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颜录

　　凤鸾殿，尽管秋姑姑命人换上了最是宁心静气的沉木香，整个殿内还是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齐皇后端坐在凤榻上，原本雍容的面貌在烛光下却显得有些阴森，手里捻着一串佛珠，服侍在侧的秋姑姑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一阵沉寂后，齐皇后骤然开口：“你难道没瞧出来，献舞的那个女子长得像谁么？”
　　秋姑姑回想起今天晚上面纱下那张清丽的脸，惊呼出声：“南贤妃！”
　　齐皇后冷笑一声：“是啊，简直像极了那个女人。”
　　秋姑姑不解：“这澜公主宫里的丫鬟怎么会和已逝的南贤妃神似？”
　　齐皇后斜睨了一眼秋姑姑：“本宫看你是老糊涂了吧。”
　　秋姑姑仍是不解，额头冒出一滴冷汗。
　　齐皇后不悦道：“她可不是什么宫女，而是一直住在罪颜轩里的顾清平！”
　　秋姑姑大惊失色，猛然抬头：“这…这怎么可能？那平公主的模样，奴婢也是见过的呀，面色蜡黄，身形普通，和今晚的女子怎么会是一个人呐？”
　　齐皇后冷哼一声：“那你说说，这后宫除了她的亲生女儿，还有谁能和她长得如此相像？”
　　秋姑姑震惊之余，也逐渐回过神来，逐渐回过神来：“难道那平公主往日刻意遮掩了自己的容貌？”
　　齐皇后静默不语，手上的佛珠捻动的更快了。
　　秋姑姑：“那娘娘为何不在宴会上戳穿她，这可是欺君之罪！”
　　齐皇后：“若本宫一眼就能瞧出来，那皇上会没认出来么，既然皇上当场都没有说什么，本宫又怎好多嘴。再者当着翟楚两国的面如何说出口？”
　　“那澜公主为何...”秋姑姑犹豫着要不要问下去。
　　齐皇后知道秋姑姑要问什么：“其中的缘由本宫现下也未能想明白，只能等澜儿亲自说与本宫听了，算算时辰，澜儿差不多也该到了吧？”
　　秋姑姑心领神会，福身道：“奴婢这就去殿外候着。”
　　齐皇后摩挲着手里的佛珠，暗忖：自己不当场拆穿顾清平，是不想此事闹得越来越大，在他国皇族面前牵扯出东齐后宫往事，颜面更损，但顾清平这张脸，真是惹眼。
　　但齐皇当时是如何想的，自己却摸不准了。
　　顾清平随着碧嬗来到仪清殿旁的一间偏殿，哪怕只是一间小小的偏殿也修的十分精致。
　　碧嬗指着早已铺好锦被的床榻说道：“这里是奴婢的住处，平公主今晚就安心的住在我这里。至少这几日，顾清澜还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顾清平淡然的点了点头，眼里却充满了警惕：“今日之事可是翟太子所谋？”
　　碧嬗知道凭顾清平的灵巧心思，早已经猜出来了，也没必要再隐瞒，脱口说道：“是。”
　　顾清平：“所以你们的目的是破坏翟齐两国的联姻？”
　　碧嬗：“是，也不全是。”
　　顾清平：“既然我已经配合你们演完了这出戏，你那日所说的真相呢？”
　　碧嬗并未回答，而是低声道：“我原以为平公主会恼怒于我。”
　　顾清平冷然：“恼你什么？利用我性命，做你的棋子？”
　　碧嬗有些心虚的回道：“恼我将你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顾清平轻轻的摇了摇头：“既然是我自己决定了和你做这笔交易，那么无论发生什么，都是我自己该承受的。”
　　碧嬗听到此话，不禁动容，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像是敬佩，又像是愧疚：“平公主，我...”话到嘴边，但好似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最后，碧嬗只叹了口气：“这里不方便多说，明日请平公主随我去一个地方。”
　　顾清平疑惑道：“去何处？”
　　碧嬗：“明日，就知道了。”
　　顾清平突然挑眉道：“你就不怕我现在就去向皇后请罪，将所有事都推到你身上么？”
　　不料，碧嬗丝毫不慌，镇定的说道：“不怕。”
　　碧嬗的回答让顾清平感到意外，碧嬗接着说道：“因为我相信平公主不是这样的人。”
　　凤鸾殿内，只听顾清澜梨花带雨的哭诉着碧嬗是如何下药迷晕自己，又如何胁迫自己的事。
　　“母后，今日之事，儿臣委屈啊！若儿臣不听她的话，这张脸怕是保不住了。”
　　齐皇后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脸色乌青，呵道：“岂有此理！碧嬗一个下人也敢算计你，亏本宫这些年对她悉心栽培。这顾清平究竟使了什么妖术，居然让碧嬗听命于她，背叛本宫。”
　　顾清澜听到顾清平的名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弱弱问道：“母后，你说什么？顾清平？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顾清澜又细细的回忆了今日在殿上见到的那张美丽的脸，眼神里飘过一丝难以置信：“难道...顶替儿臣献舞的是顾清平？这不可能！”
　　齐皇后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
　　原来平日里看起来唯唯诺诺的顾清平，居然都是装的，就连她的样子也是假的，顾清澜心中的怒火更甚，咬牙道：“她居然欺瞒了我们这么久，还真是小看了她！倒难为她天天做戏给我们看了，还要将脸弄成那模样。”
　　“顾清平暗藏锋芒这么久，如今还打起了做皇妃的主意，本宫岂能让她如愿？她早该和她那个命薄的母妃一样，成为孤魂野鬼，都怪本宫心软，居然让她多活了这么多年。”齐皇后厉声道。
　　“母后，我已经服下了第二颗药丸，等三日后碧嬗那贱婢送来最后一颗解药，便是她们的死期。”顾清澜回想起镜子中的那张脸就觉得后怕。
　　“姑且让她们再苟活三日。”齐皇后看着面前娇艳无双的女儿，她决不允许有人伤了这张脸。
　　“今日你虽未能献舞，但凭着你的身份和容貌，那顾清平是万不能和你相比的。明日我便找你父皇商议你的婚事，定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顾清澜虽受宠爱，但也知道父皇的脾气，不管是什么原因，自己都害父皇丢了些颜面，不由得害怕道：“可是....父皇今晚对我很失望吧。”
　　齐皇后安抚道：“别担心，母后自有对策，你只需要记住，你仍然是东齐最尊贵的嫡公主。”
　　“儿臣知道了。”顾清澜听到这话，心情瞬间好了大半，只要有母后在，谁也不能动摇自己嫡公主的地位。
　　齐皇后转头吩咐道：“秋蘅，叫人去查一下她们给澜儿下的到底是什么药，派人盯死了碧嬗和顾清平，看他们都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秋姑姑：“奴婢遵命。”
　　“还有，重新查一遍碧嬗的身份，尤其是查一查她与南若瑶、南瑾侯之间的关系，此事绝非表面这么简单。”齐皇后交代道。
　　福双殿位于仪清殿西南方，是长公主顾清寰和四公主顾清柔所住的宫室。顾清寰虽为长公主，奈何生母不受宠且早逝；顾清柔母妃身份虽然低微，却由皇后一手抚养长大，自然比其他公主地位高一些，因此二人便被安排住在了一个宫殿。顾清寰住在东殿，而顾清柔则住在西殿，平时来往也不多，此时却坐在一块闲聊。
　　“你说那宫女真的是澜姐姐安排的吗？”顾清柔想起顾清澜在晚宴上的说辞，好奇的问道。
　　“既然皇后娘娘都信了澜妹妹的说法，没有深究，咱们就不必多疑了吧。”顾清寰说完淡淡一笑。
　　“不过....那个宫女我瞧着眼熟的很，可我确实未曾在仪清殿见过此人，这倒有些奇怪了。”顾清柔回想起那张脸说道。
　　“仪清殿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你记不住也很正常。再说了，若是澜妹妹找人替自己献舞，定是要找与自己神似的，你所说的熟悉，多半是因为她有些神似澜妹妹吧。”顾清寰随口回道。
　　“寰姐姐说的有理，不过这次澜姐姐怕是没想到，弄巧成拙成全了她人。”顾清柔虽然语气里充满着对顾清澜的担忧，神情里却流露出一丝得意。
　　顾清寰也跟着假装关心道：“是啊。只怕今晚澜妹妹也不好受呢。”
　　顾清柔起身离了座：“天也不早了，妹妹我就先告退了。”
　　“妹妹好生休息，明一早指不定要发生什么事呢。”
　　顾清柔福了福身，便带着丫鬟离了顾清寰的东殿。
　　顾清柔走后，顾清寰脸色立马变得冷漠起来，唤来贴身丫鬟露珠，问道：“我交代你去办的事怎么样了？”
　　露珠：“奴婢打听到今日午时，澜公主的轿辇便出了仪清殿，但是酉时才出现在凤栖阁。”
　　宴会结束后，顾清寰便派了露珠去打听仪清殿今日的动静。
　　顾清寰听着露珠的回禀，暗自思忖：若顾清澜当真是早起突觉不适，找人代替自己献舞，为何午时会乘着轿辇离开仪清殿，中途又去了哪里？依顾清澜的性子，她宁愿取消献舞一事，也绝不会允许别人代替她，何况那女子的美貌不输于顾清澜。这中间两个时辰的空白，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顾清寰斜了眼窗外，意味深长的交代道：“入秋夜晚越发凉了，你们可要仔细关好这门窗，若本公主不小心患了风疾，耽误了给皇后娘娘请安，本公主定要治你们的罪。”
　　露珠恭敬回道：“奴婢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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