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情玉

　　虞苏与戚常玉并肩走在前面，于十亦步亦趋地跟着。
　　“这村子……”于十脑袋转悠一圈，道，“好生安静。”
　　没有什么犬吠鸡鸣，池塘里几条鱼儿清晰可见，看不到村民，只闻屋里传来的炊烟气。
　　戚常玉侧头给了于十一个眼神，于十心神领会。他快步走到前方一屋门外停下，叩了叩门。良久却没有反应，他遂又叩了叩，此次声响重了些。在他第三次欲叩门时，门开了，叩手的动作堪堪落在空中，他忙放下手退后。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妇女，三个陌生人的拜访让她疑惑窦生，且来者不似普通村口人家，欲言又止道：“这……你们是……”
　　虞苏眼神略带歉意：“实在抱歉，路途中马车坏了，正值响午，想借处人家便饭。”
　　为了避免冒犯到对方，她又补充道：“您放心，我们会付银钱的。”
　　于十闻此忙从腰间锦囊里掏出一些指盖大的碎银，递给妇女。
　　妇女神色放松，挽起鬓间碎发划过耳廓：“既是如此，便快些进来吧，来得巧了，家里午饭刚做好。”她侧身让开，笑言着让三人进去。
　　戚常玉面上依旧保持礼貌微笑，眼睛却不动声色地将屋内样貌尽收眼底，这是前院厅堂，堂内竹筐堆谷，壁悬蓑衣斗笠，一串玉米，案上置陶壶，陶翁列墙根，中间一张方桌几张凳子，桌上摆着冒热气的一盘鱼肉与两盘青菜。
　　虞苏同样也环视了一二，目光触及到陶壶旁一个看着有些破旧的红色的拨浪鼓时稍凝。
　　“三位请坐，我去添置三副碗筷来。”妇女热情地笑，快步去了灶房。待她将碗筷摆在桌上，三人也就此坐下。
　　“不用客气，都是些家常菜，望三位不嫌弃。”
　　于十饥肠辘辘，等妇女动筷后他看向戚常玉，听到太子殿下轻嗯以示首肯，他露出喜色，不再拘泥，伸手就夹了一块鱼肉塞进嘴里。
　　“好鲜的鲫鱼肉！”他眼睛蹭的一睁，咽下鱼肉后还不忘夸赞，“大娘你手艺真好。”
　　妇女乐呵呵的笑了两声，脸上浅显的皱纹咧开：“不妨多吃一些。”
　　她将盛鱼肉的盘子推近于十，后看向虞苏和戚常玉：“二位也吃吧，不用客气。”
　　二人不约而同莞尔，闻言动筷。
　　“看二位气度不凡，不知是哪里人？”
　　虞苏稍抬眼看向戚常玉，还是你回答吧。
　　戚常玉受意，放下筷子，道：“我姓戚，这位是小十，这位姑娘姓虞，我们经商途经这里。”
　　妇女点头不再多问，难怪方才出手阔绰，原来是经商之人。
　　饭后妇女拒绝帮忙一人收拾碗筷，还让三人初来乍到，不妨去村子里转转。三人未拒绝，出了门。
　　“小十。”
　　“在，殿下。”
　　戚常玉往屋内抬了下巴：“多付些银两，问能否多住些时日。”
　　于十应声折返，虞苏则望向池塘，这个村子好像就这一个池塘。
　　正看着，一个穿着布衣的小孩笑着跑来，手里还摇着拨浪鼓，他低头跑路并未注意到虞苏，直接撞在虞苏身上，揉了揉脑门仰头一看，两个身着与父母布衣完全不同的陌生人正低首看着他，而被自己撞的陌生姐姐笑了笑，欠身摸了摸他的头：“看路得小心一些。”
　　小孩有些腼腆，刚撞了人还带点不好意思，不敢正视虞苏的眼睛：“你们是，村外来的哥哥姐姐吗？”
　　虞苏点头。
　　“那，你们看到小愧了吗？”他嗫嚅地开口，盯着手里的拨浪鼓，“我想找到他玩。”
　　虞苏与戚常玉相视一眼，戚常玉温言：“你的小愧朋友，是哪家的孩子？”
　　他指了指妇女所在的家吞声道：“挪，容姨家。你们，刚才出来的地方。”
　　小孩？方才几人吃饭时，哪里有什么小孩在场。
　　虞苏直起身，正好于十笑面出来：“殿下，她同意了！诶，哪来的小孩？”
　　“你叫什么名字？”虞苏指尖攸地变出一枝蓝色的花，弯腰给他。
　　小孩眼睛亮了亮，好漂亮的花，他伸手接过，道：“我叫小时，时间的时。那个，我要去找小愧了，不然就没时间了，谢谢姐姐的花”说罢他似是不好意思，低头就飞快跑向容姨的屋子了。
　　“诶，这小孩。”于十见他跑远，刚走近又在戚常玉的无声的默示下再一次折返，也跟了过去。
　　村子里陆陆续续有了些人声，村民开始来来往往，虞苏和戚常玉站在路边，不少行人视线在二人身上多停留了一二，却没多问，二人衣着气度不凡，一看便似村外来的，不禁没有搭话。
　　虞苏发现这村子里的男子壮实，女子体闲，年轻的脸上皆露朝阳之色。除余并未有其他发现。
　　阳光正盛，戚常玉走进屋子，容姨已经为他们在内院安排好了房间，于十正整理包袱。包袱除了些衣裳银两，就是几份折子。
　　“小时呢？”
　　于十整理衣裳的动作一顿，抬手指了指自己，狐疑道：“殿下，我在这里啊。”
　　戚常玉看着他，二人目目相觑，于十这才意识到叫的不是自己，有道理，殿下没叫过自己小十，刚才的介绍只不过逢场作戏！他内心一阵浮夸的”悲伤”。
　　“殿下，他去找容姨了，说找什么朋友。”
　　戚常玉靠墙闭眼，四周平静宁和并无奇怪之处。南门哲所要找的玉和信，该找个着手点了。
　　“于十。”他朝于十招呼，手掌往后挥了挥，示意他过来。
　　于十凑近，戚常玉弯了弯嘴角，微微低头，附耳低言，听者不禁瞠目，旋即欲哭无泪状，到最后无奈接受，眼神逐渐坚定：“殿下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虞苏彼时还在村子内走着，她用神识笼罩了整个村子，村子样貌百无一漏浮于识海。目前来看，村子平平无奇，只是若生息晶碎片真在这里，为何自己会毫无感知呢？且这里并未有什么异象。
　　“姑娘，村外来的吧？”一位看着花信的女子挽着盛油菜的木篮，在虞苏面前停下，搭话道。
　　虞苏回之笑容，应声说是。
　　“哎呦，我们村子人都比较热情好客，你别看着一个个不吭声，其实心肠是好的，有什么事尽管说。”她笑着握起虞苏的手腕，眼里有欣赏之意，来回摸了摸，末了又拍了拍。这姑娘，长得可真是好看，村里的女子都不及万分。
　　确实热情，虞苏低头任由她摸着自己的手臂，心想道。
　　“没事可上我那便饭，我家啊，正好有个秀俏的儿子……”她指了指不远处，“我家就在那呢！”
　　虞苏目光游移地笑了笑。
　　待女人两步回首让她一定要上自己家坐坐地走后，小时拉着一个瘦弱的小孩兴冲冲跑了过来。
　　“这就是我说的村外来的姐姐，她能变出小花哦！”小时把手里的花抖了抖，抵在小孩黑溜溜的眼前。复抬头看向虞苏，他的神情依旧腼腆，但比起刚才多了几分大胆，瞄着虞苏。
　　“姐姐，能再变出一支小花吗。”
　　虞苏蹲下身与他们齐平，小时旁边带的小孩，是个小妹妹，看着五六岁大，但身上穿的确实男孩式的衣裳，头发短至齐肩，一张娃娃脸还沾着几处淡黑色的灰，似是灶台的烟尘。
　　“小愧，你是容姨的孩子？”听到虞苏叫她，她躲在小时身后，低头把脸埋进小时肩膀里。
　　虞苏单手握拳，轻轻吹了一口气，手一翻，一支紫色的兰花出现在手里。
　　小愧眼眶微张，怔怔看着这朵花一眨不眨，他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花。
　　虞苏见状便知她喜欢这花，不同于凡境里的花，这由术法变出来的花颜色鲜艳透亮，且常年不败。说起来，这还是她身量尚小时，一位仙神教给她的。
　　手指扑扇状般为花泻下灵光，兰花通刻泛着荧光。
　　小愧埋着的脸抬起，盯着花发愣，虞苏将花递给她时，她犹豫良久才颤颤地伸着小短手接过，盯了花好半晌，她咧嘴笑了起来，喜色不掩。
　　“这花呢常年不败，到了夜晚更会发亮，届时你们可以放在床头，当盏夜灯也是极好的。”虞苏道着顺便把小时手里的花也渡了光，两位小朋友崇拜之色溢于言表。
　　“姐姐，你是天上的仙子吗？”
　　虞苏失笑，屈指擦了擦小愧脸上的尘：“你觉得是的话，那就是。”
　　小愧糯糯道：“仙子，会救……遇到危险的小孩吗？”
　　“当然会。”她回答的不假思索。
　　小时拉着小愧向虞苏道谢，二人离开路上，小愧一直盯着手里的花发愣，神色微奕，一朵会发光的花，晚上……一定很漂亮。
　　虞苏直起身，目光凝视向一旁的池塘，池塘里水质清澈，鳞儿无依空游，良久她抬步回了屋院。
　　容姨似乎已经出去了，厅内桌前，戚常玉手里翻看着一本折子，而于十则低头振笔疾书，不知在写些什么。
　　见虞苏来，戚常玉抬头，示意她坐下。
　　“虞姑娘既是修者，感官自然比常人敏锐些，不知可有什么发现？”
　　“有些小纰漏，但尚前无用。”
　　戚常玉懒懒地将折子一盖，于十双手捧过。
　　太子殿下这出行了，也要处理事务，相比之下，虞苏觉得好在自己圣女殿有可靠的司使，以致于不必一直记挂操劳。
　　“一切等晚上。”戚常玉单手敲了敲桌，声响清脆。
　　这是有了计划了？
　　虞苏眸转，视线移向于十写的纸张。既然戚常玉有法子，那她便静观其变，坐等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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