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叙此生

　　接下来几天，沈叙白果然忙得脚不沾地，仿佛那晚办公室里的温情只是忙碌间隙里一个短暂的梦。

　　但微信对话框里零星跳出的消息，又真切地证明着某种联系的存在。

　　消息通常来得很突兀，没有开场白，也常常没有后续。

　　下午 3:22
　　他发来一张照片，一家甜品店的招牌千层蛋糕，配文：「客户送的。闪送给你了，应该合你口味。」

　　半小时后，温妤收到了那份精致的甜品。她挖了一勺，甜而不腻，很好吃。

　　晚上 9:41
　　一条文字信息弹出来：「刚结束。今天开了六个小时联席会，对方律师逻辑混乱，浪费时间。」
　　像一句疲惫的自言自语，却也是只对她展露的、带着信任的抱怨。

　　温妤回了一个小猫摸摸头的表情包。

　　深夜 11:15
　　手机又亮了一下，只有简短的几个字：「现在从律所回家。」
　　不像汇报，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分享，让她知道他这一天的终点。

　　温妤回了句：「开车小心。」

　　这些信息像一片平静海面上偶尔跃起的鱼，打破寂静，泛起涟漪，然后又迅速隐没。他从不要求她立刻回复，她也习惯了这种异步的交流。

　　这天下午，温妤正对着画板发呆，手机再次震动。

　　下午 4:05
　　沈叙白：「刚结束庭审，站在法院门口，发现圣诞装饰都亮起来了。」
　　下面附了一张照片：法院庄重的门廊前，绚丽的圣诞灯饰已然点亮，在冬日傍晚早早降临的暮色中，闪烁着温暖而坚定的光。

　　温妤看着照片，心里微微一动。她走到窗边，拍下自己小区里同样星星点点的节日灯饰，发了过去。
　　「我这里也是。」

　　这一次，他几乎秒回。
　　「嗯，看到了同一片灯火。」

　　没有华丽的辞藻，这简单的回应却让她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驱散了窗外的寒意。

　　原来恋爱不一定要形影不离。
　　也可以是他在忙碌的奔波中，偶然望见一片绚烂灯火，然后，跨越半个城市，分享给她。

　　转眼便到了沈老爷子寿宴的日子。沈叙白难得地将一整天都空了出来，破晓不久便驱车到了温妤家楼下。

　　门铃响起时，温妤还带着浓浓的睡意，揉着眼睛拉开门，声音软糯：“怎么这么早呀……宴席不是中午才开始吗？”

　　晨光里，沈叙白一身挺括的深色大衣，肩头还沾着些许清寒。他看着她睡意未消的模样，眼底泛起温柔：“是我想早点见到你。”话出口直白，却让温妤瞬间清醒了几分，脸颊微微发热。

　　确定关系后的这些天，他们只在微信上断续联系，像这样清醒地独处，几乎是第一次。

　　“给你带了早餐。”他适时举起手中的纸袋，热可可和可颂的香气隐约飘出。豆包闻到香味摇着尾巴凑过来，湿漉漉的鼻子好奇地嗅着纸袋。

　　“看来不止一个人想吃早餐。”沈叙白轻笑，自然地蹲下身揉了揉金毛的大脑袋。豆包舒服地眯起眼，在他手心蹭了蹭。

　　“豆包，这些你不能吃哦。”温妤制止，豆包丧气的走开了。

　　温妤给沈叙白拿了一双她新买的男士拖鞋，沈叙白有些惊喜，她家添置了属于他的东西。

　　两人坐到餐桌前，沈叙白给她打开热可可的袋子，递到她面前。

　　温妤浅喝一口热可可，温热的甜香在唇齿间化开，却依然没能唤起她的食欲。

　　沈叙白将她的心神不宁尽收眼底，轻轻覆上她微凉的手背：“在紧张？”

　　“嗯。”她老实点头，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总觉得……像是要去接受你们全家人的检阅。”

　　他低笑一声，指腹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婚戒：“我第一次独立见客户时，在洗手间对着镜子练了十遍开场白。”

　　温妤惊讶地抬眼：“沈律师也会紧张？”

　　“当然。”他推了推眼镜，眼底掠过一丝怀念，“你可以把今天当作一场客户见面会——只不过这些客户，早就对你十分满意了。”

　　“真的吗？”她轻声问，睫毛像蝶翼般轻颤。

　　“你又不是没见识过，我妈有多盼着我把你带回家。”他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调侃，瞬间冲散了凝重的气氛。

　　温妤终于浅浅一笑，眉间的愁绪淡去几分。

　　沈叙白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先吃，我去遛豆包。”

　　“嗯。”温妤咬了口可颂回头，豆包已经欢快的和沈叙白出门去了。

　　温妤给自己打了个气决定勇敢面对。

　　沈叙白遛弯豆包回来，温妤已经换好裙子，在房间里化妆。

　　沈叙白静静看了会儿，她穿了一身粉色的小香风套装，称的她肌肤如雪，耳边带着小巧的珍珠耳环，泛着莹润的光泽。豆奶慵懒趴在床头柜陪着她，见到他只是懒懒甩了甩尾巴，算是打过招呼。

　　“我穿这身合适吗？”她从镜中发现了他，转过头来询问。

　　沈叙白走进房间，双手轻轻搭上她的肩。镜中映出两人并肩的身影。“你穿什么都好看。”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就算穿卫衣牛仔裤，别人也只会觉得是我是老牛吃嫩草。”

　　温妤想起第一次去律所找他时的随意打扮，忍不住问：“那天我是不是穿得太随便了？”

　　“怎么会。”他低笑，“那天之后，郭律师还特意来问我，是不是道德有问题，怎么和没毕业的大学生谈恋爱。”

　　温妤被这话逗得笑出声来，最后一丝紧张也烟消云散。

　　玄关处，她取出一双米色高跟靴正要换上，鞋跟一崴，整个人向前跌去。沈叙白眼疾手快地接住她，自己的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却将她稳稳护在怀里。

　　突如其来的贴近让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温妤抬头望进他近在咫尺的眼眸，一时怔住。他镜片后的眼睛像山间的清泉，透亮澄净。

　　“没事吧？”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几分。

　　“没事……”她微微后撤，却被他轻轻握住手。

　　“手这么凉。”他温暖的手掌将她微凉的指尖完全包裹。

　　这一次，她没有挣脱。暖意从相触的肌肤一点点蔓延开来，渐渐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冷的话，随时可以牵我的手。”他轻声说。

　　温妤点点头，任由他牵着手走出家门，下楼上车。

　　今天的寿宴设在沈家别墅。沈叙白牵着温妤走进客厅时，宾客已基本到齐。温家父母和祖父母正与沈家人相谈甚欢，见两人牵手进来，都不约而同地露出欣慰的笑容。

　　沈母立即起身相迎：“你们可算来了，就等你们开席呢。先去给爷爷祝寿吧。”

　　温妤浅笑问好：“阿姨好。”

　　沈叙白将准备好的礼盒递给温妤——是他精心挑选的燕窝和西洋参，却特意让温妤以自己的名义送出。

　　“爷爷，祝您福寿安康，笑口常开。”温妤恭敬地献上礼物。

　　沈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孙媳妇的祝福，听着就让人心里甜。老温啊，你家这丫头，我是越看越喜欢。”

　　温爷爷在一旁笑道：“没想到我们俩还能做成亲家。”

　　两位老人相谈甚欢时，沈奶奶捧着一个丝绒盒子走来：“小妤，这是奶奶送你的见面礼。以后常和叙白回来看看我们。”

　　温妤正要推辞，沈叙白轻声道：“收下吧，今天老人家高兴。”她只好接过道谢：“谢谢奶奶。”

　　沈家的姑姑婶婶们纷纷上前与温妤寒暄，她一时有些应接不暇。幸得沈叙白始终陪伴在侧，帮着她一起周旋，直到寿宴即将开始，众人才陆续入座。

　　“辛苦你了。”沈叙白低声说，“这是我第一次带女孩回家，家里人都很兴奋。”

　　温妤抬眼看他：“你之前的女友都没带回来过？”

　　“上一任是大学时谈的，太影响学习，两个月就分手了。”

　　温妤忍俊不禁，果然是个优等生。

　　见长辈们都已入席，她胆子大了起来，凑近他轻声道：“那沈律师，和我谈恋爱不会影响工作吗？”

　　她突然的靠近让发香萦绕在他鼻尖，沈叙白心跳不由加快：“可我，想被你影响。”

　　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温妤微微一怔。

　　“叙白，小妤，来这边坐。”沈母招呼道。

　　宴席上，话题自然绕不开两人。一位姑姑笑问：“什么时候能喝上你们的喜酒啊？”

　　见温妤无措，沈叙白从容接话：“结婚是人生大事，需要从长计议。有好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知各位。”

　　沈母对温母笑道：“等他们结婚，我就把内环那套房过户给小妤。要是叙白敢欺负她，随时让他净身出户。”

　　温母含笑回应：“叙白这么稳重，两个孩子一定能过得好。”

　　温妤低头轻啜葡萄汁，沈叙白注意到她又像初次见面时那样，用沉默降低存在感。他夹了一筷辣子鸡丁放到她碟中。

　　“想喝酒吗？”他低声问。

　　温妤眼睛一亮：“可以吗？”父母从不许她饮酒，尤其在正式场合。

　　沈叙白微微一笑，将她杯中的葡萄汁一饮而尽，不动声色地斟上醒好的红酒递给她。

　　接过酒杯的瞬间，葡萄酒香萦绕鼻尖。温妤浅尝一口，仿佛与身旁人共享了一个秘密。她没想到向来严谨的沈律师也会做这样的事。

　　微醺让温妤渐渐放松，拘谨化作盈盈笑意。

　　“小妤以后要多管着叙白，他工作起来总不顾身体。”沈母叮嘱。

　　温妤眼波柔软，语带微醺的慵懒：“阿姨放心，他再忙也会抽时间陪我谈恋爱的。”

　　沈母又惊又喜，没想到儿子谈起恋爱这般用心。自他工作后一直单身，年过三十可把她急坏了。如今总算放下心来：“把叙白交给你，阿姨放心。”

　　沈叙白没料到温妤酒后这般坦率，但见她放松的模样，便由着她小酌。

　　宴至后半，温妤端着酒杯走到母亲身边：“妈，我这算完成任务了吧？以后不催我了？”

　　温母看着女儿和沈叙白，满心欢喜：“不催了，你们好好的就行。”又对沈叙白说，“叙白，谢谢你，小妤和你在一起后开朗多了。”

　　沈叙白心知温妤只是收起锋芒配合长辈，顺势道：“她本就很好，善良又体贴。”

　　趁他与母亲交谈，温妤已走到沈爷爷跟前举杯：“爷爷生日快乐！祝您麻将把把自摸，广场舞永站C位，和奶奶恩恩爱爱！”

　　在众多祝词中，这别出心裁的祝福逗得老人开怀大笑：“孙媳妇真会说话！”

　　沈叙白上前扶住微晃的温妤，一同敬酒。收回酒杯时轻声问：“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

　　“有点热。”温妤轻抚发烫的脸颊。

　　“带你去楼上休息？”

　　见她点头，沈叙白便牵着她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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