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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什么？”
贺延明满脸震惊不敢置信般看向沙发上的两人，他刚和温随抵达家时，陆雅楠和温建华已然客厅等他们。
经过陆雅楠的再三考虑，她打算带温建华和温随一起回老家见父母。
贺延明一直都知道母亲是瞒在外公外婆改嫁，当时气得外公一度要和陆雅楠断绝关系。
现在领父子二人回去，估计外公外婆都得气昏过去。
“我已经想好了，我和你温叔叔是真心相爱，外公外婆他们有必要知道。”陆雅楠深情地牵起温建华的手。
“阿明，你不是也认可温随这个哥哥了吗？”
贺延明闻言张了张嘴，又看向不远处乖巧站着的温随，心里很不舒服但又说不出来为什么。
他看着母亲眼里的坚定，又扫过温建华温和的笑脸，最后目光落在温随身上。
少年站在那里，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却莫名透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
“不行！”贺延明猛地拔高声音，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外公身体不好，你这时候告诉他们，不是存心气他吗？”
陆雅楠皱起眉：“阿明，说话注意点。”
“我知道这很难，但总要面对的。”
“面对？”贺延明往前走了两步，胸口起伏着。
“你当年为了跟他在一起，跟家里闹成那样，现在带着他们回去，你让外公怎么想？”
他的目光扫过温建华和温随，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我们和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贺延明！”陆雅楠厉声打断他，脸色沉了下来。
“怎么说话呢？你温叔叔和温随是你的家人！”
温建华轻轻拍了拍陆雅楠的肩膀，看向贺延明时依旧温和：“阿明，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等，等你外公外婆能接受的时候再说。”
温随也抬起头，小声说：“雅楠阿姨，要不……还是算了吧，别让外公外婆生气。”
贺延明却像被点燃的炮仗，冲温随吼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话一出口，空气瞬间凝固。温随的脸“唰”地白了，往后踉跄了半步。
他低下头，嘴唇抿得紧紧的，没再说话。
“贺延明！”
陆雅楠气得发抖，扬手就要打他，被温建华拦住。
“好了好了，孩子也是一时转不过弯。”
温建华叹了口气，“阿明，我们先回房了，你冷静冷静。”
他拉着陆雅楠往楼梯走，经过温随身边时，温随默默跟了上去，背影单薄。
客厅里只剩下贺延明一个人，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
他刚才吼出去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想起温随发白的脸和母亲失望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又疼又慌。
他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不想让他们去。
不想让外公外婆知道温随的存在，不想让这个家彻底变得“不一样”。
他是认可了温随但这并不代表他要彻彻底底把他当亲哥，他做不到！如果当年父亲没有意外离开，他本应该有个幸福的家庭。
这些年，母亲渐渐的融入温家，她忘了当初和父亲的诺言，他忘了他们也曾轰轰烈烈爱过。
贺延明承认，他有私心，一部分是因为父亲还有一部分他说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贺延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身往楼上跑。
他停在温随的房门前，手抬了几次，终究没敢敲下去。门板后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对不起……”
他对着门板，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外公外婆不开心，气坏身体……。”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贺延明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下来，鼻尖忽然有点酸。
……
房间里
陆雅楠想起贺延明那冥顽不灵的模样，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她拉过温建华的手，眼眶微红觉得委屈极了。
“我想不通，你这个做继父的对他那么好，还有随随一直把他当亲弟弟，他怎么就那么犟呢！”
温建华拍了拍陆雅楠的手背，叹了口气：“阿明还小，从小性子野，得慢慢教。”
“你别太急，他心里其实是认我这个爸的，就是嘴硬。”
“认你？”陆雅楠抹了把眼泪，像是被温建华的话气笑了。
“我看他是认仇！上次你好心给他炖了汤，他倒好，转手就给倒进垃圾桶了。”
“说什么‘不用你假好心’，你听听，这叫认你？”
“孩子心里有疙瘩，毕竟不是从小在我身边长大的。”温建华递过纸巾。
“他亲爸走得早，以前受了不少苦，对人戒心重，我和阿随多给点时间，总会焐热的。”
“时间？我怕等不到那时候，我这心就先被他磋磨碎了！”陆雅楠声音发颤。
“他爸对他是好，可总不能也让我困在过去吧！”
“还有随随跟他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天使！上次随随还偷偷把压岁钱塞给贺延明，让他买自己想吃的，结果呢？”
“这小子扔回去不说，还骂随随多管闲事！”
温建华沉默了，眉头紧锁。他何尝不知道贺延明的犟脾气，可每次想跟他好好聊聊，对方要么冷着脸走开，要么就跟炸毛的猫似的句句带刺。
“要不……找我外甥谈谈？”陆雅楠试探着说。
“让他帮忙劝劝，毕竟以前他老听我那外甥话了，像跟屁虫一样。”
“怕是没用。”温建华摇头。
“那孩子我看着他长大，认准的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我看啊，还是得让他自己想清楚才算完。”
他看着窗外，想起贺延明梗着脖子跟自己顶嘴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像年轻时候的自己，一样的倔强，一样的不肯低头。
“再等等吧。”温建华叹了口气。
“总有一天，他会明白。”
陆雅楠没说话，只是靠在温建华肩上，眼圈红红的。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钟在滴答作响。
……
隔天清晨
往常这个点，温建华早该去公司，陆雅楠也该还在休息，而温随……总是安安静静地吃完早饭就去学校，很少会这样一起等着他。
贺延明的脚步顿在楼梯口，看着餐桌旁的三人，一时间有些发愣。
餐桌上摆着热腾腾的豆浆油条，还有温随爱吃的小笼包，香气飘过来却没驱散贺延明心里的滞涩。
“醒了？”温建华先开口，语气依旧温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快过来吃饭，不然该凉了。”
陆雅楠没看他，只是低头给温随夹了个小笼包，声音淡淡的：“坐下吧。”
温随抬起头，看了贺延明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小心翼翼，又很快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粥。
贺延明走过去，拉开离他们最远的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却没动。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尴尬，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
“昨天的事……”陆雅楠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想了想，回老家的事，再缓缓。”
贺延明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没说话。
温建华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阿明没关系的，确实急不得。”
“等过段时间，大家都冷静冷静，再说也不迟。”
贺延明还是没吭声，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点酸，又有点涩。
他以为母亲会继续生气，会逼着他同意，没想到……
“阿明……”
温随忽然抬头，看着他，声音很轻：“对不起，昨天……”
“跟你没关系。”贺延明打断他，语气有点硬，却没了昨天的火气。
“是我说话太冲了。”
这话一出，连他自己都愣了愣。
陆雅楠和温建华对视一眼，眼里都闪过一丝惊讶。
温随也愣住了，随即低下头，嘴角悄悄勾起一点弧度。
“吃饭吧。”陆雅楠的声音软了些，给贺延明碗里夹了根油条。
“凉了就不好吃了。”
贺延明看着碗里的油条，又看了看母亲泛红的眼眶，心里那点别扭忽然散了。
他拿起油条，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嗯。”
早餐在一种微妙的平静中结束。
温随收拾书包时，贺延明忽然开口：“哥等会儿……一起走。”
温随猛地抬头，眼里亮得惊人：“好。”
两人并肩走出家门时，贺延明看着身边少年轻快的脚步，心里忽然觉得，或许可以去见外公外婆？
……
校门口
贺延明突然停下脚步，他回头认真地看向温随问：“你想去见我外公外婆吗？”
温随被他问得一愣，脚步也跟着停下，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
他眼底带着些许茫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温随想了想，才轻声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贺延明挑眉，追问了一句。
“是怕他们不喜欢你？”
温随低下头，声音忐忑：“有一点……”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也怕……给雅楠阿姨添麻烦。”
贺延明看着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他想起外公那暴脾气，想起外婆总爱念叨“门当户对”。
确实，温随这样安静又敏感的性子，怕是应付不来。
“别怕。”贺延明忽然开口，语气比平时沉稳了些。
“真要去了，有我在。”
温随猛地抬头看他，眼睛亮得惊人：“真的？”
“废话。”贺延明别过脸。
“我外公虽然凶，但也就是嘴上厉害，你少说话，多笑笑，他就没辙了。”
温随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嗯。”
“不过……”
贺延明又转过身，看着他：“这事不急，等他们什么时候能心平气和听我妈说话了，再说。”
“好。”
上课铃快响了，学生们涌进校园，两人随着人流往前走。
贺延明走在前面半步，偶尔回头看一眼，见温随一直跟在身后，嘴角忍不住悄悄勾了勾。
快到教学楼分叉口时，温随忽然说：“阿明，谢谢你。”
贺延明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挥了挥手：“走了，上课了。”
他大步往高二的教学楼走，背影挺直。
温随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转身往高三的方向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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