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是我的!

作者:吹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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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饮酒


      说是城,其实更像是一个规模庞大的村寨,房子也都是傍山而建,走一段路就得爬个坡,很难看见平坦宽阔处。

      街道上商铺倒是不少,不过卖的东西却十分单调。

      几人都饿得不行,也没什么挑剔的,很快就填饱了肚子,随后便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狸花猫被莫岑喂饱之后就溜走了,风吹烛问起,莫岑只说是已经给了“带路费”。

      “我就说这边都要打仗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风吹烛压低了声音,“原来这里也已经被控制了。”

      莫岑望了眼站在街边的握刀士兵,“咱们就吃个饭,他也管不着。”

      风吹烛东张西望,一不小心就和那士兵对视了,吓得她脖子一缩。

      娄月往前迈了一步,挡在她侧后方,“师姐小心些,别惹麻烦。”

      “你把谁当成惹事精了!”风吹烛不满,一个闪身便拉开了距离。

      “这里哪儿有什么惹事精,我只看见了一个麻烦鬼。”莫岑出声圆场,还不忘对别扬使了个眼色。

      别扬喉间微动,淡声道:“城中情况不明,你小心些。”

      “昂。”

      莫岑双手搭在后脑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走呗!”

      直到人走远,风吹烛都没反应过来:“不是,他冷着个脸叽里咕噜说啥呢,咋突然就走了?”

      莫岑咧嘴笑了出来:“光顾着看人家脸了吧。”

      “啊……”风吹烛一时语塞,“那他要去哪儿?”

      “说是要去见一位友人。”莫岑答得随意,不过看他走得匆忙,估计是三皇子召见。

      风吹烛皱起眉头,“那我们自己去逛。”

      石头城很大,甚至城中就有好几座石山将房屋隔开。

      他们逛了许久,见到的人无不干瘦精壮,皮肤也是十分粗糙黝黑,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人长期从事体力劳动。

      就在他们走进深巷绕过石山时,却看见一个又瘦又黑的小孩奄奄一息趴在地上。

      莫岑将人翻过来才发现是个小姑娘,人已经饿得脱相,意识也有些模糊了。

      不过好在并没有晕厥,几人又带着她去了家饭馆。

      小姑娘性格有些腼腆,不管他们说什么,都只是点头摇头。

      这副死样子莫岑可太熟悉了,跟他刚捡到别扬的时候一模一样,所以他心情颇好,撑着脑袋在一旁说了好些调侃的话。

      小姑娘脸皮又薄,被他说了几句红着脸低下头,连饭都不吃了。

      “不是,你有病吧,人家本来就害羞了,你还逗她!”风吹烛看不下去,踹了莫岑的板凳一脚。

      “她本来就吃饱了嘛。”莫岑浑不在意,也能看出来小姑娘是不舍得浪费在硬吃,转口问:“她无依无靠的,吃饱后又该怎么办?”

      此话一出,反应最大的却是娄月,只见她忽地转头看向小姑娘。片瞬地迟疑后,她蹲在小姑娘身旁,拉着她的手问:“如果真的无路可去,你愿意跟着我和师姐吗?”

      小姑娘两只黑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她看,嘴唇动了两下,却没发出声音。

      “那你就自己带着她回竹心门。”风吹烛黑着脸,当即起身走出饭馆。

      她这情绪来得突然,莫岑一时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刚起身,娄月已经追了出去。

      莫岑只好回身抓起呆坐在原位的小姑娘,再出门时,只见风吹烛一把甩开娄月,大骂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娄月的神情十分僵硬,握剑的手用力到发抖,剑刃却始终没有出鞘。

      “如果听懂了,就从我眼前消失。”

      风吹烛说完就要往前走,却再次被娄月一把拽住手臂,这个小小的举动却彻底激怒了她,她顺势将剑拔出:“你最初不就是想用剑将我押回去吗,现在试试啊!”

      看到她把剑架在脖子上,莫岑也吓了一跳,赶紧冲过去想要阻拦,却发现前方早已被多名士兵围拦。

      原本就有些拥挤的街道被强行铺开一条通道,有人推着轮椅缓缓走了出来。

      莫岑眉峰一紧,当即摸向藏在腰后的匕首。

      是谭以。

      他按住匕首,却并没有多余动作。

      谭以面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双目微阖,仿佛连睁眼的气力都没有。

      他身后推轮椅的大高个儿厉声质问:“何人在此闹事!”

      娄月在这些人重重围过来时就已将剑夺回,一副攻防兼备的姿势死死盯着轮椅上的人。

      风吹烛也紧握双拳,直直站在中央。

      “放肆!”

      见两人均不回话,大高个儿一声怒吼,四周的人瞬间拔剑而出。

      莫岑方要出手,却听轮椅上那人不急不缓道:“外面风冷,走了。”

      这一声刚开口,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在一群粗糙黝黑的人中,他的皮肤白皙细腻到几乎失常。

      就在莫岑以为此事就此过了时,人群中却突然冲出了一位白发妇人:“谭家的狗都不得好死!少在这里装好人!”

      她话音未落,就已经被抓出来按在地上了,即使手上的菜刀已经被夺走,但她并未退怯:“还我儿子命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大高个儿面色一凛,腰间佩剑瞬间出鞘。

      “一名老妇罢了。”谭以缓缓抬眸,他半卧在轮椅上,已是病骨支离,光是开口说话就已经十分吃力,语调又轻又慢:“如今局势动荡,难免有人在战乱中牺牲。”

      “你们就是罪魁祸首,战争是你们挑起的,是你们让我们家破人亡……”老妇趴跪在地上,怒声痛斥。

      奇怪的是,谭以竟阖眼半卧着听,直到禁不起冷风咳了两声,后面的大高个儿才推着他离开。

      士兵刚撤离,村民们就冲上来按住了依旧骂骂咧咧的老妇:“你这个疯婆子可别说了,再说一个都活不了!”

      村民们对她充满了怨恨,“得亏今天来的是谭大公子……”

      “那是什么意思?”风吹烛走过去询问。

      “唉,你们这些外地人……”瘦老头看见她也深深叹了口气,“上哪儿去不好,非要往这死城里走。”

      莫岑闻言问:“什么死城?”

      “这石头城原本是要设为运粮要塞,我们都是要被处死的战俘,若非大公子出面,我们早就被活埋了!”

      “明明是他手下的人欺压你们,你们反倒还称赞他。”莫岑颇为不解。

      瘦老头摆摆手,快速往四周扫了一眼:“这些都不是大公子手下的人。”

      莫岑眸光微闪:“你的意思是,谭以孤身进了石头城。”

      他知道谭溯专横残暴,驻守街道的士兵都是他的手下,所以这些人都对此避而不谈。

      谭家三兄弟中,唯有谭以褒贬不一,谭家挑起的纷争大都在谭以手中结束,他从不乱杀无辜,甚至愿意耗费大量心力安置流民。

      有人骂他虚伪,有人夸他慈悲。

      但无一例外的,都说他是个病秧子,半点冷风热气都熬不住,所以很少露面。

      所以,这些村民对他必然也算不上了解,无非是求个菩萨罢了。

      “刚才那个小姑娘呢?”莫岑这才注意到她不见了。

      街上没看见她的身影,回到饭馆,跑堂小二说是看见她将剩下的饭菜塞衣兜跑了。

      三人又往发现她的巷子寻去,却依旧不见她的踪影。

      “你真是,连个人都看不住。”

      听到风吹烛这样讲话,莫岑笑了:“哎哎哎,刚刚是谁说不管她的,现在人就不见了又讲这种话。”

      风吹烛立马就要反驳,结果嘴巴都长开了愣是说不出半句话。

      “哇塞,还口是心非呢!”莫岑笑得更得意了。

      然而,他们把附近都找遍了,也没再看见那位小姑娘。

      天很快就要黑了,他们不得不先找家客栈,现在几乎没有外来人,住的地方倒是好找,就是晚饭不好解决。

      吃的倒是有,还不少,但是这边的食物都很干巴,硬邦邦的,而且不配汤水,吃得莫岑的脖子都快伸二里地了。

      娄月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多钱,什么都要买最好的。但是现在有钱也没用,因为所有东西都这样,反正大差不差。

      莫岑抓着脖子给自己顺气:“想吃软乎乎的肉包子,馒头也好,实在不行,上杯水也可以。”

      这话令风吹烛面色一喜,她神秘兮兮道:“我知道有个好东西,这里肯定也有。”

      “是什么?”莫岑好奇追问。

      风吹烛不答,带着他们拐进了隔壁矮楼。

      入目第一眼是一棵高大的乌桕树,整个树冠近乎圆球形,枝繁叶茂的,趴靠着,几乎将矮楼遮掩。

      在这全是黑石的地方,鲜少能看见这般鲜艳的颜色,莫岑的第一感觉是,此处风景格外别致。

      或许正因为如此,这边也要比其他地方更热闹些。

      风吹烛一口气喊了十坛酒,当然,钱都是娄月付的。

      这两人看似矛盾颇多难以相处,却有些莫名的默契,不过莫岑也非常识趣的不挑明。

      “你喝过酒吗?”风吹烛举着碗问。

      莫岑点头,他知道这是酒,也知道会醉人,但只是浅浅尝过些许,从来没有喝醉过。

      风吹烛颇为意外:“真的吗,谁带你喝的,我以为你不碰这些。”

      “是有那样的人。”莫岑含糊而过,“但是你师妹不喝吗?”

      风吹烛摇头摆手:“她呀,她喝不了,她碰一点当场就倒。”

      “真的吗?”莫岑觉得很新奇,“你让她试试。”

      “你自己跟她说去。”风吹烛一直摆着头。

      莫岑也跟着她摇头,“我不敢。”

      十坛酒还剩六坛,但其实两人都有点醉了,讲过的话又再说一遍,甚至会重复相同的动作,看起来有点颠颠的。

      “啥呀这是!”

      天色已晚,酒楼的灯又暗,酒坛的红布盖头突然掉到腿上,风吹烛没看清,顺手就丢了出去。

      结果下一秒,那红布盖头又回到了桌上,还摆得好好的。

      “嗯?”

      风吹烛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满脸疑惑:“刚才,是飞出去了吧?”

      莫岑闻声点头,尽管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了,嘴角却已然上扬,保持着乖巧的笑容。

      “奇了怪了。”边说着,风吹烛抓起红布盖头又丢了出去。

      下一秒,红布盖头又平平整整放到了桌上。

      “不是,莫岑你有病吧,捡回来干嘛?”风吹烛眉头都快把眼睛压得睁不开了。

      “嘿嘿,好玩!”莫岑简直要开心死了,眼神也亮晶晶的,满脸写着还要玩。

      风吹烛迟疑着再一次丢出去,果然又被捡回来了,她沉默了片刻,也不知是不是感慨:“该说不说,你这身手还不错啊。”

      两人就这样玩得不亦乐乎。

      也得亏娄月不嫌他俩丢人,一言不发地坐在桌边,又面色如常地迎接了周围所有人异样的目光。

      夜间的风大了许多,凉飕飕的,吹得人有些发冷。

      莫岑只觉得头晕目眩,那张红布盖子翻了一圈又一圈,他脚步凌乱,怎么也追不上。

      好在红布最终缠在了石缝间,他俯身去取,伸出去的手却与地上的红布被一同抓了起来。

      莫岑反应有些迟钝,视线顺着那条手臂缓缓上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神清骨秀的脸。

      别扬握着他的手,将人慢慢扶了起来。

      “哦,是你呀!”莫岑又笑了,弯弯的眼眸藏着光。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风吹烛也出声:“哦,是那位俊美人回来了。”

      别扬望向桌边两人,道:“他醉了,我先带他回去。”

      然而,走到灯光昏暗处,莫岑却不乐意了:“我不去这里,我还要玩。”

      边说着,他挣开束缚往回跑,却再次被一把拉住。

      他十分不满地回过身,刚要责备,却与大步走近的别扬撞了个满怀。

      温热的呼吸骤然交缠,莫岑心口猛地一跳,在目光触碰前瞬间便化作黑猫避开了。

      抱着猫孤身站在原地的别扬:“……”

      莫岑现在可不管这些,一心就想着要回去,于是从怀中跳出,又大摇大摆走向矮楼。

      微弱的灯光逐渐变得清晰,他看见红的橙的黄的蝴蝶在空中盘旋飞舞。

      小猫上一秒还坚定的步伐又跟着风去追蝴蝶了,它几番扑出两只前爪,终于将那灵动的小家伙攥在掌心。

      只是还未来得及查看,一股浓郁的酒气就散了过来,它转头看去。

      “小猫呀,秋天是留不住的。”

      风吹烛蹲在它身边,指尖捻走了它压在爪子下面的枯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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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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