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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你的信。”
克劳德接过萨菲罗斯手里的信纸,连同已经被拆封了的信封一起。白纸黑字的规章制度他记得很清楚,克劳德知道他现在的个人通信都会受到严格审查。不过对于这种程度的隐私侵犯他倒没那么抵触——毕竟自己那点贫民窟的琐碎日常,实在称不上什么机密。
克劳德很快扫了一眼,和蒂法往常说的大同小异:注意保持一定的社交、注意安全、注意身体健康、注意心理健康之类的话,唠唠叨叨的。看到最后,蒂法说,“我本来在三个月后就可以回来,但是计划有变,所以还是得麻烦你多照看我的小酒吧,临时租给其他人管理我不是很放心。哦,记得和怀特说声抱歉哦!”
他摩挲着毛糙的纸张边缘,把这张薄薄的信纸折回信封,塞进了胸前的袋子里。
萨菲罗斯看他读完信,点了个克劳德意想不到的切入点:“怀特是谁?”
“酒吧门口的一只白猫。”克劳德两手虚捧出了一团圆滚滚的轮廓,“已经八岁了,但一直喂不胖。一天到晚在贫民窟里乱窜,身上的毛都是灰灰的。哦,黑猫叫布莱克,橘猫就叫奥瑞吉。”
“要是有两只同色的猫呢?”
“怀特一号,怀特二号。”克劳德晃着头,嘟哝了一声,“啊,其实我也分不清,基本都叫‘嘬嘬’。”
“哈哈,原来如此。”萨菲罗斯喉间溢出低笑,视线从克劳德的发顶转到远处。天边有一个蚂蚁状的黑点,是直升机,正从几公里外赶来。
“……我其实没和蒂法提过我想来服役。她失踪之前我本来想和她说的,但我拖拖拉拉的一直没提。”克劳德无意识碾着袖口的缝线,“她肯定还以为我还在贫民窟修家电。”
“那恭喜你,得偿所愿。”
“我是不是很任性?”克劳德的指腹摩挲着袖口的衣料,“其实以我战争难民的身份,根本不需要服役,但是我还是抛下了我刚有起色的生活来参军了。”
萨菲罗斯注视着他,弯眼笑道:“你很勇敢。”
“嗯,我也这么觉得。要是蒂法突然杀回贫民窟但是没见到我人,我觉得她会把我的手机卡打到欠费。”克劳德轻轻地笑了两声,“我知道她的脾气,其实和她讲清楚缘由就没什么事了。”
萨菲罗斯眯眼:“如果你实在不知道怎么和你的小青梅解释,我可以帮你。”
克劳德脑子里闪过萨菲罗斯正襟危坐和蒂法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场面,脸上也绷不住笑,强压着根本压不住的嘴角:“那上将真是帮了大忙了。”
几个跨立在两人十几米开外的士兵相互打眼神,他们虽然听不清两位长官在交谈什么,但是两人那种难以融入的氛围让人觉得异常诡异,诡异到惊悚。其中好几个是一直跟随萨菲罗斯执行作战任务的老兵,都不约而同的对今天如此和颜悦色的萨菲罗斯大感疑惑。
他们也经历过萨菲罗斯更换副官,但是前面几任副官仅仅只是公事公办的上下级态度,完全没有和萨菲罗斯熟到这种地步。
萨菲罗斯体恤下属是不错,但他们这些身上总有一两个战功的士兵知道萨菲罗斯体恤下属的度到底在哪里,像上将和眼前这位副官这么……嘶,肉麻的,难得一见,甚至第一次见,这群只知道枪支弹药和“哦耶Fuck”的老直男哪见过这种眉来眼去的架势。
“上将!给!”这时,有一个人小跑过来,敬礼后将一只手提箱递给克劳德,随后转头入了列。
虽然这个人全副武装,面部遮挡得看不出任何特征,但是克劳德还是能从他格外热情洋溢的声音里听出这个人就是扎克斯。
克劳德的视线从扎克斯转回,抬头问萨菲罗斯:“为什么不让我去拿?”他掂量了两下,还挺沉的。
“这是我的文件。”萨菲罗斯扬了扬眉毛,“我的办公室离住所太远,绕路去拿浪费时间。扎克斯租住在军区附近的公寓,我就让他帮我顺带过来了。”
克劳德别扭地问:“那、不用担心泄密吗?还是我来比较稳妥吧。”
“扎克斯是个忠诚的士兵。”萨菲罗斯微笑,敏锐地嗅到了克劳德微妙的占有欲,微微挑眉,“公共关系学专家斯特莱夫先生,你担心扎克斯会泄露机密文件?”
“……没有。”克劳德撇撇嘴,不说话了。
直升机缓缓降落,呼啸的旋翼渐渐平缓,稳稳地落在了停机坪上。这架直升机与克劳德印象中的UH-60黑鹰直升机很像,但尾翼和结构件似乎略有不同,可能是改装版,也许是加大了油箱?不然怎么越过大洋直抵前线,他的计划表里可没有除了乘坐直升机之外的安排——这个计划表还是在萨菲罗斯的强烈要求下制定的。
不过,身为副官,克劳德似乎也没有什么除了“萨菲罗斯”之外的安排,而萨菲罗斯会把所有安排都安排好之后再告诉克劳德,这让克劳德觉得自己在“副官”这个职位上非常没有参与感。
待刮面的烈风渐息,萨菲罗斯低头看向腕间手表,刚好跳到了5:54。
舱门翻开,两人前后脚登上直升机,士兵们也紧随其后。
直升机驾驶员解开安全扣,站起身敬礼:“萨菲罗斯上将!斯特莱夫副官!”随后,她又坐回驾驶位,回头和后续登机的士兵们喊话,“航线内有海拔爬升,把氧气面罩佩戴好,士兵们,我可不负责人工呼吸。”
几个士兵哈哈笑出了声,但基本没人戴。
克劳德坐到萨菲罗斯旁的空座,熟练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刚想套上氧气面罩,一只微凉的手探了过来,覆手扣住了克劳德的掌心,就着他的手轻轻捏了一把,又很快缩了回去。
克劳德心头一撞,看着掌心一个药品分装袋,悄声问:“这是什么?”
“茶苯海明。”萨菲罗斯眨眼,“可以缓解你晕机症状。”
克劳德一怔。
不等克劳德有所反应,萨菲罗斯抬头向驾驶员命令道:“六点准时启程。”
“是!”
克劳德的座位旁就是防弹窗,外面蒙了一层灰,克劳德看见驾驶员对着操控台拨弄了几个按钮,很快发动机发出了轰鸣,头顶的旋翼重新开始缓缓转动,光影快速交错,一次又一次掠过头顶,直到肉眼再也无法分辨出旋翼的转动。
克劳德撕开分装袋,倒出药片含在嘴里,顺手套上了氧气面罩。他侧头看向萨菲罗斯,萨菲罗斯抱着臂,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几个士兵显然是萨菲罗斯的固定班底,相互熟识,而且了解萨菲罗斯的脾性,知道他不会因为无关紧要的事情随意处罚部下,所以在直升机刚升空不久就开始开些无关紧要无伤大雅的玩笑。而聊着聊着,话题很快就转到了现场唯一一个“陌生人”身上。
“嘿,小长官。”离克劳德最近的一个士兵对着克劳德扬了下头,“介绍介绍你自己呗!”
“克劳德·斯特莱夫。”克劳德冷静地回答,他的声音隔了一层塑料面罩,听起来闷闷的。
萨菲罗斯教过他,作为他的副官,并不需要其他任何多余的解释。
士兵自讨没趣,鼓掌道:“哇嗷,不愧是上将教出来的,就是话少。”
萨菲罗斯话少?
克劳德侧目,对这句评价持保留态度。
“克劳德我熟!我们之前可是上下铺的兄弟!”扎克斯朗笑了两声,就算没看到他的脸,克劳德已经脑补出了他咧嘴笑的八颗大牙,“欸,你们记不记得我说过,我之前住的那个街区的地头蛇,一个叫强森的家伙。”
刚才向克劳德打招呼的人转头问扎克斯:“为了入籍参军的那个?”
“对!”扎克斯嘿嘿一笑,“这哥们儿前几天因为负伤被送回来了,嘴硬说是在前线被敌人近身作战割了腿,其实不是哟。”
克劳德听见“割腿”的时候眉心一跳,意识到扎克斯突兀地转换话题似乎是为了介绍自己,赶忙转头眼神示意他不要继续,却被扎克斯直接忽视了这几近于无的暗示。
扎克斯摊手招呼:“你们猜谁干的?对喽,就是我们的克劳德副官!”
“哇噻,这么猛!”
“真不愧是能做萨菲罗斯副将的家伙!”
“副官,你可真是为民除害了,我看那家伙不爽很久了。”
“哥们你什么时候干的?这么重大的事不得干两扎啤酒庆祝一下!”
……
扎克斯一句话就像平地轰起一声雷,在场众人似乎对强森积怨已久,又或者只是纯粹的乐子气氛组,仅仅凭借一个功绩就对着克劳德又夸又赞,丝毫不吝溢美之词,听得克劳德不禁怀疑这说的真的是我吗。克劳德下意识看向萨菲罗斯,却看见萨菲罗斯的脸上挂着笑,似乎对这个话题格外感兴趣,也并不想打断。
这可和克劳德预想的不一样,又或者说,这群兵痞子才应该是他想象中的“战友”该有的样子。
他涨着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只是一次偶然失手……”
扎克斯摆了摆手,道:“我听说了,你们那次私斗其实就是强森挑起来的。而且你肯定看出来了,那个驻军基地的风气真的不好,要不是我那天有任务,揍强森的人肯定是我!你那哪是失手,简直不要太厉害。”
克劳德讷讷:“这样。”
“而且,如果你不这样表现自己……”扎克斯向着萨菲罗斯的方向嘻嘻一笑,“萨菲罗斯哪能那么快挑中你,把你提拔到现在这个职务上!”
“好了。”萨菲罗斯终于开口,终止了这个为克劳德举行的小型破冰仪式,“我们是执行任务的,不是去郊游。保存体力,把胡闹的精力花在战斗上还能省两颗子弹。”
几名士兵坐正回复:“是!”
等萨菲罗斯偏过头,又一次闭上了眼,扎克斯和那几个憋不住的士兵又开始小声的说天侃地,像是躲老师的小学生。
克劳德沉默地听着他们聊天,奇怪于他们插科打诨的活力。这群士兵兴许很少碰头,不然他们为什么一见面总有那么多话要讲——克劳德很快就从他们的聊天里找到了肯定的答案,他们分别来自不同的军种和编队,只在有上将征召的时候才会临时编组在一起。
话题越聊越私人,也不知是谁先提了一句女朋友,这群五大三粗的男人突然开始转向聊起自己的情史。其他人克劳德都不认识,他只能从这些难以分辨来源的声音里认出扎克斯。
扎克斯提到了一个女孩,拥有一个一听就像个童话的名字。说到那个她时,克劳德能都想象到扎克斯亮晶晶的眼睛。
克劳德只想坐在一旁看个乐呵,也不知是谁突然把话题抛了过来:“克劳德,你呢?”
沉默了一瞬,克劳德“啊?”了一声。
那人追问:“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或者男孩?或者……呃,人?”
克劳德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
扎克斯一看他这样就知道答案了,肯定道:“那就是有!”
“哦——!”一时间舱内怪叫声一片,似乎逗克劳德才是他们真正的乐趣。
“你们确认关系了吗?”
克劳德微微蹙眉:“嗯,应该没有?呃,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算不算确认关系。”
不知是谁又问:“那你们到哪一步了?”
“肯定牵过手了吧?”
克劳德余光看向萨菲罗斯,见萨菲罗斯始终没什么反应,点头回道:“是的。”
“亲嘴呢?”
“当然。”克劳德咳了两声,坐直身子,假装自己是情场老手,稍微扬了扬头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窘迫,头顶的金毛也跟着晃了晃。
“嘿嘿嘿,那你们有没有做过,只要做过一次肯定会对你念念不忘……”不知是谁的猥琐笑声刚出喉咙,就被扎克斯一个肘击打回肚子里。
“克劳德刚成年,你们收敛点!”扎克斯仗义执言,克劳德刚想感激,却听见扎克斯哈哈一笑,“克劳德,那人我认识吗?”
克劳德心死,企图狡辩:“……不认识的。”
“哦?”总是默不作声的萨菲罗斯突然接茬,“真的?”
克劳德喉头一梗。
萨菲罗斯侧身,和克劳德肩靠肩并排坐着:“我好像还没有了解过我副官的情史。克劳德先生,不说说看吗?”
“没说过吗?”克劳德眨眼,笃定道,“我和你说过的。”
萨菲罗斯故作惊讶地“噢”了一声:“那扎克斯应该认识啊,你怎么说不认识?说谎扣工资哦。”
扎克斯像是想到什么,合掌一拍:“我想起来了!上次在基地宿舍,我看到克劳德低头对着什么念叨,我以为他在对着十字架祷告,结果手里拿着的是一张照片。我当时问他是不是女朋友,他还说不是!”
扎克斯转头看向萨菲罗斯,“萨菲罗斯,到底是谁啊?你是他长官你肯定清楚,偷偷告诉我也行,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萨菲罗斯盯着克劳德笑而不答,克劳德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张口。
克劳德本来以为自己能看懂萨菲罗斯了,但他发现自己好像又看不懂了——萨菲罗斯这是在逗自己玩还是来真的……
“还是让克劳德自己说比较合适吧,你觉得呢?”过了许久,萨菲罗斯终于回答了扎克斯,但是视线始终不离克劳德。
克劳德刚扬起的头在萨菲罗斯的注视下又默默低了回去,他嗫嚅着:“我真的说了?”
“他们问的人是你,你个人的决定不需要问过我的意见,克劳德。”
“可是……”
可是,这不是一回事吗?克劳德纠结——这可是关乎着萨菲罗斯声誉的事。
克劳德抬手摘了面罩,侧肘碰了碰萨菲罗斯,挡着嘴,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低语:“那你先和我保证,我要是说了,你不准扣我工资。”
萨菲罗斯玩味,顺着他的话,同样小声地回答:“一码归一码,你说谎在先,做错了事,惩罚是应该的。”
克劳德皱眉,瞪他:“你不许罚。”
“哦,不想被扣工资?”
克劳德点头。
“那就得用别的东西来换。”萨菲罗斯眯眼。
克劳德看到萨菲罗斯渐渐扩张的瞳孔,也不知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抹诡异的绯色染上耳根。本该挡嘴的手转而尴尬地摸了摸脸,克劳德点头:“也行。”
“我都没说用什么东西换,你就答应?”萨菲罗斯睨着他,“不怕我说些过分的事吗?”
“……只要你不动我的钱,这些不是问题。”
萨菲罗斯:“好。”
这就算商量完了。
克劳德默默清了清嗓子,可是坦白的话哽在喉头却不知道如何讲出,也不知道从何讲起,一时间现场又陷入一片寂静。
扎克斯看着他们两个自顾自地在公共频道开启了旁若无人的私聊模式,视线在两个人之间犹疑地打转。
这事有那么难回答吗,还需要这么郑重其事的讨论?难不成克劳德谈了什么特别高级别又涉密的官员,要公开还得获得萨菲罗斯的首肯?
扎克斯像小狗一样困惑得歪了头,转头看向其他人:“欸,你说他们……”话没说完,原本跟着扎克斯起哄的几个人就像突然开窍了一样默不作声,坐在扎克斯身边的人还一个劲儿拽着他的衣服让他坐下,从牙缝里出气呲他闭嘴。
刚才扎克斯姗姗来迟,所以没有见到他俩毫无顾忌的腻歪劲,然而这群在军队混迹多年、摸爬滚打混上高阶的人精可是看得真真切切啊!就算登机前没有反应过来,看到萨菲罗斯那副格外暧昧的样子也该明白过来了。即便他们这几个谁都没有说话,但这群默契配合多年的老搭档只用相互打一个眼神就能从彼此“坚毅”的目光里看出此事不宜深究——开副官的玩笑事小,开上将的玩笑事大。不管上将愿不愿意公开,不管副官如此之快的晋升速度是不是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手段,比如成为上将的秘密情人之类的,这都不是他们应该知道的东西!心照不宣才是上策,讲出来了对大家都不好。
也就扎克斯一脸费解地处于状况之外,还在小声地问东问西。
“咳,那个……”克劳德终于开口了。
扎克斯显然还没有领悟其他人的用意,还觉得身旁两个拉他衣服的人莫名其妙。
扎克斯兴冲冲道:“快说快说!”
克劳德长长的“嗯”了一声:“其实,唉……”
“副官!要是实在为难的话,不用说了!我们只是开玩笑的哈哈!”坐在扎克斯身边的那个眼看拦不住,当机立断,抬手捂着扎克斯的嘴就想把他给按回座位,但扎克斯肌肉的条件反射比脑子快,抓着那人的胳膊直接扭了个身,扫腿一踢就把那人给撂地上了,“咚”的一声,克劳德惊恐地感受到整架直升机跟着抖了一抖。
“要打你们跳伞出去打!”驾驶员扭头大喊,“不想上新闻就给我好好坐着!”
“啊啊啊!对不起!”扎克斯双手合十,对着驾驶员道完歉后又地上那位痛呼的士兵道歉,“布鲁特,我不是故意的!”
布鲁特做样安详躺平:“……呵呵。”把肌肉神经的反射弧分点给脑神经吧,扎克斯。
这样的发展始料未及,克劳德看着布鲁特,又看向扎克斯:“那个……”
其他人见状,纷纷上前安慰克劳德说如果为难不必讲,然后不约而同地用眼刀瞥向扎克斯让他闭嘴。
扎克斯终于能感觉出他们的不对劲,虽然依旧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必须让他闭嘴的事,但不妨碍扎克斯试图与大部队同频。
“这、这样啊,”扎克斯想挠头,但是头上还罩着头盔,挠不到,“唉,是不是我玩笑开得太过了,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没法搞清状况……”
“没关系的。”克劳德直摇头,“我没有不高兴,问得太突然了,我其实还没有准备好……”
萨菲罗斯扬眉:“噢,真遗憾。”
扎克斯下意识点头想“嗯”,很快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克劳德,你要是觉得这样太仓促的话还是别说了。如果只是为了满足我们的好奇心而让你陷入无休止的纠结,这就不是朋友间能做出的事!”
克劳德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想不想坦白,有那么一瞬间,那句“萨菲罗斯”几乎已经到了嘴边,但又被他咽了下去。
布鲁特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闻言又是“呵呵”一笑:“别带我们,只有你自己的好奇心,”布鲁特拍了拍扎克斯的肩膀,眼神无奈,“愿上帝保佑你。”
扎克斯瞳孔地震:“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到底怎么了?!”
布鲁特揽着肩膀将他拉走:“说你蠢狗你还不信……”
克劳德歪过头打量他们。那群人围着扎克斯不知道在低声说些什么,但克劳德能看到扎克斯的面色瞬息万变,原本清澈的眼神里甚至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惊悚,但一转眼,他似乎想通了什么,接受度良好地一拍脑袋——“原来如此!”
直升机里终于真正安静下来了。
克劳德皱眉,回过头:“萨菲罗斯,你能让你听清他们的话吗?”
“发动机太吵。”萨菲罗斯不知何时又靠了回去。
“我以为血清会让你听力变得更好。”
萨菲罗斯轻哂。
克劳德奇怪:“你笑什么?”
“你已经接受我血清的存在了,甚至还能拿它和我打趣。很难得的思想转变。”
“接受了血清不代表我接受宝条。”克劳德说,“我就算再不接受,你体内存在强化血清也是事实。而且是你想让我接受你不是个正常人,我现在接受了,这样不好吗?”
萨菲罗斯点头:“很好,继续保持。”
“嗯。”
萨菲罗斯侧头,垂眼盯着他,又问:“你为什么想知道他们说的话?”
“他们说的可能与我有关,我想听听。”
“所以呢?”
“嗯?”
“知道之后,”萨菲罗斯手痒似的,捏了捏克劳德已经泛红的耳垂,“你能做什么?”
“……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克劳德歪过头躲开了他的手,眼神嗔怪,又瞪了萨菲罗斯一眼,“这里不是你的住所……上将,注意影响!”
“嗯哼。”萨菲罗斯重新抱臂,心情不错地靠回座椅靠背,“既然什么都做不了,那就不必好奇。浪费你本就有限的精力去关注这些不重要的事情,得不偿失。”
克劳德闷闷地“嗯”了一声。
萨菲罗斯瞥眼,似是看到了什么,又一次伸手。克劳德以为他又想做些什么石破天惊的怪事,刚想偏头让开,萨菲罗斯却只是从他头顶拉过氧气面罩,扶正他的后脑勺给他戴了上去:“海拔开始爬升了,别晕过去。”
“要是我晕过去了,上将负责人工呼吸吗?”
“你只会更加缺氧。”萨菲罗斯泄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药呢?”
克劳德努了努嘴:“……嘴里。”
“我看看。”
“哦。”
克劳德呼出的水汽给面罩内壁铺了一层白雾,又在呼吸循环下消散了一些。透过面罩,萨菲罗斯能隐约看到他微微张开的浅唇,唇缝里吐出了一条细柔的舌,舌尖有一点白色——是他的含片,但刚探出一点点的舌很快缩了回去。
萨菲罗斯忽然怀念起克劳德软腭的深噎,这条舌头被挤压得毫无用武之地时,全然没有现在这样逃避视奸时的灵活。又或许他的舌本该是灵活的,只是舌头的主人太笨,交吻时只会顺从地承接萨菲罗斯的一切任意妄为的举动,从不知道如何主动出击。
萨菲罗斯压下烧眼的欲望,微笑道:“没看清,再看一次。”
克劳德心里嘀咕了两句,他知道萨菲罗斯是故意的,但在萨菲罗斯的命令下,他心底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诡异而又充满期待的满足感。他挪着屁股坐近两步,又一次伸出了舌,舌尖几乎要碰到面罩。他板着脸蹙了蹙眉,垂眼示意萨菲罗斯看向舌尖,口齿不清道:“这里。”
萨菲罗斯因兴奋放大的瞳孔颤动着收缩,他帮克劳德束紧面罩,指尖又一次蹭过他的耳垂,沉声道:“好孩子。”
扎克斯见此情状,安详地闭上了眼:“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但你们先别说……我才接受这个事实让我消化会儿……”
“是因为海拔爬升了吗,我怎么感觉我出现幻觉了?这是正常的吗?现在的上将是我们认识的上将吗?”
“知道的都知道这是氧气面罩,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条狗的嘴套。”
“我说上将刚开始为什么要申请两架直升机,原来是想玩空震。”
“为什么没批下来!谁审批的!我是直男啊我为什么要遭这种罪!”
“那我们算什么?”
“公开PLAY里提供刺激氛围感的眼盲路人?”
“那很有趣了。”
“那很有情趣了。”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申请涨福利了?”
“……”扎克斯视线一转,面色一僵,“完了,上将好像听到了。”
萨菲罗斯视线转回,无意理会其他人,不过他依旧没有放下揉捏克劳德耳垂的手。他的瞳孔微微张大:“还记得我们的任务吗,克劳德?”
“我记得,在阿巴德。”克劳德把含片压在舌底,回想片刻后,几乎一字不落地学舌,“武装分子利用地区的权力真空重组了势力,建立了名义上的费尔道斯国。我们这次的任务,是在一定程度上助力阿巴德当地的民兵组织收回领土实际控制权,营救被费尔道斯武装分子劫持的23名人质。之后在当地驻留约一周,等待后续指令。”
萨菲罗斯像是期待从他的脸上看到什么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等克劳德语毕,萨菲罗斯终于缓缓眨了眼,但问出的问题似乎和刚才毫不相关:“你在合众国定居之后,回故乡看过吗?”
克劳德摇了摇头:“当然没有。你知道的,我基本上存不下多少钱。机票太贵,尼布尔海姆临近的地区也没有直航。就算费些时间去坐船,一连几天的跨洋航行对我来说太煎熬了……
“而且,战后遗址应该早就重建了,那里也不是我童年记忆中的家了。母亲当年就地安葬,也没有朋友留在那儿,我对那可能只剩下一些……嗯,地名的怀念吧。”克劳德有些奇怪,“为什么问这个?”
“阿巴德,是费尔道斯武装为了与旧地名加以区别才更换的新地名。”
萨菲罗斯已经提示得足够明显,克劳德当然听懂了他的暗示:“阿巴德是尼布尔海姆?!”
“是。”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克劳德忽然有了些忐忑不安:“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会对你的家乡格外关注。”
克劳德沉默了几秒:“……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关注那儿的消息了。”
“为什么?”萨菲罗斯偏头,不消细想就已了然,“你又在逃避。”
克劳德并不否认:“你们都说战争是政客们的游戏,我不懂,我能在战火中活下来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萨菲罗斯默不作声,示意他继续。
克劳德道:“只是有那么一天,突然传起要打仗的风声,可是根本没有人当真,原本只有两百多个人定居的边陲小镇一夜之间成了战场前线,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和母亲告别。我不记得到底她是因为中了流弹还是别的……我只记得母亲用仅存的清醒意识把我挡在了身下,让我逃过了恐怖分子的搜查。战争真正降临之前,没有人会觉得战火离自己仅仅一步之遥。”
“你当时10岁。”
克劳德点头:“嗯。”
“当你抱着母亲的尸体躲避搜查的时候,”萨菲罗斯眯起眼,深邃的眼窝将他眼中兴奋的情绪全部压在阴翳之下,他一字一字吐道,“很绝望吧?”
“绝望吗?”克劳德难以言喻,“我分不清那样的感觉算不算绝望。恐怖分子离开之后,我应该痛苦的,可是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哭不出来……”
萨菲罗斯的手拢上他的后脑:“悲伤、愤怒、罪恶感、后悔……你的大脑为了保护你,屏蔽了所有与你母亲死亡的负面情绪,直到你能接受自己失去一切。”
“可能是吧。自从母亲逝世之后,我的大脑反馈可能出现了些问题,我开始很难从原本的爱好里找到快感,所以我后来爱上了摩托,把摩托直接轰到180码太刺激了,但在那几分钟之后都是更加空荡荡的失落感。”克劳德喃喃,“唔,我现在已经记不清我母亲的脸了。有时候回想到那段经历,我甚至会怀疑到底是不是我亲身经历过的事。”
“人每回忆一次过去,海马体就会用当下的认知重新编码记忆。越是对过去负罪感深重的人,越容易用虚构的‘空白’替代真实。”萨菲罗斯停顿片刻,“逃避和遗忘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但那些只是对普通人来说。”
“嗯?”克劳德不明所以。
“你对痛苦的逃避,显然成为了痛苦本身。你逃避那段经历,或许只会适得其反。”萨菲罗斯嘴角噙笑,牵带着眼角弯出了个诡异的弧度,“待任务结束,我可以陪你故地重游,克劳德。”
克劳德显然没怎么听懂,他不明白萨菲罗斯是怎么把他的情绪解读成了这样,他觉得自己短时间内是很难参破萨菲罗斯这谜语人那些高深莫测的话了。
但这似乎不妨碍萨菲罗斯帮他打通了些似是而非的关窍,他觉得萨菲罗斯说的好像并非没有道理,他甚至对萨菲罗斯这样和颜悦色的语气非常受用,更何况萨菲罗斯还愿意陪着自己,尽管他们现在几乎形影不离。
“……谢谢你安慰我,萨菲罗斯,也谢谢你把我从地狱救了出来,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幸好有你。”
“我当年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我什么都没做。”
螺旋桨的轰鸣声中,克劳德透过防弹玻璃望着下方支离破碎的建筑。日落前,天色昏暗,零星火光如同溃烂的伤口在建筑群中明灭。
克劳德仿佛闻到了那股熟悉的硝烟味,深深吸气,又缓缓吐出:“萨菲罗斯,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你只要在这里就好。”
克劳德说,“只要是你就好。”
爆炸来得比耳鸣更快。
仅仅五十米开外的民房轰然倒塌,导弹爆炸瞬间的气浪掀飞了三个正在搜索居民的民兵。克劳德在碎石中翻滚了两圈,刚稳住身形就被萨菲罗斯提着后颈拉到了掩体隐蔽——说是掩体,但在制空下所有的掩体都是如此不堪一击。
一颗导弹造价不菲,能让尔道斯武装如此毫无顾忌地发射导弹,那他们背后的资金支持绝对庞大又稳定。
目的是什么?无缘无故给一群恐怖分子提供武器破坏和平?克劳德想不通,但现在不是想通这些的时候。
近处不断有砰砰作响的枪声,与炸响一起爆开的还有民众的尖叫——足以穿透耳罩的声音,克劳德很快镇定了下来。
萨菲罗斯拍了拍他的头盔:“怎么样?”
“还行。”克劳德半蹲起身,一手抬枪戒备,一手背手按住身后已经组装完毕的狙击枪的枪管,以防行进时枪身摆荡,“扎克斯他们呢?”
“费尔道斯武装的装备精良,但是兵员素质堪忧,和拿着烧火棍的猴没什么区别,更毫无战术可言。唯一的变数就是天上乱飞的导弹。”萨菲罗斯低头看着终端面板上实时更新的点位,荧荧光亮映亮了他的双眼,“我让扎克斯小队……”
萨菲罗斯话音未落,克劳德就听见耳机中传来扎克斯兴冲冲的声音:“上将,已控制敌军导弹发射单元!”
克劳德尽管之前对这种爽快的风格有所体会,但依旧有些惊讶:“你们这作战风格也太直截了当了。”
萨菲罗斯的指尖在终端上快速滑动,顺口一夸:“干得好。收尾工作交给阿巴德民兵,我和克劳德已在人质关押点附近就位,预备突进。”
“等我们二十分钟。”
“太慢了。”萨菲罗斯直到此时才束起马尾,克劳德都没看清他是从哪里抠出了那根皮筋,“武装分子五分钟就能接到消息转移人质,我们等不及。”
“以我对他们这群武装分子的了解,他们大概率会抛弃人质率先转移。自己命都保不住怎么可能去保护……”扎克斯显然在急速奔跑,他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喘息,也不知他发现了什么,他向着队友呼喊一声,“呜呼!山猫车!民兵送我们一辆山猫车!这太棒了!上将,再等我们五分钟!就等五分钟!”
“收到。”萨菲罗斯抬脚一勾,掀起了一块横压在路侧的水泥板,“他们不会抛弃这些人质的,至少不会抛弃其中的一个人质。如果我的情报没有出错,里面有个人是宝条。”
扎克斯疑惑:“宝条是谁?”
“宝条?!”在听到宝条的名字后,克劳德明显放缓了脚步,但他很快又快步紧跟上萨菲罗斯。
萨菲罗斯低沉的声音在枪声间隙传来:“你在预想怎么一枪误杀宝条吗?”
“没有,长官。”
“唔,希望如此。”萨菲罗斯向某处一指,“你九点钟方向那幢空楼的三层正对着人质关押处,是狙击的最佳点位,但那里显然会是敌方巡查的重点。我需要你在五分钟内抵达该点位,并且清空楼中的巡查敌兵,你一个人可以做到吗?”
“当然。”说着,克劳德躬身向着那栋楼快走而去。
混凝土碎块在军靴下迸裂,克劳德贴着墙根闪进建筑内部。前面两楼都无人驻守,但刚上三楼楼梯口就听见了陌生口音的交谈声——是敌兵。克劳德把背后那把狙击枪安放好,随后直接抽出了腿间的匕首。
走廊尽头的武装分子刚转身,咽喉已被旋转飞来的匕首贯穿。克劳德冲刺两步,拔出匕首反手一握,向身侧用力甩臂,刀刃顺势卡上左侧门缝里探出的枪管。克劳德借势一撬,□□瞬间炸膛爆燃!火星未熄,克劳德已躬身撞进持枪者怀里。右肘击碎肋骨的闷响混着颈椎折断的脆响,他把已经抽搐的躯体抡向右侧包抄的一人。两个防弹头盔相撞的瞬间,“□□”从腋下探出,强劲的子弹直接将第三人的膝盖直接轰成碎渣——血雾在走廊炸开。
没来得及眨眼,克劳德当即后撤一步蹬墙避开横扫的刺刀,抬腿一踢,膝盖重重砸在偷袭者的肩胛。碎裂的锁骨刺破迷彩服,那人的惨叫声还没来得及发出,克劳德突进擒住对方脱臼的右臂反关节一拧——整条胳膊像拆解的枪械零件般垂落。他抓着敌人头发往承重柱猛掼,颅骨撞击混凝土,“咔咔”几声,震颤顺着指骨传遍全身——直到这时,克劳德才有了些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
“呼。”克劳德轻轻一叹。
房间内竖起的木桌后闪出寒光。克劳德偏头让过飞刃,刺刀劈进墙体的刹那,克劳德直接突进,绕到木桌后抓上了敌人战术背心,他跳上敌人肩背,在悬空瞬间用腿绞住对方脖颈,借着重力将敌人头颅撞向木桌的尖角——“咚”,一声闷响,那人抖了两下,不动了。
一转眼,克劳德又看到楼梯处站着两人。但兴许是见来者气势汹汹,那两个人一看到满地尸体,直接撒丫子跑了。但克劳德没放过他们,他托起萨菲罗斯给他的这把“□□”,砰砰两声,送他们去见了真主阿拉。
硝烟在眼前弥漫。
克劳德甩掉打空的弹匣,耳麦突然传来萨菲罗斯的电流音:“狙击点。”
克劳德架枪,熟练地试枪完毕后,回道:“狙击点准备完毕。”
“玩得开心吗?”
克劳德嘟囔一声:“不赖。”
克劳德从瞄准镜里看着萨菲罗斯闪进对面那栋建筑的身影,简直像个鬼魅。
紧随其后是扎克斯一队。
“热成像显示建筑内31个生命体征。”萨菲罗斯的声音明显放轻,“除人质外,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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