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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崔薄玉又开始反复摩挲西装袖口。这是他从小在紧张时就有的习惯。
此刻,在人声鼎沸的婚宴现场,他穿着量身定制的西装,站在红毯尽头,看着向他身边的男人,他的竹马陆怀安,也是他法律上的伴侣。
台下亲友的掌声此起彼伏,闪光灯亮成一片。崔薄玉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复杂的情绪。
“阿玉,”陆怀安声音带着笑意,伸手想去揽他的腰,“别紧张。”
崔薄玉下意识地侧身避开,但又止住了“没有。”
陆怀安的手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但很快被笑容掩盖。他牵住了崔薄玉冰凉的手,随即握紧“走吧,该去敬酒了。”
崔薄玉没有反抗,任由他牵着,跟着他穿梭在宾客之间。礼貌地颔首,偶尔回应一句“谢谢”,语气始终温和,却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在场的人大多看着他们长大,谁都知道崔家二公子和陆家大少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得如同一体。
这一世,崔薄玉从小孩开始长起。他很久很久没有当过小孩了,也跟不来小孩一起嬉戏玩闹,所以总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书。崔薄玉不是这群孩子中,年纪最大的,也不是这群孩子中体格最壮的,也不是家庭最好的,但却是最聪明,最漂亮的,不知不觉间,他就成了这里的孩子王。
崔薄玉和陆怀安双方父母是世交,看着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自然而然地提起了联姻。陆怀安当时一口答应,笑得灿烂“我早就想娶阿玉了。”崔薄玉没有反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好”,然后低头揪着袖口。
许多人都在祝福陆怀安“你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娶了阿玉,他就是你的定心丸。”但周政文等几个朋友在得知联姻消息时,他们独自在酒吧喝了一整晚的酒,心里又酸又涩,既嫉妒陆怀安的好运,又忍不住想,若是自己娶了崔薄玉,定会把他宠成珍宝。
陆怀安笑得一脸得意“那是自然,阿玉本来就是我的。”他说这话时,刻意看了周围一眼。
周政文和许多当年围在的崔薄玉崔身边的孩子一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没说话。
所有人都以为,这会是一段神仙眷侣般的婚姻。
崔薄玉不爱说话,性子冷淡,也完全不黏着伴侣,和他在一起,就像和空气在一起。虽然他很体贴,会在他加班晚归时留一盏灯和温着的饭菜,会在他生病时默默准备好药品和温水,会在他失意时,用最简洁的语言点醒他。但在陆怀安看来,这多少是一种冷暴力。
婚后的第一个月,一切似乎都如大家预期般美好。陆怀安按时回家,会给崔薄玉带他喜欢的低糖甜点,会主动帮忙,虽然崔薄玉在忙完工作的同时,还有余力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崔薄玉依旧是那副冷淡温和的样子,但陆怀安心里的落差,却在日复一日的平淡中逐渐放大。他没有想到,就算是和崔薄玉结婚,自己也没有得到超过其他朋友那样的对待,他生病时,崔薄玉会照顾他,就像照顾其他人那样照顾他,却不会像别人的伴侣那样焦虑流泪;他谈下项目时,崔薄玉会说“恭喜”,却不会抱着他欢呼雀跃;他故意晚归,想看看崔薄玉会不会着急,回家却只看到他平静地坐在沙发上等他,没有质问,没有埋怨,只有一句“回来了,吃饭吧”。
于是,他却越来越恨崔薄玉的“无动于衷”。
“阿玉,你是不是根本不在乎我?”陆怀安忍不住问。
崔薄玉正在擦桌子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他,有些满不在乎的说“在乎的。”
“可我感受不到,”陆怀安的语气带着委屈和烦躁,“你就像一块捂不热的冰,无论我做什么,都换不来你的一点热情。”
崔薄玉沉默了,指尖又开始无意识地揪着袖口。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其实不是很想结婚…总归是他对不起陆怀安。几世轮回的经历,让他对人的防备愈发重了,只是没想到,陆怀安将一切看的明明白白。
陆怀安的不满,在遇到林阮阮之后,彻底爆发了。
林阮阮是周政文介绍给陆怀安公司的实习生,长得清秀可人,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带着几分怯懦和无辜,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崔薄玉在听过林阮阮的名字后甚至做出一个吃惊的表情,特别是,林阮阮给自己改名前,他的原名叫林钦远。
林阮阮不像崔薄玉那样冷淡疏离,总是黏着陆怀安,一口一个“陆哥”,声音甜得发腻,会对着他撒娇,会因为他的一束花而感动得红眼眶,会因为他和别的同事多说几句话而吃醋生气。
这种强烈的情绪反馈,让陆怀安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他喜欢林阮阮依赖他的样子,喜欢他为自己喜为自己忧的模样,这让他觉得自己被需要、被在乎。他开始频繁地和林阮阮接触,带着他参加朋友聚会,甚至毫不避讳地在公开场合对他嘘寒问暖。
消息很快传到了崔薄玉耳朵里。他们共同的朋友张远忍不住偷偷打电话告诉了他。
“薄玉,你管管怀安吧,”张远的语气带着无奈和惋惜,“我是…哎我是真的为你好,他最近太不像话了,带着那个实习生到处晃,所有人都看着呢!那小子除了会哭会撒娇,什么都不会,连文件都整理不好,怀安怎么会看上他?”
崔薄玉握着沉默了很久,才淡淡地说“我知道了,谢谢。”
挂了电话,他没有找陆怀安质问,只是埋头继续处理手头的工作。
而此时,周政文也得知了陆怀安出轨,自己计划成功了的消息,他心里竟生出一丝隐秘的窃喜。陆怀安不懂得珍惜崔薄玉,是时候该换个人来守护他了。
周政文开始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崔薄玉的生活里,旁敲侧击地贬低陆怀安,暗示自己比陆怀安更懂得欣赏他。“薄玉,你这么好的人,大家都喜欢你,你值得被人捧在手心,”周政文看着崔薄玉的眼睛,语气带着试探,“怀安他太浮躁了,根本不懂你的好。”
崔薄玉握着咖啡杯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他,眼神依旧冷淡,却多了几分疏离“政文,这是我们的私事。”
“我知道,”周政文并不气馁,“我只是心疼你。你看你,明明受了委屈,却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如果你愿意,我……”
“不必了。”崔薄玉打断他的话,放下咖啡杯,起身准备离开,“周政文,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崔薄玉清冷的背影,周政文浮现出一丝失望的神情,他不能着急,他需要等崔薄玉彻底对陆怀安失望,等他主动向自己靠近。“计划继续。”他发了一条短信。
没过多久,陆怀安带着林阮阮回了家。
“阿玉,给你介绍一下,”陆怀安的语气带着一丝挑衅,“这是林阮阮,我的朋友。”
林阮阮怯生生地看着崔薄玉,眼神里带着几分惊艳和干涩地敌意“崔先生,您好,我经常听陆哥提起您,说您长得特别好看,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崔薄玉没有回应,只是看着陆怀安,眉峰微蹙“怀安,你过分了。”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但那份疏离和抗拒却显而易见。
林阮阮瞬间红了眼眶,委屈地看向陆怀安“陆哥,我是不是不该来?我还是走吧……”
“不准走!”陆怀安拉住林阮阮,眼神冰冷地看向崔薄玉,“崔薄玉,阮阮是我的朋友,他想来就来,你凭什么赶他?”
“陆怀安,”崔薄玉的声音冷了几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又怎么样?”陆怀安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就是喜欢阮阮,他比你懂我,比你在乎我!你看看你,整天冷冰冰的,像块捂不热的石头,我受够了!”
崔薄玉看着他,眼神里愤怒的失望和愤怒很快退去,只有一片平静,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这种平静,让陆怀安更加暴躁。
林阮阮在一旁小声啜泣,一边不住地抬头看崔薄玉“崔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和陆哥是真心相爱的。您那么优秀,一定能找到更好的人,能不能成全我们?”
“成全?”崔薄玉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波动,他看着林阮阮,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抢别人的伴侣,还要求别人成全,你倒是很有道理。”
林阮阮被他看得浑身燥热,只得用更凶的哭泣掩盖“我……我不是故意的,是陆哥先追求我的,我真的很爱他……”
陆怀安心疼地把林阮阮搂进怀里,怒视着崔薄玉“崔薄玉!你能不能别这么刻薄?阮阮那么单纯,你别吓到他!”
崔薄玉不再说话,只是转身走进了卧室,关上了门。他躺在床上,眉头紧锁。他不是不难过,只是…太多太多的失望和困境让他习惯了把情绪藏在心底。
陆怀安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是他以为会相伴一生的人,如今却做出这样的事,说不失望是假的。但同时,他也开始产生了一些自我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太冷了,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接下来的日子,林阮阮开始变本加厉地针对和接触崔薄玉。而陆怀安总是做出无条件地相信林阮阮的样子,对崔薄玉冷嘲热讽。
“崔薄玉”林阮阮坐在他的办公椅上贪婪地呼吸着椅子上留下的香气,直到崔薄玉厌烦地站在林阮阮对面。
“你看,这是怀安送我的钻戒”。随后,林阮阮捞起他的手,死死握住,崔薄玉一下都没有甩开。
“这么难看的戒指,怎么能带在你的手指上”他真心实意地感慨,然后将戒指从他修长的手指上剥离。崔薄玉白皙的皮肤上,没有留下带过戒指的痕迹。
林阮阮轻轻亲吻了一下那里,没敢抬头看崔薄玉的脸色,只是郑重地将戒指缓缓戴入自己的无名指上。
但如果,他抬头,他就能看见,崔薄玉的脸上不是愤怒,而是无奈。
崔薄玉没有精力和他们纠缠,他着手做出切割和撤离的举动。
张远得知这件事后,又忍不住去找陆怀安喝酒。
“怀安,你到底在想什么?”张远一脸不解和愤怒,“薄玉那么好,你为什么要找林阮阮那种人?他除了会哭会撒娇,还会什么?上次你公司资金链断裂,是谁帮你盘活的?是薄玉!这次竞标,要不是薄玉厉害,你能拿下那个能让公司翻身的项目?”
坐在一旁积极挑事的周政文也开口了,语气带着几分嘲讽“是啊怀安,你放着薄玉这么好的人不珍惜,偏偏找了个上不了台面的,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他说这话时,心里其实在庆幸,陆怀安的愚蠢,正好给了他机会。
陆怀安喝了一口酒,眼神复杂地看着酒杯里晃动的液体“我知道阿玉很优秀,但是他太凉薄了。”
“凉薄?”张远嗤笑一声,“薄玉只是不爱表达而已,他对你的好,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林阮阮能做到吗?他能在你落难时不离不弃吗?”
“他是做不到,”陆怀安的语气带着一丝偏执,甚至有些疯狂,“但他在乎我!他会因为我难过而心疼,会因为我开心而高兴,会因为我和别人走得近而吃醋,我知道他是装出来的。可阿玉呢?他连装都不装,我找了林阮阮这样的人,一个处处不如他的人,他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既不生气,也不难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猛地灌了一口酒,眼底闪过一丝病态的期待“我就是想看看,他因为我而怀疑自己,想看到他脆弱哭泣的样子,想看到他拉着我的手说离不开我。我太想感受到他的在乎了,我找了那样一个差劲的人,就是希望他能够反省自己,哈,他那样的高贵,但以后别人提起他时,都要和林阮阮那种烂东西一起比较。我太想看到他因为我而产生情绪了。”
张远愣住了,他没想到陆怀安竟然是这么想的。“你简直是疯了!”张远失望地拍了拍桌子,“你到底是在干嘛!你是在伤害他!薄玉的性子是冷淡,但他的心是热的,你这样做,只会把他越推越远!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可当初他选择了你,你就该珍惜他,你看政文、你看啊亮,我们这一桌,谁不是在心里着他的!”
周政文和另外几个人都在一旁冷笑,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着,张远的话别给陆怀安点醒了,
推远才好,推远了,我才能趁虚而入。
“推远?”陆怀安笑了笑,笑得有些凄凉,“他从来就没有真正靠近过我。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生活,可我总觉得,他像站在雾里,我怎么也抓不住。”
崔薄玉并不知道陆怀安的这些偏执想法,也不知道其他人的心思。只是眼底的疏离又深了几分。好在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在一段充满猜忌和伤害的关系里内耗。
公司聚会,有人不小心提起了陆怀安和林阮阮的事,小心翼翼地看着崔薄玉的脸色。
崔薄玉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领导,你就不生气吗?”员工忍不住问,“陆怀安太过分了,林阮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天天跑到你面前耀武扬威的,仗着陆怀安给他撑腰和进出卡,天天跑到你休息室去,我们拦都拦不住,上次你要出席活动,他把酸奶洒在您衣服上……啊,领导,你的结婚戒指怎么没在手上”
“不小心丢掉了?”崔薄玉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不生气,日子是自己过的,没必要为了不值得的人委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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