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睚眦，在线打工

　　辰寰开着心爱的座驾七拐八拐，终于在晏衡饿死之前，停在了一座颇为讲究的园子旁边。
　　晏衡跟着辰寰循阶而上，扣了扣门，即刻有两只千娇百媚的鸟妖迎了上来。
　　“龙君快请。”鸟妖引着辰寰与晏衡进门。
　　小径曲折，没走两步便接一小桥，桥边停一苇乌篷船，正随着风吹水面轻轻晃动。

　　桥接水榭，三面湖水东依小楼。岸边怪石奇绝花草成茵，小楼灯火通明，可以听见宾客推杯换盏。
　　但两人并未停留，只被引着越过水榭，走到北岸。岸上假山嶙峋，依着地势多种梧桐青竹，两颗怪石间长了几杆虎杖，颇有野趣。

　　岸上小径三分。东边一处院落虽静，仍有人声。西边通向小园，暗藏路灯却很有古意，照得秾华秀木顺眼异常。
　　北面则是一处院落，孤立于湖上。路至湖边则是渡口，又停一蓬小船。
　　鸟妖将两龙请至船上，撑杆离岸，支着乌篷船往北园去。

　　晏衡没等感慨完辰寰的穷讲究，北苑的牌匾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牌匾年头不少，字应当是拓刻上去的，笔力遒劲。
　　晏衡被勾住，倒不是感慨这字如何好如何妙，而是因为眼熟。
　　十分眼熟。
　　“聆风听雪”四个大字，像极了他自己的手笔。

　　遂问辰寰：“不是说吃饭吗？这是到哪了？”
　　辰寰却像听到什么让人不愉快的事情，笑得诡异可怖。
　　“我家。”

　　上午晏安说晏衡要离家出走，叫他给找个住处。
　　辰寰平时住在妖管局边上的公寓，两室两厅，一间住人一间放书。
　　可最近忙得厉害，晏安的要求又提得突然，根本来不及给晏衡腾出一间。只能先带他来老宅子将就一晚，明天再看是给这傻狗安排宿舍还是和自己挤一挤。

　　至于替他租房那是想也不用想，辰寰自昨天没要出来衣裳的报销，就打定主意不会再在晏衡身上花哪怕一毛钱。
　　一毛都不拔。

　　晏衡听到是他家倒大吃一惊，他敢保证自己和辰寰以前极少来往，这字他是哪来的？
　　“牌子上的字你搞哪来的？”

　　乌篷船靠岸，辰寰下船时瞥了一眼牌匾，随口道：“好像是什么时候搞到的古帖，记不得了。不是什么大家，不过字还不错。”
　　他挺中意这副牌匾，狷狂而不失含蓄，温柔蕴藉。书者应该是个意气风发的人类少年。

　　晏衡知道是他偶得，心道挺巧，毫不谦虚地自夸：“这字不是一般的好看，雄浑劲道。”
　　辰寰瞥他一眼，这睚眦已经有寄人篱下的紧迫感了？狗嘴里难得吐出象牙来。

　　两人遂进大门，过大门又拐进前院，越过一道垂花门，才是内院。正房坐北，左右各一耳房。东西又有厢房，都关着灯，只有正房灯火通明。
　　鸟妖引二人进正房，桌上已经摆着热菜。
　　几只福娃似的菌人，顶着水盆手巾，喜气洋洋地叫晏衡洗手。
　　等晏衡与辰寰终于落座，其余妖就都撤出院子，各忙各事去也。

　　晏衡看过菜色，多是肉食，喷香扑鼻。很有礼貌地等待主人动筷。
　　“我见路上好几间房都有人，你这园子那么多仆从？”晏衡见辰寰半天不动筷子反而掏出手机，饿得没话找话。

　　辰寰收到妲己发来的信息，人类警局有个案子，需要妖管局协助抓捕，辰寰正叫她找九凤商议。漫不经心地回晏衡道：“不是，前面是饭店。”
　　辰寰这处院子少说有个三百年，忘了是哪个皇帝上供的，维护很好。直到上世纪没收田产的风潮，也没被人类收去。
　　辰寰前些年想空着也是空着，于是就和饕餮合伙开了个会员制的私房菜。
　　平时看似门可罗雀，实则僧多粥少，预约已经排到了5302年。不单接待妖怪，也有不少人类豪掷千金，来附庸一把风雅。

　　晏衡见他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又扒拉了下筷子：“我闻着这菜很香。”
　　辰寰看完妲己发来的卷宗，确定不是什么大案，终于放下手机。抬头发觉这睚眦真难伺候：“不是一个劲喊饿吗？菜上桌了又不吃，等着谁喂呢？”
　　晏衡没想到他忽然倒打一耙，眼瞪得溜圆，恨恨抓起筷子夹了满碗肉。
　　默默在心里小本子上又记了一笔。

　　该说不说饭店的厨师很有两把刷子，饕餮炒的菜，色香味无一不做到极致。晏衡吃得心满意足，又觉得辰寰顺眼起来。
　　等两龙酒足饭饱，住宿就成了大问题。

　　辰寰本打算让晏衡先在这将就一晚，自己回公寓住。
　　将主意和晏衡说过后，晏衡一句话就让辰寰哑火了：“那我怎么回去呢？”

　　辰寰倒是能给他把车留下，但显然晏衡摸不懂方向盘，自己也不能任他搞个什么连环车祸出来。
　　晏衡又说不行明天飞回妖管局。辰寰则想他不会现代改良版隐蔽结界，飞在空中容易干扰飞机雷达，要是再不小心显个形那可就吓死一个算一个了。

　　最后晏衡大手一挥表示反正床很大，两个公龙也没什么好忸怩的。辰寰鬼使神差答应下来。
　　两龙就莫名其妙地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晏衡睡觉很安稳，蜷在床上，连呼吸声都浅。辰寰却瞪眼看着天花板，躺了半宿。
　　他又想起来白天合和说的姻缘线。
　　自己怎么会跟睚眦牵上姻缘线呢？
　　睚眦分明这么——
　　辰寰翻身面对晏衡，打量一番，只觉得鼻息间尽是晏衡身上的融融暖香。
　　于是又翻身回去。
　　睚眦分明那么小心眼，记仇。更何况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这样香，香得一点都不威武

　　思及此辰寰仿佛吃了定心丸，闭上眼睛，怎么会有人喜欢小肚鸡肠锱铢必较的人呢。

　　没等天亮，辰寰与晏衡忽被急促的电话铃吵醒。
　　昨晚人类警局要求协作抓捕的猫妖已经伏法，结果没到两个小时，又有一起相同的案件发生。
　　辰寰拉起睡眼惺忪的晏衡，匆匆套个结界拽着他驾云到了妖管局。

　　九凤一夜没睡，见辰寰来上班一把将卷宗塞他怀里，转身窝进门口待客的沙发，不出两息便起鼾声。
　　陆曼这样豪放的做派一出，直接给昏昏欲睡的晏衡吓激灵了：“她她她她，她怎么睡这里？”
　　辰寰奇怪地看他一眼：“又不是你家客厅，你管天管地还管得着她睡哪？”

　　“她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睡这种地方。”
　　这睚眦还真是一身精装零件儿配个古董脑子，什么年代了，睡大街都有，睡客厅怎么了。
　　辰寰见他站在门口纠结，也杵在边上，一左一右陪他演门神：“你是刚认识九凤吗？她是跟小沾边还是跟姑娘沾边儿？”
　　晏衡无语凝噎，看着就想给她挪个窝。
　　辰寰开始哗啦哗啦翻卷宗：“再说了，妖怪连好坏都不分，你还分公母？”
　　晏衡心道也是，终于高抬贵腿迈进妖管局，打消了拖走九凤的念头。

　　这次猫妖伤人案超出了人类可调查范围，外交部已经连夜走程序将案子转来妖管局。
　　不过妖管局状况也尴尬，特勤组加上新来的睚眦也不过六个人。
　　南亚妖口失踪刚结案。九凤已经累瘫在门口沙发；陆吾身兼多职，再不去战规部供职，妖管局就快乱成一锅粥。
　　驳在南亚抓了不少妖，腱鞘炎和咽炎一起犯病，去了等同于累赘；刑天倒是没什么事，但他救人时被一小妖揪掉假头，已经请假去找画皮做新头。
　　至于其他的妖怪，要么不能打，要么忙掉腚。
　　偌大妖管局竟然青黄不接，以至于局长辰寰都快到无人可用的地步。

　　晏衡还在实习期，一进妖管局就直奔二楼侦查部，他昨天刚学会用手机，上瘾得不行，去找孙星一起打游戏。
　　孙星昨天吃瓜吃得肚皮溜圆，一见睚眦战战兢兢地热情打招呼：“睚眦大人，今天来上班啊？”
　　晏衡也冲他招招手，坐到孙星隔壁办公桌，满脸期待：“我今天也来上课了。”
　　孙星脑袋灵光一下子就听懂暗示，他也想打游戏，但是今天有活。只能匆匆起身收拾东西，把单反和执法记录仪套身上：“今天我得出外勤，睚眦大人要不问问辰局怎么办？”

　　晏衡掏掏抽屉没找到手机，失望透顶。知道今天没得玩了，于是问孙星：“是不是猫妖杀人案？”
　　“您也知道？”其实孙星也纳闷，睚眦那么大个战斗力，不往特勤组安排，却放在侦查组，简直是暴殄天物。
　　晏衡点点头，跟着孙星一起往外走。反正今天也不能学手机，不如去案发现场看看：“我跟你一起去。”

　　孙星自然乐得有人罩着，万一凶手回案发现场，他这种文职可撑不了多久。
　　但又想到睚眦现在还没领到身份证，也没入职，属于半个黑户，把他带出去似乎不太合适：“要不您跟辰局说一声？”

　　晏衡根本不知道怎么联系辰寰。
　　现找青鸟肯定来不及，他又不会用手机，至于辰寰的办公室在哪他也不清楚。晏衡最终决定先斩后奏：“通知他干什么，直接去就行。”
　　孙星见他已经雄赳赳气昂昂踏出办公室，不禁感慨牵着红线就是有底气，遂亦步亦趋跟在晏衡后面。

　　辰寰这边则决定这次任务先派晏衡执行，后边入职直接让他转正，两次任务津贴也一并打给他。
　　然后匆匆刚给民政部打完电话，叫他们尽早把晏衡的户籍证明办好送来。
　　安排好后续，辰寰便去侦查部找晏衡。

　　结果偌大的侦查科办公室只有两只旋龟慢悠悠地敲着字。
　　辰寰走到孙星工位边上，问两只旋龟：“昨天和孙星一起打游戏那个呢？”
　　旋龟缓缓摇头，仿佛卡顿的光碟动画：“不……知……道。”

　　辰寰掏出手机给孙星打电话。孙星那边忙线，气得辰寰一掌拍裂了晏衡的临时工位。
　　这个睚眦无组织无纪律，压根儿就没有工作的样子。还将功赎罪呢，根本就是来吃大头的。

　　辰寰一肚子邪火无处可发，猫妖杀人案的凶手又逍遥法外，案件迫在眉睫，只能强压火气。先去案发现场看看孙星查出来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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