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骄阳俯首

　　下课铃像是解除了某种禁制，教室里的空气瞬间流动起来，嘈杂声四起。
　　几乎是在老师身影消失在门口的下一秒，王磊便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带着那几个惯常跟着他的小弟，面色阴沉地径直走向范茸的座位，形成一堵不怀好意的人墙。
　　范茸正低头整理书本，试图忽略周身那件外套带来的过度关注。
　　“啧。”王磊发出一声极具侮辱性的咂嘴声，伸手就用手指狠狠戳在范茸的肩膀上，力道之大，让范茸猝不及防地向后踉跄了两步，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
　　“这种人的衣服你也敢穿？真是不嫌恶心！”王磊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的同学听清，话语里的鄙夷几乎凝成实质，“他可是杀人犯的儿子！你这个‘好学生’，准备和他同流合污吗？”
　　他刻意加重了“好学生”三个字，充满了讽刺。说着，他又一次伸出手指，更用力地朝范茸胸口戳去，仿佛要将他钉在墙上羞辱。
　　周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有些女生甚至害怕地别开了眼。这是王磊惯用的伎俩，用言语和肢体压迫让范茸屈服。
　　然而，这一次，预想中的退缩没有到来。
　　在那根手指即将再次触碰到他胸口的瞬间——
　　范茸抬起头！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辜，清澈
　　“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病猫啊？”
　　话音未落，范茸的拳头携带着恨意的力气，狠狠地砸在了王磊那张写满错愕的脸上！
　　“砰！”
　　一声闷响，结结实实。
　　王磊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鼻梁一阵剧痛，酸涩感直冲脑门，眼前瞬间金星乱冒。他惨叫一声，捂住鼻子踉跄着后退，指缝间迅速渗出鲜红的血液，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肿胀起来。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王磊那几个小弟，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原地。他们不敢相信，那个一直逆来顺受的范茸，竟然……竟然动手了？！还打得这么狠！
　　在这极致的寂静和混乱中，教室最后排，靠窗的位置。
　　一直冷眼旁观，仿佛置身事外的江驰，看到这电光火石间的一幕，握着笔的指尖微微一顿。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眼睑。
　　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黑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范茸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背影，以及王磊那狼狈捂脸、不可置信的惨状。
　　江驰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向上挑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在他那张常年冰封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和意味深长。那里面掺杂着一丝讶异，一丝玩味，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赏。
　　他看着范茸，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了这个看似软弱的少年，那伪装之下隐藏的锋利棱角。
　　范茸喘着粗气，拳头还紧紧攥着，指骨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死死地盯着王磊，眼神像一头被激怒的幼兽。
　　“还有谁想试试？”他瓮声瓮气地问，因为感冒和激动，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狠劲。
　　局势，在这一拳之后，被彻底改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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