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吻过他

　　林星眠最近得了一种病。

　　一种叫做“顾深信息收集癖”的绝症。

　　症状表现为——

　　只要听到“顾”、“深”这两个字。

　　或者任何同音字。

　　耳朵会自动竖起来。

　　像雷达一样扫描周围信息。

　　比如。

　　她妈在厨房喊：“星星！把生抽递给我！”

　　她会猛地一激灵。

　　心跳加速两秒。

　　然后才反应过来。

　　此“生抽”非彼“深某”。

　　再比如。

　　地理课上老师讲到“深水港”。

　　她会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把“深”字描了又描。

　　直到那个字变得面目全非。

　　像一团纠结的毛线。

　　“没救了……”

　　她看着笔记本上那个被描黑的“深”字。

　　绝望地趴倒在桌上。

　　艺术节已经过去一周了。

　　那盒昂贵的漫画笔。

　　被她像供祖宗一样供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

　　每天都要擦三遍灰尘。

　　却一支也舍不得用。

　　仿佛用了。

　　就会玷污什么神圣的东西。

　　而那个送笔的人。

　　自那以后就再没出现过。

　　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种“给颗糖就跑”的行为。

　　简直令人发指！

　　但她能怎么办？

　　她连个正大光明问一句“你最近在干嘛”的立场都没有。

　　只能像个变态一样。

　　疯狂渴望获取关于他的一切信息。

　　“小雨……”

　　课间。

　　她戳了戳旁边奋笔疾书抄作业的姜雨。

　　“干嘛？”
　　“等会儿！”
　　“还差三行……”

　　姜雨头也不抬。

　　笔都快抡出火星子了。

　　“你说……”
　　林星眠压低声音，凑过去，“一个人……”
　　“会凭空消失吗？”

　　“哈？”
　　姜雨终于抬起头，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她，“谁消失了？”
　　“你那个‘临时家长’？”

　　“……嗯。”

　　林星眠闷闷地应了一声。

　　手指抠着桌面。

　　“啧。”
　　“我就知道。”
　　姜雨把抄完的作业本一合，转过身，一脸“我早就看透你了”的表情，“魂牵梦萦了吧？”
　　“望眼欲穿了吧？”
　　“想知道人家为啥不来了吧？”

　　“……才没有。”

　　林星眠嘴硬。

　　但泛红的耳尖出卖了她。

　　“得了吧你！”
　　“跟我还装！”
　　姜雨翻了个白眼，“想知道他为啥不来？”
　　“直接问你哥啊！”
　　“他不是跟顾深是大学同学吗？”
　　“肯定知道点内幕！”

　　“问我哥？”

　　林星眠愣了一下。

　　对啊！

　　她怎么把她哥这个“人形情报站”给忘了！

　　虽然这个情报站经常信号不好。

　　还自带憨憨滤镜。

　　但总比她在这里瞎猜强！

　　“可是……”
　　她犹豫了，“怎么问啊……”
　　“直接问‘哥，顾深为什么不来我们家了’？”
　　“太奇怪了吧……”

　　“笨！”
　　姜雨戳了戳她的脑门，“你不会旁敲侧击吗？”
　　“比如……”
　　“先关心一下你哥！”
　　“问他最近怎么样！”
　　“工作累不累！”
　　“然后！”
　　“假装不经意地！”
　　“顺便！”
　　“提一嘴他那个帅得人神共愤的同学！”
　　“问问近况！”
　　“这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姜雨说得眉飞色舞。

　　仿佛是个身经百战的老特务。

　　林星眠听得一愣一愣的。

　　感觉……有点道理？

　　晚上回家。

　　她做完作业。

　　盯着手机屏幕上她哥那个傻笑的微信头像。

　　做了十分钟的心理建设。

　　深呼吸。

　　再深呼吸。

　　然后。

　　颤抖着手指拨通了视频电话。

　　“喂？祖宗？”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

　　屏幕里。

　　林昼顶着一头乱毛。

　　背景是熟悉的程序员格子间。

　　看来又在加班。

　　“我……我就不能关心一下我亲哥吗？”

　　林星眠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点。

　　“哟？”
　　“这么好心？”
　　林昼眯起眼睛，一脸警惕，“说吧……”
　　“是不是又闯祸了？”
　　“需要哥回来救场？”
　　“还是零花钱不够了？”

　　“……”

　　林星眠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在她哥心里。

　　她就这形象？！

　　“没有！”
　　“真没有！”
　　“我就是……就是想你了！”
　　“问问你最近怎么样！”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脸都憋红了。

　　屏幕那头的林昼。

　　沉默了三秒。

　　然后。

　　伸出手指。

　　开始数数。

　　“一、你没闯祸。”
　　“二、你不缺钱。”
　　“三、你说你想我了……”
　　他猛地凑近屏幕，表情惊恐，“我靠！林星眠！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医生怎么说？！”
　　“还有救吗？！”

　　“林昼！你给我滚蛋！”

　　林星眠气得差点把手机扔了。

　　这天没法聊了！

　　根本进行不到“顺带一提”那一步！

　　“开个玩笑嘛……”
　　林昼看她真生气了，赶紧赔笑，“哥好着呢！”
　　“吃得好睡得好！”
　　“就是项目有点紧……”
　　“天天加班……”
　　“都快猝死了……”

　　他开始惯例卖惨。

　　林星眠耐着性子听着。

　　心里急得冒火。

　　终于。

　　在他抱怨完食堂的鸡腿越来越小之后。

　　她抓住了机会。

　　“那个……”
　　她装作不经意地开口，“你那些同学……”
　　“也都这么忙吗？”
　　“比如……”
　　“那个……顾大哥？”
　　“他好像也挺久没来下棋了……”

　　问出来了！

　　她终于问出来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蹦迪。

　　她屏住呼吸。

　　等待她哥的回答。

　　“顾深？”

　　林昼在屏幕那头挠了挠头。

　　“他啊……”
　　“应该也挺忙的吧……”
　　“他们搞设计的……”
　　“比我们码农还变态……”
　　“经常通宵画图……”

　　就这？

　　没了？

　　林星眠等了半天。

　　没等到下文。

　　急了。

　　“就……只是忙吗？”
　　“他没说别的？”
　　“比如……”
　　“为什么不来下棋了？”

　　“这我哪知道……”
　　林昼莫名其妙，“他爱来不来呗……”
　　“怎么？”
　　“你想他了？”

　　“谁想他了！”

　　林星眠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瞬间炸毛。

　　脸涨得通红。

　　“我就随口一问！”
　　“你那么激动干嘛……”
　　林昼嘟囔了一句，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
　　“说起顾深……”
　　“这小子大学时候……”
　　“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

　　风云人物？

　　这四个字像有魔力。

　　瞬间抓住了林星眠所有的注意力。

　　风云人物？

　　顾深？

　　那个看起来懒洋洋。

　　说话能气死人的毒舌男？

　　“他……怎么风云了？”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嘿！”
　　“那可有的说了！”

　　林昼一下子来了精神。

　　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炫耀（出卖）兄弟的舞台。

　　“首先！”
　　“颜值担当！”
　　“这你没异议吧？”
　　“就凭他那张脸……”
　　“还有那颗骚包的泪痣……”
　　“刚入学就轰动了……”
　　“多少学姐学妹前仆后继……”
　　“情书收到手软……”
　　“宿舍楼下经常有女生蹲点……”
　　“就为了看他一眼……”

　　林星眠听着。

　　心里有点闷闷的。

　　像塞了一团湿棉花。

　　想象着大学时代的顾深。

　　穿着白衬衫。

　　走在校园里。

　　被无数爱慕的目光包围……

　　那画面。

　　有点刺眼。

　　“然后呢？”
　　她小声问，“他……谈恋爱了吗？”

　　这是她最想知道。

　　又最怕知道的问题。

　　“谈恋爱？”
　　林昼在屏幕那头嗤笑一声，“他可忙了！”
　　“哪有空谈恋爱！”

　　“忙？”

　　“是啊！”
　　“专业课牛逼啊！”
　　“每次设计作业都是最高分！”
　　“教授的心头肉！”
　　“还没毕业就被大事务所预定了……”
　　“除了上课……”
　　“就是泡图书馆画图……”
　　“或者参加各种设计比赛……”
　　“拿奖拿到手软……”
　　“哦对了！”
　　“他篮球还打得特别好！”
　　“三分球一投一个准！”
　　“每次打球……”
　　“场边女生尖叫得……”
　　“我跟你说……”
　　“那场面……”
　　“啧啧……”

　　林昼说得唾沫横飞。

　　仿佛那个在篮球场上大杀四方的人是他自己。

　　林星眠安静地听着。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勾勒出另一个顾深。

　　在图书馆专注画图的侧影。

　　在领奖台上从容淡定。

　　在篮球场上奔跑跳跃。

　　汗水划过那颗泪痣……

　　耀眼得。

　　让人无法直视。

　　和她认识的那个。

　　会冒充家长忽悠老师。

　　会毒舌吐槽她画歪的楼。

　　会懒散地靠在门框上看她出糗的顾深。

　　慢慢重叠在一起。

　　变得更加立体。

　　也更加……遥不可及。

　　“所以啊……”
　　林昼终于说累了，总结陈词，“这家伙就是天之骄子！”
　　“长得帅！”
　　“脑子好！”
　　“能力强！”
　　“还他妈特别努力！”
　　“简直不给我们这些普通人活路！”

　　“哦……”

　　林星眠低低地应了一声。

　　心里那点闷。

　　变成了沉甸甸的东西。

　　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

　　天之骄子。

　　和……普通高三女生。

　　这距离。

　　好像比地球到月球还远。

　　“不过这小子也有吃瘪的时候！”

　　林昼话锋一转。

　　带着点幸灾乐祸。

　　“嗯？”

　　林星眠立刻抬起头。

　　眼睛亮了一下。

　　“记得有一次……”
　　“他通宵画图……”
　　“第二天presentation……”
　　“差点在讲台上睡着……”
　　“被教授当场逮住……”
　　“哈哈哈……”
　　“你是没看见他当时那表情……”
　　“妈的……”
　　“笑死我了……”

　　林昼在屏幕那头拍着桌子狂笑。

　　林星眠却没笑。

　　她想象着顾深熬夜后疲惫的样子。

　　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站在讲台上。

　　强打精神……

　　有点……心疼。

　　“还有啊……”
　　林昼笑够了，继续爆料，“他这人……”
　　“看着对谁都爱答不理……”
　　“其实挺重义气的……”
　　“我大学那次发烧……”
　　“还是他背我去的医院……”
　　“陪了我一晚上……”
　　“啧……”
　　“现在想想……”
　　“还挺感动……”

　　林星眠静静地听着。

　　心里的沉甸甸。

　　好像被注入了一丝暖流。

　　他……

　　背她哥去医院？

　　还陪了一晚上？

　　想象着那个画面。

　　她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原来。

　　他冷漠的外表下。

　　藏着这样的温柔。

　　“哦，对了。”
　　林昼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随口说道，“他之前提过一句……”
　　“好像最近有个项目……”
　　“可能要常驻北城……”

　　北城？

　　林星眠的心脏猛地一缩。

　　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他要……离开南城？

　　去那么远的地方？

　　“什么时候？”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发颤。

　　“不知道啊……”
　　“可能就这几个月？”
　　“说不定……”
　　“说走就走……”

　　林昼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

　　信号开始不稳定。

　　“喂？喂？星眠？”
　　“听得见吗？”
　　“我这边好像……”

　　屏幕猛地一黑。

　　视频中断了。

　　林星眠握着突然安静下来的手机。

　　呆呆地坐在床上。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句话——

　　“可能要常驻北城……”

　　“说走就走……”

　　他要走了。

　　可能很快。

　　就要离开她的城市。

　　去一个她触不可及的地方。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

　　从头顶浇下。

　　让她浑身发冷。

　　心里那点因为了解他过去而升起的隐秘欢喜。

　　瞬间被巨大的失落和恐慌淹没。

　　她还没……

　　她还没让他真正认识她。

　　还没让他看到更好的她。

　　他怎么……

　　就要走了呢？

　　她拿起床头那本厚厚的速写本。

　　翻到最新一页。

　　上面是她昨晚偷偷画的。

　　顾深在艺术节上给她递笔盒的样子。

　　她看着画纸上那个眉眼带笑的男人。

　　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轮廓。

　　鼻子一酸。

　　眼前变得模糊。

　　“顾深……”

　　她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

　　眼泪终于忍不住。

　　掉了下来。

　　砸在画纸上。

　　晕开一小片湿痕。

　　像她此刻的心情。

　　一片狼藉。

　　那天晚上。

　　林星眠做了一个梦。

　　梦里。

　　顾深拖着行李箱。

　　走向登机口。

　　她拼命在后面追。

　　却怎么也追不上。

　　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她猛地惊醒。

　　发现枕头湿了一小片。

　　窗外。

　　天还没亮。

　　她坐起身。

　　拿出手机。

　　搜索“北城”。

　　屏幕上跳出遥远的城市图片。

　　高楼林立。

　　车水马龙。

　　看起来繁华又陌生。

　　那么远。

　　她看着那个距离南城一千多公里的地名。

　　心里空荡荡的。

　　像破了一个大洞。

　　冷风呼啸着穿过。

　　她抱住膝盖。

　　把脸埋进去。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有些人。

　　就像天边的星辰。

　　你看得到他的光芒。

　　却可能永远。

　　也触碰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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