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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
“……不行!”祁恒君急得上前一步,面色沉沉:
“回去念你的书,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什么叫我不该管?”祁醉月眼泪糊了满脸,仍然倔强的仰头,“三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况且我能从柳凤口中听到这些,无论如何我都是要知晓的,为何不能告诉我?!”
祁恒君被堵的哑口无言,他安阳侯府从来都不是权势滔天的家族,堵不住所有人的嘴,各种错漏空子他根本管不过来,祁醉月能从旁人口中得知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哪有让孩子承担这些的道理?
“……不行。”祁恒君扭头,“不行就是不行。”
“让她去吧。”
祁醉月本还想据理力争,却听邹夫人冷不丁的出声,不仅是她,连稳重了许多的祁恒君也呆愣当场
“母亲?”
“我马上递帖子入宫,月儿与茂青与我同去,恒君,你便留在家中吧。”邹夫人淡淡地掸了掸衣袖,她古井无波的目光迎上祁醉月不可置信的眼神,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
巨大的起落冲昏了祁醉月的头脑,惊喜之余是她想不明白为何母亲会同意,正思索着,却听见邹夫人无奈的声音:
“入宫又不是什么要紧事。”
一个时辰后,皇宫外
祁醉月坐在马车内,下车准备换乘步辇入宫,这是她头一次来皇城,城墙高耸巍峨,只能看到宫道上方窄窄的一片天,宫墙透着古朴的灰,可细处却刻着各色纹样,庄重而华美
“母亲,今日来找姐姐,真的是为了‘那件事’吗?”下了步辇,祁醉月凑到邹夫人身边耳语,她有些怕生,宫内的一切都显得如此端肃而规矩森严,一路而来所遇的宫侍皆是低眉垂眸闭口不言,祁醉月只有跟在邹夫人身边才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不是。”邹夫人垂眸瞥了她一眼,表情好气又好笑,“你以为我入宫是为了什么?”
“啊?”祁醉月呆住了,她张了张口,话却哽在喉头。她确实不知道为何要入宫,因为她也只是听到了三哥哥与邹夫人的征程,听到了“入宫”的字样,冲动之下提出她也要跟去
“傻丫头。”沈茂青敲了敲祁醉月的额头,面上表情哭笑不得,“我们今日来,只是来看望安妃,还得先去向太后和皇后请安呢,几日前就定好的,谁知你突然回家,我们都吓一跳。”
祁醉月摸了摸脑门,又羞又恼的垂首,面上浮起一层热气,她红着脸“哦”了一声,在心里埋怨自己的冲动
她先前只是听了个一知半解,怎的就想当然的把两件事联系起来了?
实在鲁莽。
祁醉月平复了一下心绪,至少她能再见到二姐姐,入宫一趟也并非全无益处
等到了皇后殿中,皇后却不在宫中;而太后身子不适,也并不见人,一行人便直接前往安妃祁真玉的住处
祁醉月正想着到时该如何与姐姐叙旧,步辇就到了祁真玉所住的披香殿,祁醉月下辇望去,是宫里一贯稳重华贵的路子,但内里挂了许多紫色纱幔,风一吹便如烟似雾的在廊下舞着,幽香隐隐
祁醉月心底油然而生一股瑟缩的冲动
竟是近乡情怯
“安妃殿下,安阳侯府家眷到——”
祁醉月跟着母亲与嫂子走进殿内,规规矩矩请安,祁真玉支着头侧躺在贵妃榻上,神色慵懒倦怠,见到她们前来才直起身子,打起了精神走上前,面上满是欢喜:“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月儿,你也来了?不是念书么?”
“今日学宫旬休,便把月儿也带来了。”
邹夫人把话圆了过去,几人被引到矮榻边落座,祁真玉让人沏了茶,几人随意寒暄了几句,邹夫人便直奔主题:
“殿下,皇上待你如何?”
“……尚可。”祁真玉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皇后殿下很是和善,陛下也宅心仁厚,对我不薄,太后不理俗世,倒也好办,只是……”
没人接话,三人都沉默的看向祁真玉,她面上闪过一抹苦涩,默了半晌,才叹息道:
“毕竟是宫里。”
毕竟是宫里
祁醉月低头扣了扣手指,她的眼眶发酸,明白人都看得出,祁真玉在宫里并不好过,安阳侯府在前朝并无多大的建树,又无靠山,还在丧期,祁真玉除了安妃的位份,什么都没有,甚至可能因着空降入宫而成为众矢之的。
“我听闻宫中还有一位文夫人,仅次于皇后之下?”沈茂青淡定地抿了口茶,如今的太后是她的舅姥爷,是当今皇帝的养父,先帝的贵君,因此即使沈家没落,但沈茂青的消息依旧灵通:”听闻是个聪明人,殿下与她相处的如何?”
祁醉月垂眸喝茶,心底是明白了今日入宫,倒也不是如母亲所说的“无所事事”
“……哈。”祁真玉扶额,面上疲惫更甚,“她啊……的确是个‘聪明人’,我不如她。”
“对了,月儿先前中的毒如何了?念书可还辛苦?让姐姐看看。”
祁真玉极其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她柔柔的看向祁醉月,摆摆手示意她靠近些,祁醉月一听到自己的名字,眨着亮晶晶的眸子挪到祁真玉身边:
“二姐姐,我好想你。”
“二姐姐也想玉儿。”祁真玉的神色难得地缓和了许多,她捏捏祁醉月的脸,又摸了摸妹妹柔软细腻的脸蛋,“身子可都好了?”
“好了!”祁醉月曲起手臂,拍了拍自己微微隆起的胳膊肉:“月儿身体好着呢。”
“这么瘦呢,显摆什么。”祁真玉被逗的掩唇笑起来,邹夫人与沈茂青也会心一笑
“月儿那天没能送姐姐入宫……真想看看姐姐穿喜服的模样。”祁醉月撒娇般钻入姐姐怀中,祁真玉也反手抱住她亲拍着妹妹单薄的后背,闻言,也只是无奈又苦涩的笑笑,但话语中却带了些调笑的意味:
“急什么,喜服不都一个样,往后我们月儿娶亲当了新娘官,让你的新郎穿给你看便是了。”
“姐姐笑话我!”祁醉月从祁真玉怀中抬起脸,“娶亲也没什么意思嘛……”
“长庆伯府那孩子又给你难看了?”祁真玉的脸色沉了沉,她抚摸着妹妹柔软的发丝,低声哄着:“无论好不好的,月儿开心就是了,即使不成婚也是好的,人生短短几十载,若不得开心,活那么久又有何意趣?”
“殿下……”邹夫人蹙眉,“怎说起这般话了?”
“母亲,吾只是想要月儿高兴。”祁真玉的臂膀又用力了几分,祁醉月险些喘不过气,“月儿是咱们家最小的孩子了。”
“……妾身知道。”邹夫人闭了闭眼,沈茂青沉默的看着手中的的茶碗,此时一声通报打破了寂静。
“文夫人到——”
“她来了。”祁真玉支起身子,有些慌张地推开怀里的祁醉月,“你们快走!”
来不及了。
祁醉月一脸茫然但本能地坐回了原来的地方,此时正好从外涌入一大批宫侍,几人提着香炉,几人打起帘子,祁醉月忙不迭地跟着姐姐母亲站起来,静静等待着那位被众星拱月的存在出现
“请文夫人安——”
祁醉月跪在地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靛青色的云头履,接着是一道极其柔和沉稳的声音:
“起来吧,不必多礼。”
祁醉月起身,正对上一张芙蓉面,柳叶眼,远山眉,唇角噙笑,本是最温和不过的模样,祁醉月却感到死死冷意攀上脊背。
??!
太近了。
那张脸,是文夫人走到她跟前,俯下身,将脸微微凑到了她跟前,颇有兴味的打量着她喜欢
祁醉月吓得几乎腿软,但她硬生生忍住了,这是宫中,她失礼意味着给安阳侯府蒙羞,意味着祁真玉在宫中会被人耻笑,因此她只是垂首乖乖站在原地
文夫人未问话,她是不能随意开口的
祁醉月冷汗直冒,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宫中规矩的恐怖
“啊……”文夫人似乎看够了,她起身,笑着拿扇掩面,只留一双弯弯的眉眼,“这便是安妃那娘家小妹?真是……十分可爱。”
祁醉月一动不敢动,她感受到了姐姐骤然僵硬的身躯。
“叫什么?”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此刻是只对着祁醉月一人的
“回夫人的话,”祁醉月深呼吸,拱手道:“妾名祁璞,字颂温。”
祁醉月自知礼数毫无错漏,果然文夫人并未发难,只是温温柔柔笑着说道:“果然是个好名字,颂温,可是哪个温?”
“回夫人,是‘温良恭俭让’的温。”
“如今可在学宫念书。”
“是,多谢夫人关怀。”
就这么来来往往几回,祁醉月明显感觉文夫人兴致淡了许多,文夫人的目光扫过一旁模样的恭谨的邹夫人与沈茂青,并未多言,只是看向祁真玉:
“安妃,你妹妹真是个好孩子,若是常常入宫同吾做伴可好?”文夫人走进几步,“这孩子规矩好,吾看着又是个投缘的,如何?”
祁醉月攥紧了拳头,既然早知了这文夫人与祁真玉不和睦的事实,那她这番话就是明晃晃的居心叵测了
宫中是什么地方?寻常人行差踏错一步便会万劫不复的龙潭虎穴,她与文夫人非亲非故,常常入宫陪伴?
开什么玩笑?
“夫人说笑了。”祁醉月屈膝,“小妹平日在学宫念书,身子又不好,又粗笨呆板,怕是不能服侍好夫人。”
“怕什么?”文夫人扶起祁真玉,笑意盈盈,“如若吾没记错,今日并非学宫旬休日吧?颂温今日前来,怕是告了假的,既如此,往后再告假有又何妨?”
祁醉月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她不敢去看姐姐的眼睛
祁真玉颤了颤眼睫,痛苦地闭上眼
“可……”
“不必再说。”文夫人打断了祁真玉的话,她又笑眯眯地看向一脸不可思议与焦急却不敢表现出来的邹夫人与沈茂青,低声询问:
“二位意下如何?”
“怕是不妥。”
说话的人,是沈茂青
“放肆!”
文夫人身边的宫侍怒斥,淡雅如莲的沈茂青却不紧不慢地屈膝行礼,面上毫无表情,甚至一言不发。
“哦?如何不妥?安阳侯夫人?”文夫人笑意不减,祁醉月甚至觉得她的笑意快抑制不住了,“若说的不好,吾可是要治罪的?”
“家妹身子不好,怕是担不起此等重任。”
“你放肆!”先前那名宫侍怒气更甚,扬起巴掌想扇下去,祁醉月焦急得要上前为沈茂青挡下这一耳光,却被文夫人身边另一个宫侍眼疾手快地牢牢按住!
“想干什么?”那宫侍力气极大,祁醉月几乎要惨叫出声,她的身子单薄,这一下近乎要捏碎骨头
“你们在干什么?!”
一阵哄闹中,怒斥声震地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文夫人面上一闪而过不耐烦的神色
“太后懿旨——召安阳侯夫人沈氏即刻前往长宁宫,请吧沈夫人,太后要见您呢。”
来宣旨的是一个鬓发花白却依旧神采奕奕的妇人,一席绛紫色官袍,想来是太后宫中打理内务的官员
“妾接旨。”沈茂青淡淡拂开僵在她面前的手,就像拂开衣角的一粒灰那般
“太后还有旨,安阳侯府五公子可随意在宫中走动,不必忌讳。”夫人又转向祁醉月,狠狠瞪向那桎梏着祁醉月的宫侍:“大胆!你还按着女公子做什么?还不放手!”
近乎捏碎骨头的力道终于从祁醉月的肩上不情不愿地挪开,祁醉月长舒一口气,腿软地险些跌坐在地
文夫人风度依旧,在简单道别后便翩翩然离开了,只留下披香殿一地狼藉,茶碗瓷盘早在方才被些粗手笨脚的宫侍打碎了不少,那妇人拧眉看向殿内,又向沈茂青示意,沈茂青这才在另一位宫侍的指引下离开了殿内,全程是那副淡然模样
“女公子受惊了。”祁醉月在那妇人的指引下也和祁真玉邹夫人别过出了殿门,妇人开口安抚起了她,“文夫人性子向来如此,公子切莫招惹于她。”
“方才多谢您解围。”祁醉月劫后余生般松开了紧攥的拳,冲着夫人笑了笑,“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岂料那妇人只是怔怔看了祁醉月一会,随即摇头道:“女公子不必知晓老身的名姓,下回若是有缘,自会知道的。”
没等祁醉月反应过来,却突然发现周围的景色倏然变了
“什么?”
祁醉月慌张的扭头,却发现——
妇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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