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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殓封棺
锣鼓震天响,喇叭高亢刺耳。
整个堂厅,一屋子人,整齐的披麻戴孝,哀声震天。除了老一辈的,村长老两口,阿嫂娘家父母,只在腰间系了白布条。
林全毅身着重孝,跪在尸体旁边。脸上满是迷茫,和困惑,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他甚至感到新奇,觉得好笑,为什么爷爷奶奶,叔叔婶婶,都在这鬼哭狼嚎的。
他才十岁,压根就不懂,亲人离世代表着什么。
刚失去了父亲,这才一个月,又失去了母亲。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村长原本是不想让他出席,他太小,这打击又太过沉重。
但毕竟这是孩子的妈妈,老两口实在不忍心。若是连入殓和送葬都不让他参加,等孩子长大了,难保会责怪他们。
以后,林全毅就是没爹又没娘的孩子了。
都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那又没爹又没娘是什么呢?
入殓的几个师傅开始给阿嫂换寿衣。
村长连忙压低林全毅的脑袋,不让他再看。
衣物褪尽,一具冰冷的、纤瘦的尸体,呈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擦洗完毕,他们几个人配合着,用红布罩住头,再为尸体穿上鲜红的里衣。先后将头部、躯干以及四肢,用棉花套密不透风的包裹住。
再用红线缠绕其上,牢牢捆住。最后再穿上寿衣,于袖口、裤脚系上麻披。
这就能理解了,为什么以往影视剧当中的僵尸,是那种形象,只能伸直双臂,直挺挺的一蹦一跳地走。
因为自古以来,入殓都是这样,一层又一层,红绳紧缚,防止尸变。
只不过现如今风俗一直在变,城里慢慢不流行这一套了。知道的人也就越来越少。
人死了直接拉去火葬场,烧成灰,简单省事又不占地方。
但无论怎么个葬法,对死人来说其实都一样,只不过是一具凡间的肉身,什么形态都不影响他们投胎转世。
葬礼这个事,其实也没什么别的用处,无非是做给死人看的。让他们知道自己死了,好叫他们安心离去。
只不过,对比土葬,火葬少了甚多人情味。太冰冷。
土葬埋在山上,哪怕时间久了,身子烂了,也还能留下一把骨头。算是在这世间活了一场的证明。
正所谓尘埃落定,托体山河。
烧成灰就不同了,那骨灰和普通的灰也没什么区别,洒在地上都找不着。
“长子呢?”收殓的师傅问。
“小毅。”村长拉着林全毅,上前,嘱咐他:“你就听这几个叔叔的话,他们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知道么?”
林全毅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来,长子抱身。”
林全毅乖乖地上前,拖住他娘亲的身子。
但他年纪小,没什么力气,只能虚虚扶住,还得有两人在旁辅助。
“入棺。”师傅高喊一声,众人纷纷使力,合力将尸体移入棺内。
脚先进,再是身子,最后是头,平放于棺木中,随后将手脚的麻披解开。
林全毅呆呆的,扶着棺材,探头探脑往里看。蒙得严严实实,他已经看不出,这还是不是他妈妈。
所有人一齐围将上来,扒着棺材痛哭。
这是真真正正的最后一面了。
他们把千金被盖在上头,意味着铺金盖银,后代红红火火。
又撒上五谷,纸钱,亡人生前的衣裳,喜爱的物件,能塞的都往棺材里塞。
林海他娘满眼都是泪,带着哭腔,像唱歌似的,说着最后的体己话,“小秀啊,这些新衣裳你平常都舍不得穿,就都带着,路上就不怕冷了。
你说人啊,这一辈子真没什么名堂,生吃俭用为了什么?说没就没了。
小秀啊,你上我家这么些年,没享到福。也没别的首饰,就这一对金耳环,还是你出嫁的时候给你打的。你平日里怕丢,总不带,今儿也给你塞进棺材里,你带走。”
说着,她将那对金耳环扔了进去。落在衣物上,发出一声闷闷的声响。
村长拍拍孙子的脑袋,老泪纵横,“小毅,跟你妈说句话。”
林全毅像傻了似的,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村长叹了口气。
“封棺。”
一声令下,众人让出位置,几个青壮年抬起棺材盖,就要封棺。
这时,林全毅突然惊醒了一般,他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大喊着:“妈!妈!”
他声嘶力竭地呐喊,小手挡在棺材上方,胡乱地推推搡搡,拼命阻止着棺盖的下落。
可盖棺定论,哪是轻易说停就停的呢。大人们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到旁边。
他口中不停地呼喊着“妈”,手脚并用挣扎着。小孩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几个大人按住他,还差点被他挣脱了出去。
棺材板阖上的那一刹那,两行清泪,顺着他那稚嫩的脸颊淌下。
“唉。”
柳仙仙不忍再看,扭头去了门外。
薛礼随意地倚坐在院门口的台阶上,两条长腿横跨了好几级台阶,撑在地上。
身上还是一成不变的白衬衫、黑裤子、德训鞋,虽然款式有些许不同,但白衬衫就是白衬衫,就算变出花来,也还是那么一本正经,古板的要命。
不像柳仙仙,瘦小的身板被宽大的T恤罩着,牛仔大裤衩被水洗得发白。帆布鞋也是,两边的胶条都有些烂了,一副混不吝的做派。
柳仙仙忍不住腹诽:这人到底是有多少件白衬衫。
薛礼正低头看着手机,柳仙仙登时眼睛一亮:“你不是说你手机丢了么?”
闻声,薛礼抬头,瞥她一眼遂又低下头去,“找到了。”
薛礼将手机递给她,柳仙仙下意识接过来,手机拿在手里又觉得莫名其妙。她问:“干嘛?”
“不是要号码?你自己弄。”
柳仙仙“哦”了一声,给号码就给号码呗,整得那么像霸总干嘛。
她把自己的手机号输进他手机里,拨了过去,响了几声后就挂断了。
她退出来,随意扫了几眼,手机里干干净净的,什么多余的软件都没有,和刚出厂的一样。手机也是,新得不得了,而且还是最新款,不说还以为是今天早上刚买的呢。
“你是老年人啊,手机里什么软件都没有。”她把手机还回去,顺便吐槽一句。
薛礼不答反问,“弄好了么?”
“好了呀。”
“嗯。”薛礼闷不做声,将手机收回口袋里。
柳仙仙也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中间空出约莫一尺的距离。
“没看见我阿嫂吧?”
“没有。”薛礼摇头说。
柳仙仙苦恼地皱眉,“唉,我现在有点怕回煞都招不回来她。”
薛礼淡然道:“不会的,放心吧。”
她思维跳脱,“诶,你确定我这阴阳眼彻底开了么,我怎么感觉没什么变化啊?”柳仙仙揉了揉眼,眨巴几下。
“你想要什么变化?”
“就像那天晚上一样,我当时那一瞬间,真的感觉到五感顿开,好神奇!视觉、听觉、嗅觉,包括对温度的体感,一整个都不一样。但是后来就没有了。”
薛礼侧过头看她,“我那个扳指,是个老物件。一千多年前的玩意,煞气很重,你带着它,能阻挡一部分阴气。”
柳仙仙眼神中透出迷茫,似懂非懂。
薛礼像是心情好,耐心地多解释了几句,“你记不记得我说过,你是纯阴圣体?”
柳仙仙点头。
“你这种体质,本就容易招来一些不好的东西,阴阳眼全开之后只会更甚。阴气过重对你自身是不好的,轻则手脚冰冷、恍惚失神,重则怨鬼上身、丧失心智。”
柳仙仙满脸狐疑,不太相信,“我感觉你在鬼话连篇,把我当傻子骗。”
“你那天回去的路上,是不是头疼?”
他说的没错倒是。她那天确实恍恍惚惚,头疼欲裂,睡了一觉之后就好了,难不成真是这扳指起了作用?
那也不对啊,柳仙仙接着问:“那我以前一直都好好的,从来没有招来什么玩意啊。阴阳眼一直就有,除了小时候经常被吓,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啊。”
“你当你这阴阳眼是怎么进化的?”薛礼勾起嘴角,玩味地说:“你身后有个仙家,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仙家?”
“嗯,我虽然看不见,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而且这东西道行挺深。”
真的假的?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得离谱,柳仙仙感觉这有些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她的副业就是出马仙,但那都是她装神弄鬼用的,她还老是假模假式地请神上身,感情她身后真有大仙啊?!
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点都没感觉到啊!
柳仙仙快崩溃了,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圆,等着薛礼给她做进一步的解释。
“阴阳眼只有天生的,没有后天形成的。你之所以从前看不见厉鬼,只是因为你身后这东西,替你压制住了。不清楚他这么做是为什么,许是怕你年纪小被吓着吧。”
柳仙仙:???
薛礼散漫地撑着台阶后仰,神色坦然道:“我帮你把他赶走了,所以你就能看见了。”
柳仙仙:“……”
她怀疑自己幻听了,她嘴唇轻颤,不敢置信地追问了一遍:“你说啥?”
薛礼郑重地说:“我帮你把他赶走了。”
柳仙仙呆呆地重复:“你帮我……把他……赶走了?”
赶走了,赶~走~了~
“我好好的一个大仙,你丫的一声不吭就把他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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