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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挨抽实况录
痛。
那感觉像是被一万头披着重甲的犀牛反复踩踏而过,骨头缝里都嵌满了烧红的碎瓷片。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牵扯着腹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里面粗暴地搅动。云昭深陷在黏稠冰冷的黑暗里,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变成一场酷刑,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激起的不是生机,而是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痛楚。意识如同沉船,不断滑向冰冷幽深的海沟,四周是无声的死寂和绝望的引力。
而他的身边,一个精致的青玉盆里,一株碧玉般通透的魔草正以一种近乎悲愤的姿态,疯狂地“扭动”着。
“梨白你给我下来!”漠尘的意识在草株内无声地咆哮,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冲向紧贴着他主茎最下方一片叶子背面的那个淡淡花印。那花印纹丝不动,仿佛真的只是叶脉天然形成的纹路。
……
“大姐你快下来!快给我解封印!这没人了啊快下来!”
花印仍然稳如磐石,散发着一种事不关己的、近乎冷漠的微光。
……
“云昭都要凉透了你看不见吗!你给我下来你个死花苞!我要救他!”
……
“大姐你别逼我动粗,大不了那片叶子老子不要了,我给你割下来!”
……
好好好。装死。可以,都特么给老子装死。
漠尘在尝试“自断其臂”失败后,又尝试着将云昭的血重新抹在自己叶片上,可那花印只是颤抖了一下,仍然□□地死死扒在漠尘最下面的叶子背面。
好。当老子没办法了是吧。漠尘最坚韧的一片叶子猛地伸长,如同一条灵活的绿色触手,艰难地、小心翼翼地探向云昭卧房那扇半开的窗户。
紧接着,一个小瓷瓶被一片叶子极其艰难地从云昭卧房“铲”了起来,他屏住“草息”,用尽全身的协调性,颤颤巍巍、万分惊险地将药瓶收回到卧房窗边,最终让它安全降落在窗檐下躺着的昏迷不醒的青衣仙人身边。
“云昭你个废物!打架不行装死第一名!死花苞你俩并列第一!还得老子一棵草来救场!这破塞子……塞,塞这么紧!看老子的……的开盖绝技!”漠尘开始全身发力。
最坚韧的那片叶子再次被委以重任,绷紧如刀锋,对准软木塞边缘那道微不可查的缝隙,带着一股子“不成功便成仁”、“老子跟你拼了”的决绝狠劲儿,狠狠地插了进去!
滋啦——
叶子边缘在木塞上刮擦出令人牙酸的噪音。软木塞纹丝不动,叶子却因为用力过猛,把自己弹得向后一仰,差点从盆里翻出去,叶子边缘被自己齐刷刷撕裂了一长缕,翠绿的汁液瞬间涌出。
“斯哈——啊啊啊!草!本尊完美无瑕的叶子!岂有此理!区区木塞也敢难为本尊!”漠尘痛得“草躯”乱颤,他一边疯狂调动体内微弱的灵气去修复那片受损的叶子,一边赶紧调整姿势:“再来!”
这次两片叶子一起上!一片死死顶住瓶身固定,另一片再次化身“开瓶器”,用叶尖疯狂地、毫无章法地对着木塞又撬又钻又捅!草叶摩擦瓶身的声音在云昭耳边吱嘎作响,叶片边缘撕裂又愈合撕裂又愈合,草叶与木塞的战争惨烈而持久,来来回回不知多少回合,漠尘感觉自己作为一棵草的“草生”能量都快耗尽了。
终于,在漠尘几乎要绝望放弃的时候——
啵!
一声轻快得近乎嘲讽的轻响!
那顽固得如同茅坑里的石头般的软木塞,终于,极其不情愿地,脱离了瓶口,带着一种“你赢了行了吧”的惫懒姿态,滚到了一边,在潮湿的地面上沾满了泥污。
“呼——呼——”漠尘所有的叶片都瘫软下来,无力地搭在盆沿上,像刚跑完万里长征。“云昭……你欠老子……三千瓶……不!三万瓶上品玉露!外加……十万灵石……精神损失费!”他累得连腹诽都断断续续了。
瓶口敞开,三粒圆滚滚、龙眼大小、散发着浓郁到几乎令人作呕的苦涩药味的褐色丹药露了出来。
“吃多少啊?……都死成这样了,啊都吃了都吃了!”
可是,新的难题摆在了眼前。
漠尘看着云昭紧闭的嘴,叶片搓手纠结,“这……怎么塞?难道要老子用叶子撬开?”
一片之前没参与开瓶大战的、相对完好的叶子,带着十二万分的不情愿,小心翼翼地延长,叶尖试探性地、轻轻地抵在云昭冰凉的唇瓣上,试图撬开一条缝。然而重伤昏迷的人牙关咬得死紧,叶片撬了半天,只撬开一条细得可怜的缝。
“好好好,是你不想活,可不是我不想救啊!”漠尘呼哧呼哧地就着夹雨的山风猛猛呼吸恢复力气。
“不,我不能……我不能……”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云昭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梦魇,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而痛苦的呻吟。他紧蹙着眉头,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本就苍白的嘴角更是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整个人透着一股灰败的死气。
漠尘看着身前拿命护住自己的云昭,忽然觉得自己前半生就像个笑话。
“云昭。你之前……就这么想杀我么。那你如今又是演给谁看……”
半晌,漠尘终于决定放弃温柔路线。
他用一片叶子卷起一粒药丸,另一片叶子则带着一股“豁出去了”“捅死活该”的狠辣,猛地、精准地插进云昭那撬开的小缝里!叶子尖端毫不客气地顶开紧咬的牙齿,强行深入!
“让你装死!让你不张嘴!吃!给老子吃下去!噎不死你!”
药丸被硬生生捅到了喉咙深处。大概是药丸的苦味或者叶子捅得太深刺激了喉管,昏迷中的云昭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本能地吞咽了一下。
“!”
漠尘的“钢针”叶子瞬间僵住!管用!漠尘立马一鼓作气,如法炮制,第二粒、第三粒药丸也被它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深喉捅药法”强行塞进了云昭的喉咙里。做完这一切,那几片参与“施暴”的叶子都嫌弃地在云昭衣服的少数不带血的部位蹭了又蹭。
“累死本草了……这下总该行了吧?赶紧给老子醒!”它支棱着叶片,充满“期待”地盯着云昭的脸。
一息……两息……三息……
地上的人除了呼吸稍微顺畅了点,依旧死气沉沉,毫无醒转迹象。
“……药过期了?”
十息过去了……
“……装死装上瘾了是吧?”
半盏茶过去了……
漠尘叶片边缘泛起一种愤怒的深绿:“好!很好!云昭!这是你逼老子的!”
终于,所有前世的憋屈、今生力量被封印的不爽以及等待的焦躁,汇聚成他最健康最好看最厚实的一片叶子上的滔天的力量!
云昭恍惚间,感觉有什么冰凉又带着点粗糙的东西,一下,又一下,拍打在他的脸颊上。
起初云昭并没有什么大的感觉,那动静就像初春试探冰面的柳枝,不痛不痒。可渐渐,他的感觉变得清晰。这动静有点像小雨扑面,带着点清爽。再渐渐,他的感觉似乎回到了现实,这动静变得执拗,带着一股子被压抑的、无处宣泄的狠劲儿。
啪!啪!啪——
节奏清晰,力道精准,不疾不徐,稳定得像在晒谷场上抽打一捆顽固的麦穗,抽得他半边脸颊火辣辣地发麻,抽得那沉沦的意识硬生生被这股“温柔”的力道从深渊边缘给拽了回来。
“嘶……” 云昭猛地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入喉咙,激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坠,他用尽残存的力气,终于掀开了一条缝。
柔柔弱弱的烛光模糊地洒入视野。他视线艰难地聚焦,首先看到的,是一抹悬在眼前的、鲜翠欲滴的绿。那绿还在动。一片边缘微微卷起、形状完美的狭长草叶,正以一种睥睨的姿态,悬停在他鼻尖上方寸许之地,叶尖还沾着点新鲜的、湿漉漉的泥巴星子——显然就是方才行凶的“凶器”。
视线顺着那叶片向下移动,落在一株不过巴掌高、通体碧透如玉的甘华草上。青玉盆就放在他脑袋旁边。几片同样精神的叶子微微摇曳着,其中一片(就是行凶的那片!)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带着点“打累了歇口气”意味的姿态,缓缓地、优雅地往回缩。
云昭的眼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不愧是他精心供养的宝贝“灵草”。
咳咳——
腹部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云昭努力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雨终于停了。
一个时辰吐纳调息,再睁开眼,他眸底精光如剑,周身真气流转如江河奔涌,仿佛前半夜已是云烟。
他有点好奇为什么这次恢复这么快,直到他看到他的小瓷瓶——空了。
“我就剩三枚九曜聚神丹……”云昭看着一旁人畜无害的草,叹了口气,“罢了。山下有急情,恐与魔渊有关,我需速去支援。”他声音低沉沙哑,“若有人想松松筋骨,切莫离开此间三障阵。”
无人发现,漠尘叶子上那指甲盖大小的花印闪烁了一下。
他……他真的知道我是谁?
这个念头漠尘不是没有过,而是他觉得根本不可能。如今自己已经面目全非,与普通绿植无异,云昭不可能在这么座大山里精准地挖到自己前世的——孽缘。
不可能。
他只是碰巧想养养灵植。
可是这个想法,如今却另漠尘心燥不已——谁养灵植会以身相护?!
他是怎么知道我是谁的?
不不不不,他不知道。他肯定不知道!
他铁定就是老毛病犯了,逮着灵植就养,就喜欢看灵植渐渐生出灵智!
对!一定是这样!是巧了!巧了!
漠尘心里突然一阵不是滋味。
想当初,云昭也是这样将他养大,直到他生了灵智。
如今自己“死了”,所以云昭才会来灵气充沛之处再寻一株灵植养着,填补自己内心变态的空白!一定是这样!
气死了。
漠尘恨不得现在就把云昭捅上五六七八个窟窿。
“莫要生事。”云昭道。
切。
谁理你。
“等我回来。”
切。
谁等你。
云昭掐指念诀,瞬息功夫便从漠尘眼前消失了。
可令漠尘没想到的是,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如影随形的束缚之力。
他难以置信地将他下面的叶子翻了过来——果然,花印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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