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油曲奇

　　高中的最后一年，梁清时申请了住宿。

　　同时，梁函也飞去了英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离开前，梁函带他吃过一次饭，就他们两人。

　　“尝尝这个。”

　　梁清时点点头，听话地吃了下去，慢慢嚼了两下后猛地抬起了头，却发现对面一向稳重的男人难得的笑弯了眼睛，好心地给他递过来一杯柠檬茶：“清一清味道。”

　　“你也别轻易相信别人，特别是梁家的人。”

　　梁函说完这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后没等梁清时反应过来，就转移了话题：“你有意向的大学了吗？”

　　“还没有。”梁清时瘪着嘴，折耳根的味道还是挥之不去。

　　“那......要不要来英国找我？”

　　“！”

　　梁清时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即便身边的同学大部分都是要出国的，他也没有想过这个选项。梁家不可能会花那么多钱在他身上，在他看来，出国留学花的钱是一笔巨款。

　　“只要你想，就可以。”

　　“我......”梁清时抠着手指，其实还有另一个问题他不太好意思问出口，那就是梁雨生的去处，他是万万不想再跟这人聚一块儿的。

　　梁函支着下巴，低头搅着咖啡，在等他的答复。

　　“梁雨生会去吗？”梁清时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问道，因为想到梁雨生，他后知后觉地对梁函这顿饭的用意感到疑惑。
　　梁雨生的地位明显比他高多了，梁函是不是也会跟他的另一个弟弟吃这样一顿告别饭，然后也这样邀请他一起去英国，更别提梁雨生还心心念念地要跟他结婚。

　　梁清时感到有点别扭。

　　“爸不会让他去的，你放心。”

　　“那我想去。”

　　“想去就好，剩下的时间你还是搬回学校里吧，好好准备考试。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跟我说。”

　　想到学校里的事情，梁清时朝梁函绽开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大哥！”

　　他终于，能亲口跟梁函说一声谢谢了。

　　寝室里的复习资料越堆越高，梁清时整日埋头苦学，他的英文基础实在太差了。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看着邮箱里的这封从N大发来的邮件，乐得见牙不见眼，飞快地拨了梁函的电话，完全忘记了计算时差。他按耐住雀跃的心情等待着电话另一头的声音。

　　不知过去多久，一声低沉的伦敦腔从手机听筒处传来：“hello?”

　　“大哥！”

　　“清清？等一下，我连个耳机。”

　　梁清时稍微冷静了一下，仔细听还能听到梁函那头时不时传来的汽车喇叭声。

　　“大哥你在开车？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关系，我刚刚下班，在回家的路上。”

　　梁清时暗暗算了一下时间，倒抽一口凉气：“大哥，你凌晨一点才下班吗？！”

　　“不经常这样的。说说你的事情吧，这么着急打过来，肯定很重要。”

　　被他这么一说，梁清时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大哥，是我拿到N大的offer了。”

　　“这么厉害啊，等你过来大哥给你准备一份大礼物。”

　　“不用啦大哥，我......我就是打电话告诉你一声，没别的意思。”

　　也许是梁函的帮助让一直孤立无援梁清时产生了一点雏鸟情结，那顿离别饭让他的胆子大了不少，逢年过节梁清时都会打电话过去问候，有时候忙过了头梁函还发消息来催他打电话。

　　“签证办下来了吗？”

　　“手续全都处理好了，大哥......”

　　“怎么了？”

　　“爸爸说我成年了，要学会自己独立了。所以不会给我支付学费和生活费了。我想去找份工作，但是我还没有想好要去做什么。大哥有没有什么好的推荐？”
　　梁清时没说出口的话是，如果能去英国工作就好了，还能提前适应一下语言环境。但是他怕增加梁函的负担，于是就此作罢。

　　“你直接求我帮你支付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大哥！”

　　“除此之外，就只能来帮我打工了。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梁清时喜上眉梢，简直是瞌睡时有人送枕头。

　　“不过我先说好啊，跟着我受气了，你可不要怪我。”

　　“不会的。大哥同意我去的话，我一定不给你添麻烦，工作也会好好努力的！”

　　“添麻烦也没关系，我都能帮你摆平。”

　　“谢谢大哥！那大哥我就不打扰你开车了，先挂了！”

　　“用完就丢？”

　　“我就是怕你开车不专心，毕竟不安全嘛。”梁清时小小声为自己辩解道。

　　“好了不逗你了，你过来的话提前跟我说，我让助理去接你。路上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知道没？”

　　“嗯嗯！”

　　梁清时放下手机，下床去洗漱，却在镜子里看见了一个笑得脸红红的少年。

　　有这么高兴吗？

　　梁清时努力向下压着不住上翘的嘴角，最后憋不住直接笑出声来，直接宣告了今天是他十八年以来，最幸福的一天。

　　书桌上的挂历划了一个又一个圈，梁清时每天都往行李箱里塞东西，箱子越换越大，越来越满，好比他对伦敦生活的憧憬，在心底不断发酵膨胀，随时都能满溢开来。

　　直到坐上飞机，这股心情才开始稍稍冷却，梁清时反而懊恼自己带的东西太杂并且多数无用，大哥见了怕是要笑他。
　　紧接着又开始在脑海里预演见到那位助理的第一面，他要说些什么话才能给对方留个好印象，之后如果是要给大哥打工，难免是要跟在他手底下干活的。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刚刚出了机场大门，他就看见了坐在街边长椅上的梁函，对方正跷着二郎腿翻着一份报纸。

　　梁清时拖着行李箱快步走过去，有些克制地轻声喊道：“大哥？”

　　男人抬起头，依旧是一年前那张清俊的面容，只是身形更加瘦削，使得整个人的气场看起来有些凌厉。但他一开口，那份莫名熟悉的调皮又回到了他身上：“少爷终于到了，可让我好等。”

　　“大哥不是说让助理来接我吗？怎么亲自来了？”梁清时按照惯例屏蔽掉这戏弄的话。

　　“助理临时有事，拜托我接下这个活儿。不高兴了？”

　　梁清时狠狠摇头。

　　“跟我来，车停在另一边了。”

　　梁函手上熟练地转着车钥匙，看似是在目视前方，实则余光早把身旁的人看了好几遍，自然也读出了他那犹豫的神情。

　　果然，坐上车后，梁清有些踟蹰地问道：“大哥，我可不可以先借住在你那里几天......等我找到地方我肯定马上搬出去，我也不会弄乱你的地方的......”

　　“我以为你选择过来就是默认要跟我一起住呢，原来不是吗？”

　　“我也没那么厚脸皮啦，而且我也要学着在这边怎么租房子，以后上学也是要租的。”

　　“那你干脆租我的房子算了，离你们学校也近。”

　　“N大附近的房子吗？我可能租不起......”

　　“你给我做做饭就好，这边的饭实在是，难以下咽。”

　　梁清时顿时被他有些孩子气的表情逗笑了，原来大哥变瘦了，是因为这边的饭不好吃。这虽然是个小小的发现，却让他非常高兴。

　　“那我给大哥打工，就不用给我发工资了吧。我会跟着助理姐姐好好学，等我开学之后，如果有需要，大哥随时叫我！”

　　“助理姐姐？”

　　“昂......”

　　“叫我就是冷冰冰的大哥，叫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姐姐？清清，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

　　梁清时嘴张了又合，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叫她老郑。”

　　“......”面对梁函胁迫的眼神，梁清时艰难地点了点头，心说日后大哥也不是天天都在，应该也管不了他的......吧？

　　车拐了一个弯，进入了一个院子。

　　梁清时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精致独栋小别墅：“大哥，我觉得把我卖了也租不起你的房子。”

　　梁清时刚刚说完，就感觉头上落了一个大掌，以及耳边一句非常不要脸的话：“知道就好，以后每顿都要五菜一汤。”

　　不光房子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连人也是。

　　目前他对梁函的开发程度，不足一成。

　　“这房子是我前阵子买的，这院子还有房间里面的装饰我都还没怎么动过，如果你不喜欢就跟老郑说，她会安排人来处理。下车吧，我带你参观一下。”

　　跟在梁函后面，梁清时四处打量着，屋子里面的装修很简洁利落，换句话说就是跟酒店没什么区别。

　　“你的房间在我旁边，看看喜不喜欢。”

　　梁清时打开门，一看见床上那只蓝胖子脸就瞬间红了个彻底。他刚刚来梁家那阵子，第一次接触到这部动画片，对那个能从口袋里掏出各种各样好玩的东西的哆啦A梦情有独钟，经常窝在房间里熬夜看。

　　梁函是怎么知道的？！

　　作为一个心智比较成熟的成年人，梁清时对自己喜欢这种幼稚的卡通人物莫名有些羞耻，虽然他知道这很常见。

　　把他所有的反应就看完了的梁函有些凉凉地奚落道：“这是喜新厌旧了？”

　　梁清时红着脸回头：“大哥你简直讨厌死了！”

　　“不讨厌就好。”说着，把一枚钥匙交到了他手中：“这是你房间的钥匙，仅此一把，以后要保管好了。”

　　“家你也参观完了，赶紧休息吧。休息好了给我做饭。”

　　梁清时捏了捏钥匙，看着梁函的背影，心下百感交集。

　　他好像真的有一个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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