发问,“在下只是好奇,您与我们所供奉的神是什么关系?”
      果然,已经开始慌乱了吗?
      “只不过是很普通的母女罢了。”小姑娘装作一副天真的样子,“我想祭司大人要是不相信的不如我与母亲联系一下?”
      以撒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直接拒绝了这一提议,理由是神明不宜现世。
      拙裂的演员害怕被真正的掌控者戳破。
      “姐姐是神的女儿?”在祭司不安地走后,约瑟夫询问。
      “呃……是的。”
      “好厉害!”
      很神奇吗?特蕾娜自嘲般地笑笑。在很久以前一以至于这个宇宙都还未诞生,她就极度厌恶自己的父母。即使生活中有许多美好,她依然后悔来到这个世界——特别是带着一双红瞳出生。因为是混血,哪怕成为稀有的六翼也只能被赐予歧视,况且还被砍下来了。如果说上辈子让她学会了什么,那就是抛弃怜悯。
      维克多不喜欢以撒,以撒自然也不喜欢维克多。为了自己的未来着想,他成为换继承人的主力军——特别是在约瑟夫出生后。为了让爱丽克厌恶维克多,他编造了许多神谕,但效果并不是十分理想,至少到现在皇储殿下还是维克多。
      以撒快步走回神殿内,大厅内不如往日喧闹,象牙白的神像下不知被谁放了几枝玫瑰,和一个奇怪的绳结放在一起。从彩色玻璃窗中照下的日光在纯白的地面上演绎斩杀恶龙的传说,金色头发的少年站在故事的中央。
      “我记得先生预言过我的能力。”少年双手合拢盯着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您的预言很准确。”
      以撒心里一惊,关于大皇子能力的预言只不过是他随口乱说,即使不准确,那便是维克多背叛了神明。
      这个世界上背叛神明之人太多了,但维克多似乎不是。
      少年张开手,捧着一些泥土。一株绿色的幼苗探出,接着伸长,长出红色的花苞。当花瓣被撑开的那一刻,大厅内无人触碰的管风琴发出五十年来的第一个音符,阳光挪位,将画面变为神的赐福,远处合唱班的赞美诗歌颂死神的光辉,此处的时间停止流淌。
      事实上,控制植物是个很弱的能力,甚至可以说是无用。
      但是普通的纯血龙在15岁以后才可能获得自己的第一种能力,可维克多只有12岁。
      血红色的花朵在接触到阳光时就以惊人的速度凋零,维克多将手分开,血色随泥土一同散落在地上。他的手上星星点点,都是花根留下的伤口。
      以撒虽然很震惊,但旋即他感受到的就不只是震惊了——手腕般粗细的藤蔓从四周的花坛中爬出,就如同深海巨兽的触手缠住他。同时,墙外窜出大量树木遮住了阳光,地板原本描绘的故事散发着荧光——火焰从地下升起,吞噬了整个世界。藤蔓紧紧地吸附住他,像是要将灵魂都夺取出来似的。
      当以撒都已经失去了挣扎的资本时,大厅的门被推开,被光明照耀的植物枯萎,倒在地上。
      是特蕾娜。
      “怪物……”以撒发疯般地逃离了现场。
      彩色玻璃窗将新生的世界投影至地板,维克多冷漠地看着跑远了的祭司大人。“你听谁说以撒怂恿你父亲换皇储的,兰斯洛?”
      维克多的脸上浮现出疑惑,但犹豫后还是说了实话。“我听见了露西和其他人的谈话。”
      以撒应该是去找爱丽克了,这样个废物能力大概会让爱丽克更加坚定换皇储的心思吧。不过虽然无用,但12岁就获得能力倒是第一听说,给人种天才……但不完全天才的感觉。
      维克多的手上血迹斑斑,就像神像下的红玫瑰一样。
      “彼岸花是会吃人的。”特蕾娜治好了他的伤,“以后不要召唤出来了”
      维克多顺从地点头,接着摘下花坛里的一枝玫瑰。“送你。”
      当爱丽克走来时,大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整洁。
      以撒不在,但路易莎抱着约瑟夫跟在身后。小男孩从母亲怀里跳下来,小跑到特蕾娜身边。维克多期待地等着父亲的夸奖,却只得到了一句“废物”。直到走出大厅,他依然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在回去的路上,他罕见地哭了出来——只不过是当爱丽克不在的时候。
      特蕾娜沉默地看着维克多,想起过去的自己。
      在这个宇宙诞生之前,在她还活着的时候,曾经也为了一句肯定而奋不顾身,但直到临死,她才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甚至没人看见。在记忆中父亲总是冷漠地下达一切命令,但自己只能接受。母亲是几乎不存在的,但会告诉自己只有变得强大才能摆脱混血带来的歧视。可哪怕自己诛杀了失控的恶龙,也没人发现这只可怜的小六翼。当翅膀上的每只眼睛都睁开,即使站在天堂也能窥见地狱最深处的三头犬的身影,可无论如何也探寻不了一丝灵魂的想法。只有自己,在生与死的交界处,尴尬地当着个路标。自己的灵魂生而破碎、散乱,如今更是落在整个宇宙各处,或许再也找不到了。不过,找不到了也好……
      路易莎又和爱丽克起争执了,自从约瑟夫出生后,她的身体就天不如一天,现在还要和爱丽克生气。
      等到她回房间时特蕾娜已经搂着两个小孩子睡着了,几只蝴蝶在周边飞舞,将磷粉弄得到处都是。特蕾娜的身体甚至要比尸体还要冰冷,但在这种微微炎热的天气却恰到好处——特别是对于怕热的约瑟夫来说。
      路易莎已经尽力压低了自己的咳嗽声了,但还是吵醒了维克多。
      “您还好吗?”他很小心地问。路易莎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但维克多依然出门倒了杯水来。“是不是我的能力太无用,让父亲失望了?”
      其实应该怎么说呢?爱丽克并不在意未来的王储拥有什么样的能力——毕竟他自己也是个废物能力,而且王室也只是个空架子罢了。只是他好奇传说中的彼岸花而已。
      路易莎思考了片刻,还是没有回答维克多,只不过是催促他去睡觉。
      维克多犹豫了片刻,走近路易莎,踮起脚尖,就像很多年前他自己所见的那样,在母亲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晚安,妈妈。”
      特蕾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上一次做这种梦还是在宇宙初成形的时候,只不过那时候她还不理解其中的内容。
      她想逃离,但她知道这些只不过是过去发生的事罢了,没什么好怕的……即使是梦,绝望与痛苦早已深深地烙在脑髓深处,再次经历时依然感到无助。她觉得那时的自己实在可笑,天真幼稚且胆小怕事,哪怕拥有最好的天赋也终究一事无成,在一句句“混血”的辱骂中,她早就将自卑刻在了灵魂中央。
      维克多是被彼岸花吸噬血肉而死的。因为耗尽体力而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失去灵魂养料的花根从地下钻出,接着发疯般地缠上四肢。根部的倒刺扎进皮肉很痛,但他没有发出点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想还是没有力气了。
      约瑟夫也没好多少,融化的金直接灌进了眼,在金色的眼睛接触到同类的那刻,会有痛觉吗?
      自己的确是没死,可与死差不多了,双眼被剜出,翅膀和双腿均被砍下,最终像任何一枚弃子那样被抛弃了。
      时间过去很久了,她几乎都忘记了那时的感受,也不清楚是否记忆有误,印象中当时下了很大的雨,水珠直接砸进了眼眶里。周围应该是有很多昆虫,只记得可能是蜘蛛在身上结网,她一直都很害怕这种东西,但也只能任凭它们爬来爬去。她恐惧、绝望,因为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四周都是人,都是曾经的朋友们。自己想就这样死了,可伤口在愈合。
      不清楚究竟过了多久,黑暗变为不可名状的星空。似乎有什么在呼唤自己,她试图走过去,但断肢显然并不支持这种行为。倒在地上时或许很痛,身上的蜘蛛都爬走了。她拖着自己的身体爬向声源处,扎进了虚空之中。
      要活下去……吗?
      再次醒来已经是在那颗跃动的恒星上了,那时的自己什么都记不到了,只是时间没有选择原谅过去。当遥远到连传说都不曾记住的过去涌入脑海,熟悉而又陌生的绝望感悄然散开。
      “姐姐!”正是梦中的自己散失时,她被约瑟夫叫醒了。男孩略显慌张地摇着她,天还没亮,一只蝴蝶停在他头上。“姐姐一直说着什么滚开还哭了。”
      特蕾娜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枕头已经被泪水沾湿了,她抬手赶走了约瑟夫头上的蝴蝶。“你知道这些不同寻常的蝴蝶是哪来的吗?”她自顾自地说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的周围有群关心我们的人,他们死后就变成蝴蝶在身边守护我们。”她本想接着说下去的,但约瑟夫快要睡着了,也只好作罢。
      不过很奇怪的一件事是,维克多竟然没有被吵醒,安静地躺在床上,就像死了一样。瞬间,原本栖息于墓地的乌鸦敲打着窗户,她想去查看情况,却被约瑟夫拉住了。小男孩的瞳子闪着金色,就像巨龙的眼睛,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如同只丢了发条的木偶。
      “您要再次抛下我吗,姐、姐?”他身后的翅膀缓慢地扇动出破空的响声。房间内的金属聚集在一起,重组成一链子拴住特蕾娜的脚踝。外面聒噪得像是在敲响丧钟,维克多也终于醒了,但是没有帮她,就用紫色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她。
      窗户破了,成群的乌鸦冲向自己,她下意识地用手挡住,被揪下了块带血的肉,但不痛——早在离开那颗恒星前,她就对痛觉麻木了。
      为什么没有人?特蕾娜试图赶走这些乌鸦,可直到双手被啄烂也没有成功。她倒在床上,却回到了现实。在脑袋接触到床的同时,失重感传来,原来已经天亮了。
      果然一直没醒的,只有自己啊。
      阳光真刺眼。
      特蕾娜突然又不想离开了。
      两只小龙团子缩在床边看着她,从神情来看应该是没什么好事。她刚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维克多就告诉她有人不希望异类留在王宫里。
      “好。”她点点头,“我马上离开这颗星球。”
      约瑟夫不解地看着她。“姐姐还记得高塔吗?就是三年前开建的那座。”他顿了顿,“他们希望你去那里。”
      原来塔的作用就是这个吗?特蕾娜想了想,天堂曾经也有座高塔,是关禁闭用的。她自己因为各种各样的错误而被关过好几次。那里面没有一扇窗户,问得足以让人想死,虫还特别多,据说不少被关进去的人后来都疯了。大概是在自己快成年的时候这座塔被自己失手烧了,不过好像他们一直没找到凶手。
      这座塔并没有高耸入云,但高度也很可观,难以想象三年内他们是如何用简陋的工具砌出这种建筑的。特蕾娜牵着两个小龙跟在以撒身后,白色台阶的清响回荡在安静的楼道内,从玻璃照进来的阳光增添几分柔和。
      最上面与其说是房间,倒不说是个天台更贴切些。墙上贴着大大小小的各类星图,白色的穹顶画上各种星座,小阳台上摆着一架望远镜,正对着天空,一些如六分仪一类的仪器散在地上。
      以撒交代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作为软禁地点倒是不错。”特蕾娜推那阳台的玻璃门,“你们敢从这跳下去吗?”
      约瑟夫估计了下高度,就翻过栏杆跳了下去。
      “约瑟夫!”维克多想拦住他,“太高了,别跳!”但约瑟夫已经在半空中张开了翅膀,幸好还是平稳落地。
      “你不会忘了自己的弟弟是会飞的吧。”
      “嗯,忘了。”他担心地看着外面,“毕竟我不太会。”
      特蕾娜也是翻过栏杆正准备跳下,听到这话时愣了下,随后扇动翅膀悬停在半空。“要一起下去吗?”
      维克多几乎是摔在地上的,他根本没有想到特蕾娜会在半空中松手,幸好他反应够快才没有摔伤。“你们先回去吧,我要整理东西。”
      特蕾娜丢下这句话就回房间了。
      整个房间被分割为两部分,另一半是个小型的祭坛,采光很好。窗台种了几种不知名的花,向外可以俯瞰几乎整座城。书柜里的书几乎都是关于神话传说的,但也有些与天文相关的——不过他们对宇宙的认知贫瘠到离谱。通过靠在墙边的梯子可以触碰到穹顶,特蕾娜大致摸索了一下,打开了一扇活板门。她用脑袋顶着门板爬出来,还没有仔细欣赏天空就意识到了一件事——门关上了,阳台的玻璃门也被自己锁上了。
      今天的风真大啊。
      现在特蕾娜面前有两种方法:一是飞到阳台,把玻璃门打碎;二是飞到地面,走楼梯上来。在纠结很久以后,她最终还是选择走楼梯。楼道内有些装饰,如果深夜一个人在这不免有些惊悚。
      天快要黑了。夕阳为房间内镀上一层金边,几只鸟追赶着太阳飞远了。她突然担心维克多个是否还好——爱丽克不允许在入睡后还亮着蜡烛。当她正想着要不要抓几只蝴蝶回去时,一团黑色的物体朝这里冲来,差点就撞上玻璃。
      是一只猫头鹰,嘴里衔着个信封,甚至还印了火漆。她接过那封信,用刀小心地揭掉火漆,一枚水晶胸针和信纸一起滑出来。
      信是约瑟夫写的,虽然字亦有些稚嫩,倒也还算工整。特蕾娜仔细地阅读内容,但还没看完就觉得手有些发烫。随着蓝色的幽火,纸化为粉末。特蕾娜写了封回信,并也郑重地加上了火漆,傻乎乎的猫头鹰带着信回去了,留下水晶胸针在地上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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