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豆酥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那天日光穿过树间投在小路上的影子。那时的你尚显稚气，而我还是个孩子。我被你牵着走进了你的生活，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
　　我的前面永远有一个榜样，这个榜样偶尔回到我身边，为我解决问题、提供建议。我像倦鸟投林一样期待在每个周末见到你。你占据了我所有的视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越来越意识到你走在我两年后的时间里。
　　你中考了，你高考了，你去了紫京，你在我身边，你不在我身边，我以此丈量时间。
　　现在的我已经成年，虽然还不知道能不能跟你上同一所大学，但请以一个成年人的身份来对待我。
　　慕回颜，我喜欢你。
　　·
　　陈零初生日那天，王晟早早的就到了，喧宾夺主的送来一个堪比六十大寿的巨大方形蛋糕，据说承载了班级所有人的一份心意。花园里装饰了陈允礼关照要的白玫瑰和香水百合，管家提前准备了很多陈零初没有明说但确实很爱吃的司康饼和慕回颜否认过很多次但确实很爱吃的杯子蛋糕。来的人不多，大多是陈零初同班过的同学和朋友以及一些相对熟识的叔叔阿姨。陈零初站在喷泉旁边像个迎宾小哥，对着名单一个个打过招呼。
　　“小初啊，一转眼都长这么高了啊，长得真俊呐。”
　　“小初生日快乐，成年快乐，这是阿姨给你的礼物，祝你平安健康，心想事成。”
　　“高考完才过生日真好，不像我，生日赶上高考，压根就没过。”
　　“那也比我好，我十一月份的生日，大学都开学了我登游戏还要防沉迷。”
　　“给你的礼物我放那边咯，你之前天天刷题，送你一套考研真题不用谢，我真的你肯定需要。”
　　陈零初笑着拐他一下:“我才不考研呢。”
　　“小初，”女主突然出现，“母亲叫你去切蛋糕。”
　　“来了。”
　　陈零初挥挥手算作示意。那边陈允礼占据有利地形已经举起了相机，慕成卓正站在比人还高的蛋糕前，手里拿着非常传统的纸皇冠和塑料蛋糕刀。
　　蛋糕顶上是朴素的“18”彩色蜡烛。
　　“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是为了祝贺陈零初的十八岁生日，”慕成卓张了张唇，面不改色，“从今天开始你成为了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希望你能对自己的所有选择负责，希望你成为一个赤诚的人，你的未来在你脚下，现在只是起点。”
　　陈零初接过蛋糕刀，斟酌了一下终于找到那个隐秘的标记，从容的切下第一刀。
　　——实在惭愧，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这种大型蛋糕很多只会留一小块用来切的真蛋糕，其他都是造型用的泡沫模型，王晟的祝寿蛋糕居然真是空穴来风。
　　人群适时的给出欢呼。陈零初把蛋糕刀递给管家，接下来的蛋糕由她分发。他深吸一口气，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
　　“慕回颜，方便过来一下么，我有话对你说。”
　　慕回颜刚从管家手里拿到一块带巧克力的蛋糕，闻言有些诧异的回头。日色渐暗，灯光下少年的脸轮廓柔和，白色的西装显示从良好的身形。慕回颜顿了一下把蛋糕放回桌子上:“我一会儿回来。”
　　聚会主要场合在后院和花园，此时的二楼除了也被装饰了玫瑰和百合显得有些寂寥。两人在露台站定，陈零初呼出一口气，右手握成拳放在身前。
　　慕回颜抬眼看她的弟弟，如今他的身高已经超过她，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垂眼看他了:“怎么了？”
　　“我喜欢你。”
　　露台的视野很好，底下的人群还很热闹，定睛一看王晟居然还在砸蛋糕，显然是在四处找寿星本人。
　　陈零初像冲刺一样急急的说出这句话，气息有些卡壳:“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感受到，很久以前我就一直看着你。”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那天日光穿过树间投在小路上的影子，记得你陪在母亲身边时搭在骨瓷杯子上手指的姿势。现在的我已经成年，虽然还不知道能不能跟你上同一所大学，但请你以一个成年人的身份来看待我，请你考虑一下，能不能也喜欢我。”
　　四周好像一下子安静了。慕回颜静静地看着他，片刻才开口:“我喜欢什么颜色。”
　　“红色。”
　　“喜欢吃什么。”
　　“带奶油和巧克力的蛋糕。”
　　“生日。”
　　“三月五号。”
　　“身份。”
　　“……”陈零初张了张嘴，“……我姐姐。”
　　“还不算昏头。”
　　慕回颜坐进露台的吊绳秋千椅，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他坐过来:“为什么会喜欢我。”
　　肉眼可见的，少年又卡了一下:“你是把我带出困境的人。”
　　“以身相许是封建余孽，下一条。”
　　“……”陈零初干巴巴的道，“你长得好看，成绩也好。”
　　“那你们班的女生应该也有一大半符合这条，为什么不喜欢她们呢？”
　　“你很有能力，好像我遇到的所有问题都能解决，很可靠。”
　　“等你到了大学和社会，你会遇到很多有才华和可靠的人，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信赖和喜欢的区别。”慕回颜神色认真，没有因为说出这话的是自己名义上的弟弟就态度轻慢和不当回事，“在一段关系中更有权威的一方往往容易引导倾向，一个人在自己熟悉和专业的领域往往很容易展现魅力，这就是有些人会觉得警察很帅、心理咨询师很有魅力的原因，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向往变成一个具有权威的人，有能力的、可靠的、乐于助人的。我这样告诉你，不是因为我不喜欢比我小的或者觉得你是在开玩笑，而是我觉得你可能误解了对我的憧憬，所以我不能稀里糊涂的拒绝你或者跟你在一起。”
　　“好会说的女主，”1122道，“我都快要被她说服了。”
　　“……不是说服的问题啊。”陈零初叹一口气，“勉强自己去跟完全就是姐姐的人告白就这下场。”
　　天可怜见，他已经很努力的给自己洗脑了，还专门写了好几版告白，奈何慕回颜是一个很明确内心情感也很看得透的人，一下子就发现他“陷入了情感误区”。
　　1122对此不赞同:“我还是觉得是因为你前置没做好，当初应该跳级跟女主同班的，这样就真的是青梅竹马了。”
　　陈零初闭上眼睛:“那我就真的毕不了业了。”
　　现实世界边治疗边上学本来效率就很低，他脑子很显然也不是好使那一挂，穿过来后完全靠高强度补课才进的重点班，再跳级估计只能上京大对面炸酱面摊右转两百米的职业技术学院了。
　　“而且我觉得，”慕回颜撇了撇嘴，“反正我是不会喜欢上给我报奥数训练营和按斤买试卷的人的。”
　　陈零初瞪大双眼:“你故意的？”
　　“我又不是傻子。你一看就没那个志向继承家业，当初明显是文科更适合你，可理科更好选专业和考学，所以你最后才决定学理的，这两年很痛苦吧。”慕回颜勾起唇角，“从我收到录取通知书你说也要考京大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不然你以为我这两年都在躲谁？”
　　“……您可真是绝。”
　　陈零初一下子泄了力，整个人瘫成甲骨文的“人”:“你还不如说是你有喜欢的人呢，这样拒绝还显得我没那么像小孩子闹脾气。”
　　慕回颜笑眯眯的:“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呢？”
　　“？”
　　看着弟弟二踢脚似的从秋千上弹起来，慕回颜如愿以偿的大笑起来。陈零初一边在脑内狂敲1122一边着急的问:“什么时候的事，是你大学的同学么，你们已经交往了？”
　　慕回颜笑了好一会儿连眼泪都笑出来了才罢休，难得露出五年前才有的少女情态和孩子气:“没那么快，只是和他工作很合拍很多看法也很相似，有点好感罢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打算未来加入我的公司，他要是不愿意给我干活我就只能把他当竞争对手了。”
　　“是不是徐??？”慕回颜的大学同学陈零初只认识这一个，也是非常熟悉的一个。陈零初坐回她身边:“你要是打算和他在一起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慕回颜饶有兴致的斜他一眼:“如果是他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陈零初本来想说他要跟他展开雄竞，可转念一想徐??保送上的京大，数学系高材生，说英语比他说中文还熟练，最重要的是……更何况他连个子都高他一头，嘴张了半天也只能干巴巴的秃噜一句:“……那我就不找他补课了。”
　　“那不行，你这个成绩要是真考上了肯定少不了要补课。”慕回颜表情认真，显得陈零初愈发悲愤，“你放心好了，我不喜欢他，真的。”
　　“有喜欢的人要提前告诉我。”
　　“告诉你告诉你，到时候你学什么专业就用什么决一胜负。”慕回颜两手呼噜着他的头，说话间都带着笑，再也不见之前清清冷冷的样子，“上来这么久他们估计都在找我们呢，赶紧下去吧。”
　　“好吧。”陈零初做了发型的头被呼噜成了狂野哈士奇，也省的一会儿被糊蛋糕时有偶像包袱了。慕回颜落后他两步，明亮的楼梯上，她顿了脚步对已经长大的弟弟轻唤:“成年快乐。”
　　“嗯。”
　　“成年快乐。”
　　“嗯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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