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中雪

　　夜色像一块被冷风撕裂的布，碎成层层叠叠的深黑。

　　听雪渡的火光已经远在山那边，但它的呼吸、它的怒与慌，却仍像风一样追进了这片山林。

　　沈令雪被宋明湛拉着走。

　　男人的手偏冷，却像铁扣一样握紧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绝对不能挣脱。

　　他的白衣被雪沾湿，贴在身上勾勒出冷硬的线条。

　　无论夜多冷，他的步伐永远稳得像在走一条铺好的路。

　　令雪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意识到——
　　他身上，是不允许别人讨价还价的气势。

　　那不是保护。

　　是控制。
　　是彻底的、深不可测的控制。

　　“宋明湛。”
　　她忍痛开口，“你能不能慢一点？”

　　他停都没停。

　　只是侧过眼，淡淡扫了她一眼。

　　“你又疼了。”

　　不是问，是肯定。

　　令雪愣住。

　　他怎么知道的？

　　她一句话未说出口，他已冷声道：

　　“没提醒你控制呼吸？”

　　他抬手，把她往怀里一拽。

　　令雪被迫靠近，那一瞬，她甚至听见自己心跳撞在他胸口。

　　“你越乱，”
　　他低头，声音贴着她的耳侧落下，
　　“霜纹跳得越厉害。”

　　令雪被他拉得太近，呼吸被他控制的几乎同步。

　　她咬着唇：“你……没有必要压着我走这么快。”

　　宋明湛抬起她的下巴。

　　这个动作冷、稳、毫不容反抗。

　　“是谁给你错觉，觉得这山林里我听你的？”

　　他的目光紧锁她的眼睛。

　　黑得像永夜的深渊。

　　“你跟着我。”
　　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
　　“不是我跟着你。”

　　令雪心底像被这句话狠狠戳了一下。

　　他继续拉着她往山林深处走。
　　手握得更紧。

　　“你痛，我知道。”
　　他语气极轻，却压着危险，“但你停下，就会死。”

　　令雪：“……”

　　“今晚你想活着出去，”他侧头，扫她一眼，“就必须按我的来。”

　　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
　　他从不是护她。
　　他是在“执掌”她的命。

　　……

　　风吹得更大。

　　雪越下越密。

　　远处突然亮起大片红光。

　　令雪心里一紧：“归火殿又追来了——”

　　宋明湛停下。

　　薄雪落在他肩上，他眼中的黑纹在雪光里隐现。

　　他淡淡道：

　　“他们敢来，我就敢杀。”

　　令雪呼吸一顿：“宋明湛！”

　　她第一次抓住他的袖子。

　　宋明湛低头，看向那只抓着自己的手。

　　那目光沉得让人心悸。

　　她立刻放开：“……我不是让你去送死，只是——”

　　宋明湛突然笑了。

　　那笑容薄冷，极轻，又带着一种危险的宠溺。

　　“你以为有人能杀我？”

　　气势狂妄，目空一切。

　　令雪还未反应，他已握住她的手，扣进自己掌心里。

　　“你怕？”
　　他问她。

　　令雪轻声：“我怕你死。”

　　宋明湛盯着她，黑色纹路在眼底微微亮起。

　　他突然抬手，把她的后颈整个扣住。

　　力道不重，却让她动不了。

　　“沈令雪。”
　　他低头贴着她的额，
　　“你怕我死，怕我受伤，怕我不回来。”

　　他的声音又低又冷，却压着隐忍的狂意。

　　“我喜欢你怕。”

　　令雪怔住。

　　他眸底像压了一场快要爆裂的风暴。

　　“你怕我——”
　　他轻笑，“就逃不了我。”

　　他抬眼，看向林下的那片火光。

　　眼神瞬间变冷。

　　“靠在我后面。”

　　令雪被他推到他身后。

　　下一瞬——
　　火光扑向林间！

　　三十余名归火祭军，持火戟、火弓、火鞭，铺天盖地而来。

　　“容器在前！收缩阵线！”

　　“点火域——！”

　　火焰升腾，林叶炸开。

　　整个林子都亮成了血红色。

　　令雪本能后退。

　　宋明湛却突然转头，一只手按上她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带。

　　“想走？”

　　他低声道：

　　“你只能往我怀里走。”

　　令雪：“……”

　　她还没来得及反驳——
　　第一波火焰已经扑来！

　　“宋明湛——！！”

　　“安静。”

　　他抬手。

　　影从他脚下爆裂而出！

　　轰——！！！

　　黑潮与火焰在林间对撞。

　　树枝被烧断，地面被黑影拉裂，空气在两股力量间发出尖锐的嘶鸣。

　　归火祭军惊叫：

　　“永夜？！他疯了吗？！”

　　“他竟为容器与归火为敌——”

　　宋明湛淡淡扫过他们。

　　那一眼，是俯视。

　　“我凭什么与你们站一边？”

　　下一瞬，他袖中黑影如利刃般斩出。

　　“噗——！！”

　　两名祭军被直接斩飞，火戟落地！

　　令雪浑身发冷。

　　他……杀得太自然了。

　　像是在处理无关紧要的碎石。

　　宋明湛对她轻声道：

　　“别怕。”

　　他声音冷，却压着危险的温柔。

　　“他们死，不关你的事。”

　　令雪：“……你杀了他们，会引来更多人。”

　　“那又怎样？”
　　他抬头，黑影在他脚下翻涌。
　　“谁来，我杀谁。”

　　归火殿祭军怒吼一声，火域在山林间爆炸开！

　　火焰像红色的潮涌，烧尽枯叶，撕裂空气。

　　宋明湛却突然抓住令雪，把她压在自己怀里。

　　“抬头。”

　　他低声命令。

　　令雪被迫抬眼。

　　看到：

　　火——在他面前弯开。
　　夜——在他脚下张开。

　　黑影像潮水，将火焰全部吞没。

　　宋明湛抬手，一掌拍出。

　　“滚。”

　　火域破碎。

　　五名归火祭军被击到数丈之外。

　　森林震动。

　　雪从树枝上簌簌落下。

　　令雪的手抖得厉害。

　　他却抓住她的手指，慢慢扣紧。

　　“我说过，”
　　他低声，
　　“你不准怕别人。”

　　他把她整个拉进怀里。

　　“你只能怕我。”

　　令雪呼吸中断。

　　他声音贴在她耳侧：

　　“怕我，才能记住该跟谁。”

　　下一瞬——
　　林子另一侧突然出现奇怪的影子。

　　不是人。

　　不是三脉。

　　是一群半透明、无面孔的白影。

　　无貌者。

　　影子飘在雪风里，悄无声息，却直直向令雪靠近。

　　令雪心底骤冷。

　　“宋明湛——那是什么——”

　　“别动。”

　　他伸臂护在她面前。

　　影子袭来，他抬手，一掌影波扑出，与无貌者撞在一起！

　　但无貌者不被影撕开。

　　宋明湛手背上被反噬，裂出一道黑痕！

　　令雪瞳孔骤缩：“你——你受伤了！”

　　他甩掉血。

　　声音冷得像刮在骨头上：

　　“没事。”

　　但下一秒，那些白影再度扑来。

　　它们直奔令雪的方向，像被她的气息吸引。

　　令雪退后半步。

　　霜纹在胸口炸开！

　　“宋明湛——！！”

　　她的声音带着恐惧。

　　宋明湛猛地转身，一把将她抱住，整个人压在她身前。

　　影暴涨，在他们周围形成一层黑色结界。

　　他扣住令雪的脸颊，让她被迫抬头看他。

　　“看着我。”

　　令雪呼吸急乱：“我——霜纹……要爆了——”

　　“看着我。”
　　他声音低、稳、带压迫。
　　“不是它们。”

　　令雪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她抬眼，视线落在他黑得发亮的瞳底。

　　胸口剧痛。
　　霜纹亮得刺眼。
　　世界都在晃。

　　但她的目光被他的目光牢牢扣住。

　　所有声音都消失，只剩他。

　　霜纹突然慢下来。

　　胸口的痛真的被压住了。

　　令雪震惊。

　　是他，让她稳住了？

　　他看着她，眼底的黑纹像要裂开：

　　“你若不想死，”他贴着她的额低声说，
　　“只许看我。”

　　风声呼啸。

　　无貌者退去。

　　归火祭军被火折返。

　　山林重新安静下来。

　　宋明湛松开她时，她的腿直接软了一下。

　　他一把把她从雪地里抱起。

　　令雪：“……你做什么——”

　　“你走不了。”

　　他抱着她往谷底走。

　　声音偏执得让人心悸：

　　“你现在的命——”
　　“只能在我怀里。”

　　令雪胸口一抖：“宋明湛，我不是你的——”

　　他低声打断她：

　　“你是。”

　　令雪怔住。

　　他抬眼，雪落在他睫上。

　　那一刻，他像是从黑夜深处走出的神，偏执、冷烈、带着无限危险。

　　“沈令雪，你是我的。”

　　他的声音在夜雪里像利刃：

　　“从你第一次怕我开始，你就是我的了。”

　　令雪胸口猛地跳了一下。

　　霜纹亮了一瞬。

　　风声卷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极长。

　　宋明湛抱着她，踏入夜更深的地方。

　　山林吞下他们的身影。

　　雪落得更密。

　　风声，也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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