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下蛊后，我自愿驯服

　　第七章讨债

　　节目拍摄接近尾声，那股盘踞在顾觉胸口的躁动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变本加厉。像是有无数细小的根须扎得更深，汲取着他的冷静与克制，滋养着某种破土而出的、陌生的渴望。

　　最后一个拍摄日，是一场送别晚宴。村民们在寨子中央的空地上燃起篝火，摆开长桌，端出最丰盛的菜肴，捧出最醇香的米酒。火光跳跃，映着一张张淳朴热情的笑脸，芦笙与歌声交织，气氛热烈而真挚。

　　顾觉坐在主宾的位置，应对得体，笑容无懈可击。他接过少女敬来的牛角杯，一饮而尽，米酒的甜辣滑入喉咙，却仿佛浇在了心口那只躁动不安的“活物”上，激起一阵更剧烈的悸动。

　　他面上不显，指尖却在宽大袖摆的遮掩下，深深掐入了掌心。

　　晚宴进行到高潮，按照流程，嘉宾们需要各自准备一份临别赠言，表达感谢与不舍。

　　轮到顾觉时，他站起身，篝火的光芒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将他挺拔的身形勾勒得愈发醒目。他接过主持人递过来的话筒，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镜头之外，那片沉沉的、连接着更深山处的黑暗。

　　他开口，声音透过话筒传遍整个场地，依旧是那副沉稳优雅的腔调，说着符合场合的、感谢节目组、感谢村民热情款待的场面话。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以标准化的祝福结束时，他的话锋几不可察地一顿。

　　“……这段时间的体验，让我对这片土地，以及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有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的语速放缓，每个字都像是经过了斟酌，“有些相遇，看似偶然，或许早已注定。有些‘债’，”他微微加重了这个词的读音，目光似乎穿透了虚空，落在某个特定的点上，“既然欠下了，总是要还的。”

　　现场有片刻的寂静。

　　村民们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一些年纪稍长的人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节目组的人则有些茫然，只觉得顾影帝这番临别感言，似乎比预想中要……沉重和玄妙了些？

　　只有顾觉自己知道，当他说出“债”这个字时，左胸下那东西猛地收缩了一下，传来一阵尖锐的、近乎喜悦的刺痛。

　　他面不改色地结束发言，微笑着坐下，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段普通的感慨。

　　晚宴在喧嚣中散去。次日清晨，节目组收拾行装，准备离开。其他嘉宾与村民依依惜别，合影留念。

　　顾觉却避开人群，找到了寨子里最年长、也是那晚篝火旁眼神最为幽深的那位老人。他不再掩饰，直接而平静地开口，用昨晚刚学会的、生硬的苗语词汇，夹杂着汉语，问道：

　　“老人家，请问，阿泐……在哪里？”

　　老人看着他，浑浊的眼睛里没有意外，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古老的平静。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抬起枯瘦的手，指向寨子后方，那条通往更深、更密山林的小径。

　　“顺着路走，”老人的声音沙哑，“心里装着谁，路就会带你找到谁。”

　　顾觉深深看了老人一眼，道了声谢，没有片刻犹豫，转身便朝着那条小径走去。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没有理会莉娜在身后焦急的呼喊和节目组工作人员错愕的目光。他甚至没有回头。

　　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在林间投下斑驳的光影。山路崎岖，湿滑的石板上覆盖着青苔。顾觉却走得异常稳健，仿佛脚下不是陌生的野径，而是归家的路途。

　　胸口的悸动前所未有地清晰、强烈，像一只被囚禁已久的雀鸟，终于嗅到了自由与归宿的气息，正疯狂地撞击着牢笼，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汗水浸湿了衬衫的后背，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但他毫不在意，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个越来越近的“源头”上。

　　周围的树木愈发高大葱郁，光线也愈发幽暗。终于，在穿过一片密集的竹林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熟悉的、孤零零伫立在溪流边的竹楼，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与他记忆中的别无二致，陈旧，静谧，仿佛被时光遗忘。

　　竹楼的门敞开着，里面光线昏暗。

　　顾觉停下脚步，站在溪流的这一边，隔着潺潺水声，望着那座竹楼。

　　他缓缓抬起手，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感受着那里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狂乱心跳，以及那只“活物”兴奋到极致的、细微的震颤。

　　他深吸了一口气，山间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涌入肺腑，却无法平息血液里奔涌的、近乎沸腾的情绪。

　　他望着那幽深的门口，仿佛能穿透那片昏暗，看到里面那个静默等待的身影。

　　然后，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混合着怒意、认命与某种疯狂决心的力量，清晰地穿透了溪流的水声，传向那座竹楼：

　　“阿泐。”
　　“我来讨债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