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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郭川轩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早了。没想到,一大早,许翎就背着大包小包早早站在门口等他。
“你来这么早?”
许翎转过身,没接他的话:“可以出发了吗?”
郭川轩那句“吃早饭了吗”哽在喉咙里。
“走吧。”他叹了口气。
“听着,”郭川轩沉着脸,一板一正道:“就算我同意你加入我们的行动,但别以为我是你哥,就可以为所欲为。给我记好了,你加入行动后必须一切听我指挥,不得私自行动,不得擅自脱队,不得目中无人,不得随意乱跑,不得高声喧哗,更不得……”
他话还没说完,许翎已经走出去好远了。
压根就没听嘛!
郭川轩怒加上最后一句:“更不得动手打人!”
“还有,你昨天给魏公子使用的那种符纸,他今天居然已经可以站起来了。”郭川轩犹豫了一下,“那种符咒,我闻所未闻,你是从哪学来的?”
许翎听到这句话,终于有反应般愣了一拍。
郭川轩当然不可能知道那是从哪来。
因为那是他以前,自创的。
集合后,郭川轩对小队所有人宣称,许翎是他远方的一个小表弟,将会与他们暂时一同行动。
好在郭川轩人缘极好,没什么人对此有意见。
其实郭川轩之前还在犹豫,要不要公开许翎是他亲弟弟。许翎却似乎看穿了他在想什么,直接先一步说不用。
郭川轩看他这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心头说不上是喜悦是郁闷。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目标地深林出发。许翎默默行走在人群边缘,不算太偏,但也不会脱队。
“我听说,回春真人当年炼制出通天血凝丹,挽救一众受难难民时,才二十出头呢!”漫漫长路,一群人聚在一起自然是八卦聊天了。一位弟子满脸崇敬道:“据说丹成那日,霞光映彻三山十二峰,药香百里不绝——当真是天纵奇才啊!”
“切,”另一位弟子撇撇嘴:“二十算什么。咱们郭师兄如今还未满二十,已是筑基末期,符法剑术炼药样样精通。将来的成就,未必就比那位真人低了去。”
周围几个弟子闻言,也纷纷点头附和。说着“郭师兄天赋异禀”、“未来可期”之类的奉承话。
“十九。”
忽然,一道冷淡的声音,突兀地插入进来。
一直以来几乎不说话的许翎,冷不丁补上一句。
周围人一愣,纷纷朝他望去。
“他当年是害怕患者们觉得他太年轻了,不相信他的医术。”许翎语气平淡:“才选择虚报年纪,往上报了一岁。不过要我说,哪有人谎报年纪只谎报大了一岁的,纯属脱裤子放屁……”
那位拍马屁的弟子面上有些挂不住,忍不住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许翎幽幽道:“我平日爱看书,看的多,不行吗?”
看书就能知道这些吗?刚才那位弟子还想继续问下去,前方带头的郭川轩突然转过身,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好了。”
他目光扫过一众弟子:“与其在此议论前辈私事,不若多思量此行任务。不要将光阴浪费在这些无关之事上。”
郭师兄发话了,众人纷纷收敛神色,不敢再多言。
许翎耸耸肩,正打算继续沉默走自己的路。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自他身边响起,带着几分好奇道:
“嗨~你好像,很了解回春真人啊?”
许翎转头,只见一个身着粉墨相间连衣裙的少女不知何时凑到了他身边。约莫同他差不多的年纪,肌肤胜雪,一双杏眼又大又亮,此刻正歪着头,笑吟吟地看向他。
见许翎看向自己,少女落落大方地介绍自己,声音清脆爽朗:
“你好呀,我叫阮宁。”
“我刚才听了你,你对回春真人很了解呀,这样的私事你都知道。”
她的目光清澈且坦率,不含丝毫杂质,只有纯粹的好奇。
许翎被她明亮得有些晃眼的目光搞得沉默了一瞬。他素来不擅与陌生人交谈,尤其还是没有恶意的陌生人。但或许是对方眼中毫无伪饰的真诚,他并未像往常那般直接冷脸相对,只是略微颔首,算是回应,声音依旧平淡:
“我叫许羽。”
他报上名字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阮宁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有些期待地打量他:
“那个,你知道的这么多。那你能不能再多讲点,关于回春真人的事呀?”
许翎一怔。
见许翎一直没有说话,阮宁连摆摆手:
“啊那个,你别误会,是我们都很崇拜回春真人,想多知道些有关他的事。”
“你说是不是啊?白——朔——”
她边说,手肘边撞向身旁一位还在愣神的男弟子。
她身旁那位男弟子被她这么一撞,似乎回过神来,无奈点点头:“啊,是、是的。我们都对回春真人很好奇。”
见许翎的目光转而看向他,男弟子叹了一口气,主动介绍道:“你好,我叫白朔。”
许翎点点头。
见许翎许久还没有说话,白朔用眼神示意阮宁:“看吧,我就说你这招烂透了,”
阮宁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挤眉弄眼:“谁说的,人家不是还没拒绝嘛。”
出乎所有人意料,许翎反而主动问道:
“你们想知道哪方面的?”
见有戏,阮宁激动得脸颊微红,瞬间眼前一亮!立马掏出一个小本本,如八卦小报编者一般,连珠炮似的发问:
“那、那个,我们想知道——回春真人他爱吃什么?平日爱干些什么?炼药的时候有什么小癖好?小道消息说回春真人的府邸深夜都还经常亮着,是不是还在深夜苦读医书?”
一旁的白朔实在看不下去:“阮宁,你这些问题问得也太刁钻了吧,人家又不是回春真人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连这种小事都……”
“他嗜甜,但不嗜腻,更偏好食材本味的清甜。尤其爱清明时节采摘的日铸雪芽,再配上自己做的蜜饯青梅。爱干什么,别看他给人治病有的一手,但是养植物,基本是养啥啥死。最高的记录是一盆仙人掌,坚持活了五个月。炼药的时候,必须要将所有的药杵、碗具按高矮胖瘦严格排列。我……旁人若是不小心给他打乱,他必定会抓狂,不给他重新排好就别想走。”
“另外——”许翎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一幕幕具体的画面,慢条斯理地补充道:“医书?怎么可能。能让他半夜通宵也要看完的只能是那些民间狗血话本。他最好这一口了。”
他自己能通宵看话本,一轮到自己就是亥时时刻必须上床睡觉,实在是可恨得很。
他一口气全念完。阮宁一脸震惊,手里的笔完全跟不上这巨大的信息量,张着嘴半天合不拢。
许翎微微挑眉:“怎么?是这些还不够?”
“不、不不不!”阮宁回过神来,兴奋地差点原地起跳,双手合十对着许翎连连道谢:“够了、够了,这些太够了!天啊,许羽兄你实在是太厉害了!居然知道这么多!”
她不好意思地吐舌,脸颊有些泛红:
“哎呀,对不起,我一激动话就特别多,这些问题也提得稀里古怪的。难为你了。”
说罢,她攥紧拳头,眼中闪烁着必胜的光芒,欢呼道:“太好了!这下看她们几个还怎么跟我赌!这下本姑娘可是稳操胜券啦!哈哈哈!”
“赌?赌什么?”许翎好奇道。
阮宁见他主动询问,更是来了兴致。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分享秘密般的兴奋说道:“就是我们几个私下打赌嘛!大家都觉得,回春真人那样才华横溢、相貌也是一等一的人才,却走得那么早,那么突然……会不会其实是,他心中早有了一位心上人,最后殉情而死?”
“等等——你说什么?”许翎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脸色瞬间变得有多难看。
柳渐青有心上人?
他怎么不知道?!
阮宁被他骤然变化的脸色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赶紧摆手,语无伦次地解释道:“这、这个不是我说的啦!我也是、也是听他们四处传的,嗯对!就是一些饭后茶余的小道消息!当不得真的!”
她连忙找补:“这种捕风捉影的八卦消息,八成都是假的啦!最不可信了!嗯,那群人讨厌死了,就知道胡说八道、凭空捏造!”
她小心翼翼观察着许翎的脸色,灵光一闪,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膛保证道:“你放心,我跟她们打赌,赌的就是‘没有’!”
她扬起下巴:“我阮宁看人可准了!回春真人一生光风霁月,心怀苍生,哪像是会为情爱所困的人?都是那些人不了解他,才会胡乱编排这种俗气的桥段!说什么殉情、什么白月光、什么童养媳……真是的,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即使她这么说,许翎的脸色还是没有好多少。
一旁的白朔抱着手臂,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私下随意议论前辈情感私事,真是无聊。”他语气非常不屑,随即转向许翎,神情变得严肃:
“许羽兄,既然你对回春真人之事晓得如此甚详,我有个问题,绝对比阮宁那堆打听口味偏好更有意义。”
阮宁翻了个白眼。
只见白朔一个激灵,眼睛闪闪发亮:
“许羽兄,我们都知道,当年,年轻的回春真人和年轻的南云宗主一起,爱行侠仗义、好打抱不平,世人更是并称为南云双贤。”
“那你说,回春真人跟南云宗主比起武来——”
“谁更厉害?!”
许翎:“…………”
许翎彻底不说话了,不知不觉间他又回到了队伍最末端,有些烦躁地一脚踢飞路上随便一块碎石。石块翻滚着撞在远处的树干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莫名其妙地想:我刚刚生气干什么?
柳渐青有心上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别说柳渐青有心上人跟他有什么关系,就是柳渐青有天闹着要封心锁爱把自己那一屋子话本烧了然后剃发出家,都不关他的事好吧!
小队在郭川轩的带领下,继续朝着林间更深处前行。
郭川轩走在队伍最前方,指间稳稳夹住一张散发着幽幽绿光的寻物符。寻物符,只要将所寻之物主人的发丝焚于其上,它就能指向其物品所在。偶尔还能拿来寻人。
此刻在这符纸中燃烧的,是他们费尽心力才寻得的、回春真人柳渐青遗留在这世的唯一发丝。
也就是说,如果这次失败,那么以后再想找寻无异于大海捞针,郭川轩不敢有丝毫懈怠,全神贯注注意着符纸的变化。
纸上的绿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稳定地指向密林深处的某个方位。
忽然,那绿光急促地闪烁了几下。郭川轩心头一紧,就在他以为快灭时,光芒恢复了稳定,似乎还比刚才更明亮了些。
郭川轩刚想松口气。
几乎就在同时——
“滴答”一声。
一滴冰凉骤然落在郭川轩额上。他下意识一摸,一片湿润。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变得乌云密布。
下雨了?
“嘀嗒、嘀嗒……”
雨声越来越大,疏落的雨点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砸落在众人身上,带来一片潮湿的寒意。
郭川轩眉头紧锁,这雨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他分出一丝灵力,来护住指间的寻物符,防止符纸被雨水打湿。那原本清晰的绿色光晕,在逐渐密集的雨中,似乎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所有人!”他回过头大喊:“保持队形,不要走散!”
“这只是一场普通的雨,没什么大不了的!”郭川轩有条不絮地指挥道:“带了伞的自行撑伞,没带伞的聚集在一起,共同维持一层避雨障。”
这雨来的措不及防,但南云宗的弟子们也是训练有素。在短暂的调整后,很快就继续齐整划一前进。
阮宁喃喃道:“奇怪,来之前明明算过一把天气,怎么会突然下起雨?”
许翎鼻子一抽,这空气里,是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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