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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恪1
钱二宝这段时间恨上了沈阅,他觉得是沈阅的原因他的剧本才被抢了,回家还挨了父亲一顿骂。
那天和高怀书顶完嘴,他以为高怀书会和以往一样过两天就叫他回来,没想到他等了几个月都没消息,再得到消息的时候是片子送审过了要上映了。
钱二宝的父亲叫钱恪,是彼得洛夫来到中国的第二年去到南京收养的第三个‘儿子’,也是那张照片中打领带的年轻人,这个人在1965年就去了澳门,他是彼得洛夫死亡的全程见证者,他知道太多了,不得不背井离乡,到了澳门,摸爬滚打靠着一股狠劲成了‘14k’的‘坐馆’。
初到澳门,他见到了一个与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都不一样的世界。
他的手指被剁了两根,牙被打掉了两颗,他喝过血也被灌过尿,现在他老了,他想回家了,而且他看到了内地这个更大的市场,但是儿子不争气,他把儿子送到自己大哥手里,就是要他混出个名堂,好让自己能洗白回去,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沈阅,大哥还不帮他,那正好这次解决了大哥,再解决沈阅...
“这遍怎么样?”唐军为了这场戏已经试了快三十遍了,他擦着汗问着江寻。
“行,这遍好,再来一遍,我开相机,咱们就一次机会!”江寻又向四周望了一圈,确认没人,拿出那台阿里弗莱克斯,摩挲了一下机身,深吸两口气:“沈阅,你拿海鸥拍好静态相片,我们开始。”
将机器上好发条,巨大的噪音嗡嗡的响了起来,她们找了一个有工厂的空地,噪音被遮掩了起来,对焦和光影是最难的,看不到就只能全靠手感,一次发条只能拍三十秒,这对三人来说都是一次巨大的挑战。
这遍戏是最后一场了,讲的是最后主角站在路上,与一个流浪汉对视,最终抬脚走开的故事,流浪汉没人演,只能让沈阅顶上——这部戏所有的配角全是沈阅客串的,两人为了静态和动态的两套片子,又拍了一遍,拍完静态的江寻忙去旁边搭的简易‘暗室’冲洗出来,三个盆,一只温度计,一簇路边搭起来的火堆,这就是她们第一个梦想的起点。
“成了!”江寻小心翼翼的双手捧几张黑色的胶片。
“我看看我看看!”唐军连忙跑过来,拿起照片端详。
唐军不知道怎么回事,鼻子有点发酸,在这两个年轻人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多年他的老师彼得洛夫的影子。
“牛笔。”唐军憋了半天只声音闷闷的蹦出来这么一句。
“快走,我们回去洗出来再说。”沈阅心‘咚咚’的跳,她觉得不对劲,赶忙催促道。
几人拿被子把东西卷好,赶忙骑着自行车回家。
几人到了家门口,高怀书早在那等着了。
“回来了?”高怀书平常道。
“嗯...师父你怎么来了?”沈阅不明白高怀书晚上来这干什么。
“走,进去说。”
开门进去,高怀书仔仔细细的把门锁好,松了口气,怼了唐军一拳,笑了笑:“码了个蛋的,老唐,你也跟着疯是吧。”
“码的,你这闺女真能闹腾。”唐军笑了两声。
没开灯,高怀书点了根烟,吸了两口递给唐军,自己又点了一根。
沉默了一会,高怀书开了口:“长话短说,我今天是来给你们冲胶片的,冲完自己留好了,相机我拿走,有人盯上你们了,是我的问题,你们不会有事,但是...”他没继续说下去。
前两天他收到了钱恪的信,威胁了他,他也威胁了回去,他知道这两个孩子会没事,但是短期内肯定没办法再拍片子了,只能今天来给她们冲完照片之后再做打算。
说完看向沈阅,语气里有点责怪:“沈阅,你知不知道今天你们拍的时候有一辆车一直盯着?”今天场外一直有辆车在旁边转悠,高怀书上去递了盒中华,让车载他去医院才支开。
片子是江寻和高怀书一起洗出来的,时隔二十年,他的手又一次摩挲到了父亲的遗物——一种精神的传承。
借着微弱的烛火,他看到了这两个孩子的精神内核,是强大且有力的。
“我们,做到了...”江寻激动的快要落泪,声音发着抖。
江寻回头望向沈阅的眼睛:“沈阅,我们做到了。”
沈阅眼里全是江寻,烛火映着她的脸,很美,嘴角勾了勾:“是的,你做到了,江寻。”
高怀书一脸严肃:“首先,恭喜你们做到了,但是你们现在有大麻烦了,尤其是你,沈阅,钱恪盯上你了,这事怪我,是我当时没考虑周全,你明天就回你老家去,你师娘会跟着你,等风头过了我会让你进首都电影学院当代培生,江寻,我已经给你父亲写了信,你先回去,我已经和上海厂那边打好招呼了,你和你老师好好学,她会想办法说服你父亲的。”
沈阅从来没听过高怀书说这么多话,等人说完道:“师父,很麻烦吗?我能做点什么,会影响到你吗?如果会,他是冲我来的,我去。”她的眼睛里全是认真。
高怀书吐了一口烟,他低声笑了笑:“孩子,你听话,钱恪很可怕,他不是你能对付的。”高怀书又吸了一口:“他是澳门□□的坐馆,他手上的血比你写的剧本都多,你挡了他儿子的道...我没想到他现在已经疯到这个地步了...”高怀书很自责。
“老唐,你明天照常上班,我把这两个孩子送走,要是有人问你什么你咬死了不知道。你叫两个人,就以厂子检修为由,去把那个地窖填了。”
沉默半晌,唐军应了一声,没说话。
几人在院子里把手稿都烧了,摄像机和动态胶片被高怀书带走了,小红本高怀书三令五申沈阅一定要拿好,静态照片沈阅和江寻一人拿了一半——这样能最大程度的保护作品,就算缺了其中一个,起码那两个还在。
半夜,两人刚处理完一切,江寻将一张胶片递到沈阅手上:“这个给你,我们一定会再见的,我的编剧。”
胶片上是沈阅的身影,她拿着海鸥在拍摄,很认真。
“你拍的?”
“嗯,就拍了这一张。”
“好看。”沈阅看了半晌:“会再见面,导演。”她肯定道。
“一定。”
季沐雪早就在火车站等着了,沈阅到了她们俩没说话赶忙进站,等上了车才敢放松一点。
沈阅很害怕,也很发愁,她怕师父会出事,也担心江寻,愁眉苦脸的。
季沐雪替沈阅理了理头发:“孩子,没事的,师娘在。”
沈阅彻底绷不住了,有点想哭,声音闷闷的:“师娘...都是因为我,师父才这么难做...”
季沐雪也愁,但是面上没显,摸了摸沈阅的头发:“孩子,不怪你,钱恪是你师父的兄弟,这次你挡了他儿子的路,也就是挡了他的路,他是冲你来的,他和你师父没什么,不会怎么样的。”季沐雪知道内情,但是和孩子只能这么说。
沈阅委屈巴巴的‘嗯’了一声。
高怀书一晚上没睡,他把东西就放到了自己家的衣柜里,他要是有本事查到这他认了,烟抽了一盒,他没想到,自己弟弟十年没见已经变态到这个程度了,不过是拒绝了他儿子一次,他以为送审的时候施施压就得了,结果正好赶上这两个孩子拍独立电影...
他提笔写了一封信:“阿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知道你这些年受苦了,但是当年你第一根手指没的时候,我正在牛棚里见不得光,你第二根手指没的时候我和老唐当时正抱着师父的骨灰坛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你把恨撒错了地方。老师不是我们任何人害死的,也不是我没有保管好文件,他那晚要交给我的,不是什么秘密文件,是一本他母亲的照片册,和一句遗言:‘瓦洛佳,替我看看和平年代的月亮。’ 他预感到了危险,想用这个引开可能对他下手的势力,保我们平安。
我知道你想回来,我会帮你,你要我怎么给你道歉都行,但是你要是动那两个孩子,要是动老唐,这不行。
你儿子跟我的徒弟,那是下一代的事,不要把我们这一代的血溅到下一代身上。”
钱恪的心理是扭曲的,他们兄弟三个,只有最小的他那天在现场,他亲眼目睹了一切,他觉得是高怀书没有保管好文件,害死了师父,后来不得不放弃一切去了澳门,他一开始只是嫉妒唐军和高怀书,在他的第一根手指被剁掉的时候,他就恨上了他的两个大哥,他恨他们当时不在场,也恨为什么他们不接自己回家,还恨他们害死了师父,后来大一点他丢了另一根手指和一颗牙,他开始恨彼得洛夫为什么要收养他,他想凭什么,凭什么他的两个哥哥就能光明正大的活着,自己就要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他要狠要活着,也要光明正大的...做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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