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心薇泯《真心话》

　　三句话被李一桐用平静到近乎残忍的语调，亲手递回田曦薇面前。
　　空气凝固了。窗外的风声都被隔绝，只剩下两人交错的、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田曦薇心想终于到了——自己被审判的时刻终于到了。少年时最决绝也最伤人的话，此刻被原封不动地掷回。她头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这些话在七年里，在无数个深夜里折磨了两个人。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音节。她想辩解，想说那只是年少气盛的蠢话。
　　李一桐在等。她维持着微微俯身的姿势，距离近得田曦薇能看清她眼底细小的血丝，能感受到她呼吸间压抑的颤抖。这个姿势不再带有压迫感，反而像一种无声的、疲惫的支撑，仿佛在说：我就在这里，承受着你曾给予的一切，现在，我要听真话。
　　良久，田曦薇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沙砾摩擦：“…那些，是气话。”
　　“我知道。”李一桐的回答快得惊人，她直起身，后退了小半步，拉开一点能让彼此呼吸的空间，目光却依旧锁着她，“气话往往最真。我要听的，就是气话底下，你没说出来的那部分。”
　　“薇薇…我也不是什么都懂的，我会无措，我也会愚钝，有些话你不说出来，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称呼的改变与温声诉说的话语给田曦薇下了针定心剂。
　　她走到茶几旁，拿起之前倒好的、那杯已经半凉的水，递到田曦薇手里。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微微一颤。
　　李一桐的声音轻缓，带着引导，“喝口水，然后，告诉我。十七岁的田曦薇，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害怕什么？又……想要什么？”
　　她捧着水杯，没有喝。暖色调的光线下，她的肩膀开始细微地颤抖。克制不住的想‘又是一杯水，小时候用一杯水将我从暴晒中解救，现在也是这样，李一桐你总在救我。’
　　“我……”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想让声音平稳，却徒劳无功，“我害怕……有一天你会厌恶我…害怕我那些……不该有的念头，会毁了我们之间的一切。”
　　“所以你先抽身…先说了厌恶，先毁了它？”李一桐轻声问，不是责备，更像是帮她理清那团乱麻。
　　田曦薇用力点头，眼泪砸进杯子里，漾开小小的涟漪。
　　“我以为……只要我够坏，坏到让你彻底失望，我就能死心，你也能解脱。我以为推开你，对两个人都好……”她哽咽着，有些语无伦次，“可我错了……我哪里都去不了。李一桐，除了在你身边，哪里都不是我的家。”
　　她猛地抬起头，泪水决堤将压在心底多年的石头搬开：“我从来没有真的想过要和你别再见了！我也没有讨厌你，从来都没有觉得你烦过，我之前说的全都是反话！”
　　一鼓作气地讲完后，眼神里带上破釜沉舟的狠劲。：“可是李一桐，我不后悔。比起被拒绝后一拍两散，灰溜溜地消失。”
　　“我宁愿…你讨厌我，但是永远记着我，每当你回想起来的时候，我都是你眼中的一根刺。”
　　“李一桐，我宁愿跟你互相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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