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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林克楠活该
当然是林克楠活该。她扮出一副被樊段可吃定的样子,却用这张漂亮的脸和骗人的嘴吃定了樊段可。
樊段可又开始做噩梦,半夜惊醒,冷汗涔涔,却想不起梦的内容。
最好不是和林克楠有关,樊段可一边喝水一边平静地想,不然太没有出息了。
她真的已经开始忘记林克楠了,人活一辈子,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爱情这玩意儿又高贵多少?难道爱不成了,二十多岁的人生就不往下继续了?
从和林克楠分手的第一天起,樊段可就平静地继续生活着,早起上班,坐地铁,干活,摸鱼,干活,摸鱼,加班,回家,玩手机,睡觉。除了从市中心搬到远郊增加了通勤时间外,其它变化并不大。她本就是二人中更精神稳定的一个。
如果说分手一年多后莫名哭着闹着要复合的林克楠看上去有点神经质,那没有功成名就之前的林克楠才是真的让人受不了。
樊段可大学时,曾带几个室友去她和林克楠租的房子里煮过几次火锅。
一位信誓旦旦说自己是颜性恋的同学,第一次见到林克楠时惊为天人,后来却拍拍樊段可的肩膀说:“嗯,我觉得我可能不是颜性恋吧,可能还是要看点性格的。”
没错,林克楠当时的性格就是糟糕成这样了。
林克楠倒不是甩脸色,但是你可以感觉出她试图遮掩却又遮掩不住的情绪变化:樊段可给同学夹菜,她笑容消失;樊段可和同学说话,她气场阴沉;樊段可和同学打闹,她看上去快要把桌子吃掉了。但每当樊段可看向她时,她又立刻露出开朗的笑容。
樊段可现在想来,也许这段关系从开始就是扭曲错误的。林克楠像一株藤蔓,紧紧地勒着樊段可这棵算不上强壮的小树,勒出累累伤痕之后,小树离不开藤蔓了,藤蔓却拍拍屁股走了。
你无法想象成为一个人唯一的精神支柱是多消耗心力的事情,樊段可的世界里几乎被林克楠填满了。等林克楠成长起来,樊段可真的为她开心,却也无所适从:我剩下这些心力该消耗去哪里呢?
于是,一方面因为病态依恋关系的微妙改变而不适应,一方面又依照惯性继续把林克楠当作自己世界里最需要关注的存在,樊段可开始患得患失,樊段可开始担心关系的变化是因为林克楠不再像以前一样这么喜欢自己了。
这些事情,樊段可在看了大半年心理医生之后才弄明白。弄明白之后,爱和恨似乎都淡去一些了。虽然淡去了,但还在那里。
樊段可从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可有时候夜深人静,她突然半夜惊醒,会趁没有人在,偷偷委屈地在心里骂林克楠:林克楠真是个坏种,为所欲为地糟蹋别人心意,谎话连篇地勾人下无间地狱。
但樊段可就像奇谈异闻中被狐狸精勾引的笨书生,贪到半晌温情,便反过来怪罪自己易骗,想恨也恨不动了。若说错,大概自己也有错,错把少年情意当真,以为纯稚热爱能打败日久天长,以为海枯石烂也不会消耗那双眼里的半分执拗。
不过,如果有选择,如果能回到当初,樊段可还是会再爱一次,摔便摔了,痛便痛了,若要她丢掉那些曾经的真挚热烈,她还是舍不得的。
林克楠太会骗人啦,那满怀虔诚的姿态,看着你时就仿佛你是世界唯一的存在。她知道自己漂亮,还总爱勾人,眨巴眨巴眼就让你想为她摘月亮。她抱着你时,你觉得人生圆满;她不抱你时,你觉得自己只剩下了一半。谁能不被她骗呢?樊段可也只是俗人而已。
也许大学的时候是樊段可人生中最苦的一段时间。新时代的小孩,大多被养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樊段可也不例外。可是她却努力勤工俭学,只为林克楠能过得稍微不那么苦些。回忆起来,当初那份感情的开始究竟是纯粹的友情还是掺杂了晦涩的爱意,现在又哪能掰扯得清楚?但樊段可也并不是什么无私奉献的圣人。她在这段日子里的确是快乐的,哪怕结局糟心,回想起来依旧是会让自己忍不住露出笑意的快乐。
她记得一年圣诞结束,二人路过一家店,看着一棵小小的圣诞树被放在写着“废弃物”三个字的长长纸箱里,二人牵手走过,同一瞬间默契对视,然后心照不宣地笑出了声。当天深夜两三点,她们穿戴整齐,跑出来偷偷捡回了那棵圣诞树。然后把它放在本就不大的公寓中悉心照料,直到第二年圣诞。那是最快乐的一个圣诞,她们买回了装饰物,做了好几道菜,用平时舍不得买的又贵又好吃的烤鸡充当火鸡,还像模像样地给对方准备了礼物包装好放在树下,就像在外国电视剧里看到的那样。
饭吃到六分饱,林克楠爬到樊段可那边,把她压在身下,在圣诞树下的地板上来了一回。樊段可一边觉得灯火通明还放着圣诞歌曲实在太过羞耻,一边沉溺其中也不愿意拒绝林克楠,她当时迷迷糊糊地想:哦,这就是你莫名其妙坚持要在这里铺一块干净毯子的原因是吗?
那个圣诞的结束也很有意思,樊段可打算扔掉圣诞树,毕竟公寓实在太小,然后意外发现这是一棵假树。林克楠发出爆笑,甚至好一会儿直不起腰,她追着不好意思的樊段可调戏“可可怎么打理了一年都没有意识到啊”,樊段可顺势把脸埋在她的肩上不愿与她直视,非常没气势地回怼:“你不是也没有发现吗!你还笑我!”谁能知道现在假树做得这么逼真了?
你看,真的是想到就忍不住笑出来的回忆,所以也不能算樊段可太没出息吧。
很多人总喜欢一刀两断的干脆,你好我就要你,你不好我就离开,这样看上去才够大快人心。比如李薇,听到樊段可决绝地拒绝了林克楠觉得爽快;发现二人气氛古怪地一起从厕所回来又开始担心她动摇。其实她并没有动摇,她的想法并没有什么变化,既不是坚决不愿意再有任何来往,也不是马上心软投降决定复合。她恨林克楠,也爱林克楠,她气愤林克楠狠心,也怜惜林克楠可怜,感情不是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要是一句话就能说清楚,她也没必要花这么多钱和时间去看心理医生了。
你问樊段可的想法是什么,樊段可自己也不清楚。她想要和林克楠在一起,这世上再没有能比她更进入自己心底的人。但她不想要和之前那样的林克楠在一起,也不想要和现在这样的林克楠在一起,太累了,她吃不消了。
也许只有林克楠知道怎样的自己可以和樊段可在一起,反正不会是一个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孩子,永远活在那个不被满足的童年,渴求着自己不能拥有的一切,只要有可能拿到手就往自己怀里塞,最后能抱着的也就那么一点东西,有了这个自然丢了那个。
林克楠永远在说自己有多爱樊段可,樊段可因为性格很少说这么直白的话,但她也真的很爱林克楠。爱到自己身心受折磨也不愿意把她一个人丢在深渊,爱到包容她所有自以为藏得很好的恶念,爱到即使被伤害了也提不起多大的劲儿去恨。就像被猫挠了,伤口看着吓人,实际上也确实很痛,可是小猫心怀戒意又有什么错,大不了不把她抱回家养就是了。
好吧,樊段可承认,自己确实很没有出息。
毕竟那夜灯光昏暗,林克楠的表情可怜兮兮,眼神中都是能把人骨头融化的媚意,但姿态却像是猎豹准备扑食猎物。她语调回转勾人地问“可可不想要我吗”,樊段可的心便像山体崩塌一般沦陷了。林克楠看似在乞求,实则却是胜券在握的。樊段可认输,把一切都给了她,到现在依旧连颗完整的心都没有能够找回来。
即使到了如今,樊段可依旧会想念那个十八岁的女孩,她情深意重,又媚眼勾人,会在樊段可下课后在校门口等她。两个人牵着手往她们的小家走,路上吃着同一个烤地瓜。天气很冷,呼吸和地瓜都冒着热气,她们说说笑笑,还以为那条路是走不到尽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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